旅順港,水師衙門正堂。


    熊廷弼率眾人朝著京師方向叩首,又對著天啟皇帝賜給他的尚方寶劍再叩首。


    最後紛紛入座。


    熊廷弼先坐,袁可立等大員後坐。


    等他們坐下後,金州衛眾將才在楊承應的示意下紛紛坐下。


    禮儀到位。


    在熊廷弼的眼神示意下,參政高邦佐拿著指揮棒,走到巨幅遼東地圖前麵。


    “熊經略報告給陛下批準,三方布置的戰略,內容如下……”


    高邦佐朗聲道:“以遼西明軍為西路,積蓄力量,從西向東收複三岔河以東的大片土地。金州作為南路,歸登萊巡撫節製,從南往北收複遼南。”


    “派監軍副使梁之垣出使朝|鮮,讓他們征發八道的全部兵力,在江麵上設立連營,助我軍的聲威。”


    “三方緊密配合,同時出兵,可一舉挫敗奴酋的囂張氣焰,收複大明國土。至於時間,另外再通知。”


    看著高邦佐興致勃勃的介紹戰略,楊承應隻有一個字“悶”。


    他不明白,在沒有電報的年代,是誰給了他們自信,搞這麽大的戰略,時間和空間上怎麽能夠協調好。


    連薩爾滸之戰,四路大軍齊頭並進都費勁。


    還隔著渤海,搞三路並進。


    熊廷弼巡視眾人,發現麵色各異,特別是作為一足的楊承應沒有表態,心裏多少有些納悶。


    “楊老弟,你對此怎麽看?”


    熊廷弼大聲地問道。


    “朝廷和熊經略的計劃的確很宏大,我等深感佩服。”


    反正是商量好了通知我而已,楊承應索性戴起了高帽。


    “這話聽著就不對,本經略絕不是搞‘一言堂’,你有話但講無妨。”


    對於這些敷衍之詞,熊廷弼顯然不高興。


    “屬下的確沒有意見,請大人勿疑。”


    楊承應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想:我可不學劉備,真說實話。


    熊廷弼眉頭一皺,想說點什麽,轉念一想楊承應是個謹慎的人,朝廷製定的方略的確不敢輕易開口。


    “好吧。金州方麵,你們接受登萊巡撫袁大人的節製,希望以後多多合作。”


    熊廷弼示意他們互相認識。


    “卑下見過袁大人。”


    楊承應起身,抱拳道。


    “好說,好說。”


    袁可立沒有起身迴應,隻拱了拱手。


    這也算是很大的尊重了。


    在明代以文製武,袁可立又是定投上策,的確是不用起身。


    熊廷弼也沒覺得有什麽,扭頭看向梁之垣:“此次出使朝|鮮,公責任重大。”


    “請大人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梁之垣今年四十餘歲,一臉老成持重的模樣。


    這時,楊承應道:“熊經略,屬下與朝|鮮有不解之緣,不知能否隨梁大人一起前往朝|鮮。”


    “你也要去?”


    “求大人成全。”


    梁之垣此次出使意義非凡,楊承應擔心朝|鮮有些人會向梁之垣告狀,把自己的底兒抖出來。


    熊廷弼捋了捋須,點頭同意了。


    朝|鮮在大明與奴酋之間有著明顯的牆頭草跡象,的確需要一個將領隨行,時不時敲打他們。


    散會後,熊廷弼將楊承應單獨留下,設宴款待。


    為了不讓自己看上去很威嚴,熊廷弼特意換了身便服。


    等丫鬟端上燙好的酒,熊廷弼下令沒他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


    “老弟,我就要迴遼西,臨走前想和你單獨說說話。”


    “經略客氣了。”


    “通過金州這些日子的觀察,發現你把金州治理的井井有條,我感到很欣慰。能有你這樣的棟梁,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大人才是真正的國之棟梁,屬下不過是一窪之地的蛤蟆,不知天高地厚。”


    “可我看你有很多話想說,而不敢說。”


    “沒有。”


    熊廷弼是個好人,可不代表他帶來的人都不錯。


    小心隔牆有耳!


    不過熊廷弼顯然不想放過他。


    “你放心,我早把四周的人都遣散了。”


    熊廷弼把杯中熱酒端起,“你我的談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楊承應也端起酒杯,接受熊廷弼的敬酒。


    兩人一飲而盡。


    隨後,熊廷弼問起三方布置的問題。


    “大人,王巡撫不是統帥之才,朝|鮮又首鼠兩端,金州力量尚弱,請問真要三方同時進攻,能不能取勝,還是未知之數。”


    這是楊承應結合曆史的總結,給予的最中肯的評價。


    熊廷弼沉默了片刻,問道:“你認為該怎麽做?”


    “奴酋雖連戰連捷,與大明綜合國力相比,仍然遠遠不及。奴酋以武見長,治理則完全不行。”


    楊承應認真分析道:“最重要的不在我們這裏,而是在朝廷,能不能做到給士兵足額足餉。還要耐得住性子,練兵備戰,尋找戰機再出手。”


    這話更讓熊廷弼沉默。


    他現在最擔心的,恰恰是糧餉問題。長久下去,朝廷耗不起。


    更會被誤認為是養寇自重。


    “除此之外,真的沒有戰勝敵人的辦法?”熊廷弼問。


    “國之大事沒有捷徑!”


    楊承應用非常嚴肅的口吻,迴答了他的問題。


    “好吧……”


    熊廷弼深吸了一口氣。


    酒喝得差不多,熊廷弼長歎一聲。


    “大丈夫為國效力,自然是奮不顧身,可是……有時候倍感艱難。”


    “激流而退,也許是長久之道。”楊承應頗有深意的勸道。


    熊廷弼聽懂了話裏的意思,是勸他別做遼東經略。


    曆史上,王化貞的胡作非為,讓熊廷弼受到牽連,被傳首九邊。


    “不行!我蒙萬曆皇帝賞識經略遼東,怎麽能半途而廢。”


    熊廷弼想都沒想,拒絕了楊承應的建議。


    “那還有一條,請經略牢記在心。”楊承應又道。


    “哪一條?”


    “無論如何,不要放棄遼西走廊,就算是情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要放棄錦州。那是遼西走廊的咽喉,丟棄不得。”


    “你這話……似乎有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嫌疑。”


    “屬下說的是真心話。沒了錦州,會讓喀喇沁部落和敖漢部等蒙古人失去最後的撫賞據點,倒向奴酋,那就危險了。”


    “嗯,我記住了。”


    真正的原因,楊承應沒有說。


    根據曆史記載,熊廷弼被王化貞搞破防了,連說話都是笑著說的。


    更嚴重的事,他幹脆放棄了遼西走廊,如果不是因為努爾哈赤沒有能力消化那麽大的地盤,遼東就隻剩下山海關。


    差點鑄下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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