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州,指揮使司。


    後堂內,莽古爾泰端坐在主位。


    身後的丫鬟為他斟酒。


    他端起來就喝。


    一碗接著一碗。


    身為堂堂的後金四大貝勒之一,既不能隨父汗衝鋒在遼西的大地上,又不能南下掃蕩遼南剩下的兩衛。


    這不免讓莽古爾泰心情鬱悶。


    聯想到自己的尷尬身份,甚至產生了一絲悲涼。


    “五哥!”


    德格類快步入內,一看莽古爾泰在喝酒,上前阻止:“你身為全軍統帥,怎麽能在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酗酒?不怕誤事!”


    莽古爾泰笑道:“敵人?兵臨城下?哈哈……楊承應就是一個鼠輩,隻敢打埋伏,不敢攻城。”


    說罷,又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倒酒!”


    丫鬟不敢不從,趕緊將酒碗倒滿。


    德格類苦心勸道:“楊承應可不是一般人物,你別忘了他害得我損失三百多重騎。”


    一聽到“重騎”這兩字,本來還算平靜的莽古爾泰瞬間爆炸。


    “別給我提這件事!”


    莽古爾泰霍然起身,叫了起來:“楊承應要是再敢來,我絕對要他好看。”


    話音剛落,仿佛是印證他的話一般。


    傳令兵出現在門口,抱拳道:“三貝勒,城南外圍出現大量的明軍!”


    說曹操,曹操到。


    “哈哈……點兵!”


    莽古爾泰大手一揮,興奮的快步出屋。


    “五哥……”


    德格類生怕莽撞的五哥再度出城作戰,導致損兵折將,趕緊追了上去。


    當兄弟倆出現在城頭的時候,明軍已經靠近城牆,佇立在護城河之外。


    楊承應策馬徐行,越眾而出。


    “敗軍之將莽古爾泰在嗎?”楊承應高聲地問。


    莽古爾泰聽了這話,叫道:“兔崽子,你取得一場小勝,有什麽值得炫耀!”


    “哈哈哈……你認為我是小勝,看來是不服氣,有本事出城與我再戰一場。”


    “哼!我才不上你的當,我大軍正在攻打西平堡,接下來是你們經略衙門所在的廣寧,你們的主力像獵物一樣被轟著走。等我大軍凱旋之日,就是爾等覆滅之時。”


    “那我要恭喜你啊,防住了我。我聽說,令堂袞代大福晉去年不幸病逝,按照我們漢家禮儀,你得守孝三年。”


    莽古爾泰聽到“袞代大福晉”五個字,臉色瞬間鐵青,額頭上爆出根根青筋。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他的母親袞代並非病逝,而是死在他的手上。


    至於原因,則不能為外人道哉。


    德格類一看五哥這樣,就知道要壞事。


    他連忙接過話茬:“我們建州可不學你們那些酸腐文人,隻會耍嘴皮子。你有本事就打進來,沒本事就給我滾!”


    楊承應一聽,知道這事有門兒,繼續火上澆油:“說起來,你父親也是老當益壯,去年還給你生了個小弟弟,費揚果。”


    接著,楊承應擺出一副思索的樣子,“我記得你父親去年多少歲來著,六十一歲!牛,真是老當益壯。”


    此話一出,莽古爾泰徹底的爆炸了。


    “小王八蛋,我一定要宰了你!”


    “五哥!”


    德格類來不及拉住,莽古爾泰已經衝下城樓。


    城外,楊承應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果然中計了!


    後金曆史上有一樁醜聞,那就是儲君大貝勒代善和袞代大福晉私通。由於努爾哈赤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導致關於這段曆史的記載語焉不詳。


    但是根據故紙堆裏的隻言片語,還是能推測出一些實情。


    代善和袞代私通,導致莽古爾泰心裏不平衡,於是在後金天命五年,也就是明泰昌元年的十月,氣急敗壞的衝進同母異父的昂阿拉的家中,將母親弑殺。


    努爾哈赤看到局麵已經這樣,隻能做出補救措施,導致整個事情在後金內部是諱莫如深的事。


    楊承應揭開這道傷疤,就是要激怒莽古爾泰,令他選擇不聽父親和兄弟的話,出城作戰。


    果然,蓋州南城門轟然打開。


    莽古爾泰率領重騎和大量步兵衝出,朝著明軍殺來。


    “撤!”


    楊承應一看對方來勢洶洶,明智的選擇撤退。


    他這次挑釁,身邊帶的是風字營的輕騎兵,來去如風。


    處於暴怒狀態的莽古爾泰,也不管自己追不追得上,發了瘋似的催促大軍,隨他追擊明軍。


    守城的德格類看到這個情形,猶豫不決。


    如果自己不出城,五哥極有可能陷入敵人的包圍。如果自己出城的話,蓋州很有可能被偷襲。


    “該怎麽辦呢?”德格類在城頭上來迴踱步。


    最後,他一咬牙決定出城接應,以免五哥折戟沉沙。


    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城池丟了,以後可以再奪迴來,哥哥要是沒了,正藍旗就完了。


    此時,莽古爾泰已經率軍渡過清河,直撲在前方的明軍騎兵。


    “你們給我等著,我要把你們抓住一個個千刀萬剮,以泄我心頭之恨!”


    莽古爾泰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他沒注意到的是,自己的重騎和步卒已經脫節,步卒被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楊承應一直奔跑在前,心裏估算著時間。


    當他敏銳的發現這點的時候,立刻決定提前實施計劃。


    “點烽火,傳信號!”


    “是。”


    楊承應一聲令下,傳令兵聞訊而動。


    事先準備好的烽火點燃。


    一時間,狼煙四起。


    莽古爾泰也瞅見了,心裏大叫不好:“中計了!”


    暴怒的情緒一下子清醒不少。


    他想撤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前方、左右兩側幾乎同時響起腳步聲。


    “大明必勝!”


    “大明……必勝!”


    在領兵將領的喝聲下,步卒們齊聲高唿。


    伴隨著整齊腳步聲,出現的是鬥誌昂揚的明軍步卒。


    特別是正前方的步卒,讓莽古爾泰印象深刻。


    人手一杆長槍,背上兩杆短的投槍。打起來的時候,投槍先投射一波,再用長槍突刺。


    不過,這次自己可不怕他們。


    莽古爾泰大笑道:“敵人也就這點小伎倆,弟兄們,這裏不是山穀,他們想用老辦法捆住咱們是不行的。隨我衝啊,殺了他們再殺楊承應。”


    “隨三貝勒!”重騎異口同聲的迴應。


    轟隆隆……


    重騎踩著地麵,朝著水火二營衝鋒。


    楊承應把手中令旗一揮,在水火二營的東側出現了一支奇怪的部隊,在他們麵前的是拒馬陣,守奎拿的是——鳥銃!


    久違的林字營,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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