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大船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上航行。


    晚霞映照在楊承應那張棱廓分明的臉上。


    明明船上滿載著糧食和銀兩,楊承應不僅沒有一絲喜悅,反而一臉的憂愁。


    此次假借使節的名義前往朝|鮮,辦成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和朝|鮮達成了糧食交易,帶迴五船糧食。


    第二件是聯絡朝|鮮北部的“義軍”,達成用首級換銀兩的“國際”貿易。


    然而,這兩件事背後的隱患更令楊承應擔憂。


    “此行收獲頗豐,為什麽大人還是一臉愁容?”


    寧完我來到艙外,見到佇立在甲板上的楊承應,上前問道。


    “收獲很多不假,但隱患也不小。”


    楊承應歎了口氣,繼續道:“萬一朝|鮮違背約定怎麽辦?還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義軍’覆滅怎麽辦?還有……”


    說到這裏,他迴頭看了眼船艙。


    寧完我心領神會,低聲道:“眼看要迴到旅順港,是該到了沈光喜攤牌的時候了。”


    “萬一他得知真相,迴到朝廷上報皇帝,咱們該怎麽辦?”


    “大人,他不為別人考慮,總得為自己考慮。他真要是把咱們的事情抖落出去,他能脫了幹係?此外,有時候也需要點膽量。”


    寧完我說到這裏時,打了個比方:“這就好比我押大小,當骰盅放下,我便什麽都不想,隻看天意。”


    “你呀!”


    楊承應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不在王城的這段時間,寧完我一麵暗中盯著沈光喜,一麵偷偷跑到漢城的賭坊。


    輸得很慘。


    好幾次是沈光喜拿錢,把他從賭坊贖出來。


    聽說這些事後,楊承應真是哭笑不得。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船艙,來到了沈光喜下榻的艙室。


    沈光喜也料到到了最後攤牌的時刻。


    他此前一直默默的觀察,發現綁架自己的這批人其實心懷大明,或許真的是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泄露此事。


    對於楊承應和寧完我的到來,他也一點都不意外。


    “沈侍郎,分別在即。我想,該告訴你一些關於我們的事情。”


    楊承應說著,把遮著左眼的眼罩取下,露出冷冽的左眼。


    望著雙眼完好的少年,沈光喜道:“果然,你並不是賀人傑,你到底是誰?”


    “我是李平胡麾下家丁首領,我叫楊承應。”楊承應答道。


    “李平胡?金州衛指揮使!哦,難怪……”沈光喜恍然大悟。


    “金州衛下轄五個千戶所,減去千戶造假的兵丁數字,至少還有三千多明軍士兵正在餓肚子。我們因此出下策,希望能弄到救命的糧食。”


    “遼陽城池穩固,奴酋無法染指遼南,你們急什麽?”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萬一遼陽失守?就像我現在擔心大人把我們的事說出去一樣。”


    “如果我不幫你們保密呢?”


    楊承應笑而不語。


    他在心裏在盤算著,殺了朝廷的使節會是什麽後果。


    沈光喜從對方眼中看不到一絲殺機,反而讓他感到非常害怕,後悔自己說出這句話。


    眼前現場氣氛陷入僵持,寧完我出來打圓場。


    “沈侍郎,我們不會把你怎樣,不過大家同在一條船上,出了事誰也逃不掉。”


    沈光喜暗暗鬆了一口氣,順著台階下,說道:“好吧。我會幫你們保守秘密,迴到朝廷也會盡力替你們掩飾。”


    “多謝。”楊承應拱了拱手,“大人好好休息,我等不再打擾。”


    “告辭!”


    兩人走出艙室。


    沈光喜目送他們離開,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大船靠岸後,楊承應吩咐早已提前等候的士兵,把糧食和銀錢運到中左所。


    同時,加派許尚率領一百士兵看守。


    沈光喜不敢耽擱太久,等錢糧卸貨完畢,便向楊承應等人告辭,乘船前往大沽口,再返迴京師複命。


    時間緊迫,楊承應沒有在中左所歇息,當天便把中左所的兵丁按照名冊進行了清點,清查出空額五百。


    一個千戶所本應擁有兵丁一千一百多人,直接少了一半。


    楊承應趁機大發雷霆,拿出羅三傑給的手令,免了金州中左所千戶的職務,讓許尚兼任。


    再按照五百人的數量發放軍餉。


    按照大明定製,在遼北兵月餉五鬥米,楊承應發放給他們兩個月的米糧。


    發放剩下的,楊承應帶著百餘士卒運迴金州。


    到了金州,他按照金州中左所的做法先對剩下的四個千戶所清查缺額,再按照真實的士兵數量發放。


    雖然知道這樣做會導致儲備糧食不足,但不給這些餓了很久的士兵發放米糧,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後麵的仗都沒法打了。


    給所有士兵發完糧食,剩下來的米糧,隻有區區一千石。


    除了米糧,還有豆五百石。


    銀,一千三百兩。


    這就是金州衛全部的家當。


    通過發糧,楊承應直觀掌握了士兵的數量。


    金州衛下轄五個千戶所,共計兵丁兩千三百四十人,其中有一戰之力的不到四百。


    馬匹三百,大多是瘦馬,供騎乘而不能作戰。


    “看來接下來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編練士卒。”楊承應憂心忡忡地道。


    “這恐怕不是可行之策,重新編練士卒,無疑是在更改祖宗之法。遼東巡撫剛剛上任,咱們可不能遞刀。”


    寧完我勸阻道。


    楊承應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是以後的事,眼下當務之急是整編士卒,以備來日大戰。”


    寧完我還是反對:“事緩則圓,奴酋不會這麽快打來。最要緊的是再去募集一些糧草,不然下個月士兵又要餓肚子。”


    他說的是事實,雖然這次發放了兩個月的米糧,但是隻能是稍微緩解一下狀況而已。


    朝廷拖欠著大量的軍餉,具體到個人,至少還有半年的米糧沒有發。


    現在發的這批米糧,明軍士卒連還欠米商等債都可能不夠。


    兩人正爭執時,羅三傑闊步入內。


    “楊老弟,寧先生,剛接到上麵下達的命令,遼東巡撫王大人召我去遼陽詢問軍情。”


    羅三傑一邊說一邊走,站定後,把公文遞給楊承應。


    爭議暫時停止。


    楊承應粗略的看了一遍,把公文給寧完我,笑道:“來的好快呀!”


    “該怎麽辦?”羅三傑問。


    “當然是見一麵,我陪你一同前往。”


    “好。”


    “寧先生,金州就交給你了。”楊承應轉頭看向寧完我。


    寧完我點頭道:“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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