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一帶有著江南水鄉的溫婉淡雅,細雨朦朧如煙飄飄渺渺,散漫古色古香的城鎮阡陌,或輕輕的打在古老的城牆,或親昵的吻在小巷裏五彩斑斕的紙傘上,或調皮的鑽進情人的發間逗弄如雲的鬢發,窸窸窣窣,潤物細無聲,如詩如畫,別有一番醉人的意境。

    恬靜,祥和,優雅,質樸。

    夢裏水鄉,煙雨臨江,詩畫般的景致,修身養心的不二場所,身臨其中,仿佛心也開始飛了起來,忘了昨日憂忘了今朝愁,忘了今夕何夕,重拾起以往的心曠神怡……

    “喜歡嗎?”頰邊一熱,雪鬆清潤的聲音從背後緩緩趨近。不等爺迴答,七叔就輕輕握住爺掀簾的手,順著轎簾掀開的一角與爺一同看著轎外臨江極致美好的景色,纖長的指沿著細雨朦朧下的城鎮輪廓如有實質般輕劃著,淡聲歎道:“放眼觀看這天下四分,一分硝煙彌漫戰火紛飛,一分征伐四方民不聊生,一分內憂外患動亂不絕,三分天下三分征伐,人心不足欲望不止,各路梟雄都恨不得兼並他方取而代之,亂世天下自始,天下英雄奈何?吃人的亂世沒有絕對的樂土,即便七叔再不想做這亂世中汲汲營營的一族,可為了能給申家餘留一分生存之地,為天兒你造就一方桃花源,七叔還是不得不加入了爭奪之列,揮劍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硬是從三分中拚出一分土地安營紮寨……臨江,是七叔送你的禮物。天兒,七叔不敢誇大說臨江是絕對的清靜安寧,但與這亂世其他戰火紛飛的地方相比,臨江真的可謂是人間樂土,無數人向往的世外桃源。七叔沒有大本事能將這天下捧到你的眼前,但可以將你保護在這一方祥和的天地裏,隔絕外麵的暴雨狂風,護著你無憂的笑顏直到天荒地老……”

    “七叔……”酸意哽在喉間,他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奪取的這一分天下的經過,可爺心裏懂得,虎口奪食豈是那般容易?為了給爺造就一方安寧的天地,恐怕是幾番兇險劫難,幾番死裏逃生,甚至還掙紮在爺可能永遠迴不來的崩潰邊緣中,其中的辛酸苦楚,非當事人又怎能知其滋味?

    捧起爺的臉頰,他垂眸深深的望著,褐色瞳仁於淡淡清冷中壓抑著濃烈的情緒:“天兒,你可知你的笑靨是七叔窮盡一生追逐的美好,而你的憂愁卻是七叔這一輩子難解的毒藥。七叔要你快樂,帶你走是因為七叔要你拋卻世間的煩惱,徹底忘卻那些傷害,要天兒你從此笑的如朝陽般的燦爛奪目,不再有陰霾,不再有憂慮,做天地間快快樂樂的天兒。倘若七叔的做法非但沒有給你帶來預期的快樂,反而給你帶來了困擾,扼殺了你的笑顏,天兒,那七叔絕不會困著你,更不會……”

    手掩上了他的唇阻止他繼續說出讓他自己難受的話,臉埋進他的懷裏,蹭出一個舒適的位置,透過薄衫數著他穩健的心跳,淡淡的蘭芷鬆香的包圍中閉上了酸痛的眸。

    “七叔,你為天兒做的那麽多,天兒又怎會身在福中不知福。從今往後天兒要做一個幸福的人,雖不能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但能每日睜開眼就見到帥氣的七叔,天兒死而無憾……”

    話未說完,背上重重拍來一巴掌,拍的爺火辣辣的疼。

    顯然七叔薄怒了,連帶著胸膛也開始一定幅度的起伏:“休得再說那個不吉利的字!聽到了沒有?”

    哼了聲,腦袋使勁的往他懷裏鑽了鑽。

    望著爺賭氣的動作,他冷眼盯著爺頭頂好半會,眸裏薄怒方歇,微涼的手掌撫上爺被虐的背部,動作溫和的揉著。

    “天兒喜歡看海?那七叔日後將沿海地帶收歸囊中,讓天兒每日都看得到大海。”七叔說的輕描淡寫,好像那沿海一帶已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揮揮手,手到擒來,仿佛不費吹灰之力。

    撇撇嘴,爺不置可否:“算啦算啦,說說而已,看看海也就罷了,要真住在海邊,那來海嘯豈不沒處哭去?再說了,那沿江地區可是大興的附屬國,好歹咱也做過大興人的,搶地盤別搶的太過火了。七叔,剛剛我心血突然來潮,跟你念守詩聽?”

    淡唇好看的彎起:“好。”順帶摸摸爺的頭頂,像摸小狗一樣。

    眯眯眼,醞釀了半刻感情,悠悠的聲音清脆婉轉,帶著愜意的曠達,從厚實的馬車車廂一直傳的很遠……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隻願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馬車軲轆軲轆的前行,四騎馬車樸實無華,可上好的黃梨木打造的車廂和車廂外壁深刻的申字令臨江百姓望而生敬,馬車所過之處,百姓們自動讓出一條寬闊的道路,斂聲肅立目送馬車而過。跟隨馬車之後的是由暗轉明的一幹侍衛,黑甲黑馬,腰跨長劍,各個目光如炬氣息內斂,浩浩蕩蕩百餘人,雖未打出旌旗,但臨江百姓自然是心照不宣,是臨江主人申家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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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馬車臨近申家府邸百來米時,眾人突聞一聲破天虎嘯,尚未從駭然嘯聲中迴魂,狂卷沙塵的嘯風鋪天蓋地的疾速掃過,眾人隻覺眼前白色一晃,一龐然大物嘭的聲準確無誤的跳進行駛中的申家馬車中,半秒後馬車中驚起令人頭皮發麻的高分貝女聲尖叫,下一刻罵罵咧咧的怒吼聲和劈裏啪啦的揍打聲不絕如縷。

    街旁百姓又驚又怕又稀奇,伸長了脖子使勁的往那搖晃的馬車上瞅,紛紛揣測著馬車上是怎樣的一幅慘絕人寰。

    轎簾無風而動,馬車外侍衛反應過來後把劍飛身圍了上來,這時一隻幹淨的手掀起素色轎簾,一揮手,圍上來的侍衛即刻散去飛迴原位。

    轎簾掀起間,百姓驚鴻一瞥,不染纖塵的白衣如雪,淡雅出塵的仙姿驚鴻,高貴清冷的氣質微凜,不怒而威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隻驚鴻一瞥,百姓已無人懷疑,馬車裏的人正是申家的當家人,他們臨江的主人,申墨竹。

    群情激動的百姓見了向來見首不見尾的臨江主人無不虔誠跪拜,有崇拜過度者更是激動的不可抑製的欲隨馬車而追逐,被黑甲侍衛冷冷擋了迴去。

    申府上下一幹人早已聞訊等候門外,上百護衛鎧甲鐵盔井然有序的分列而立,延伸申府外十餘米的地毯紅的奪目輝煌,五彩斑斕的禮炮爭相在半空開出璀璨的煙花。

    聲勢浩大的迎接儀式令人歎為觀止,可車內的人尚未可知,此刻不大不小的車廂內正在上演著相見歡的戲碼,雖然這相見歡夾雜了些許暴力場景。

    “爺的貓咪啊,換了層皮你就不認主人了,你這蠢貓傷爺心呐!”痛心疾首的砸著某貓的腦袋瓜,爺又哭又鬧又蹬腿,為它先前莫名其妙的恐嚇齜牙不依不饒。

    三年不見,爺都認得它,它怎能就不認得爺了呢?

    傷爺心了,爺錘死你!

    車廂內爺追著它打,貓咪嗚咽著東竄西躲,上蹦下跳,本來挺結實的車廂瀕臨解體。

    子熏早就見勢不妙,抱著小小竄出車外躲風頭去了。

    七叔揉著額頭,萬般無奈的當著和事老:“好了天兒,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看它大概也知錯了,饒過它這一次吧。”

    兇狠的扭著嘴爺看著驚恐乍著毛的貓咪冷笑,饒過它?笑話!

    一個佛山無影腿蹬過去,貓咪差點翻白肚。

    這下子貓咪悲慘吼叫的更加厲害更加悲催了,相應的蹦跳更加兇猛更加歡暢了,可憐的車廂朝著四分五裂更進一步了。

    在急劇搖晃的車廂中七叔勉強穩住身子,見勸說爺無效,改為冷語冷眼朝貓咪:“還不快老實蹲下!”

    老實蹲下讓人揍嗎?怨念的虎眼瞪著七叔,它委屈,偏心眼也不待這樣的,偏的明目張膽,怎能讓它心服口服。

    未等它怨念完畢,一個拳頭淩空砸來,直砸的它眼冒金星,虎眼汪汪。

    至於嗎,不過是因主人換了層皮,而它一時虎眼拙沒認出來,一時得瑟亮了亮森亮的虎牙嚇唬嚇唬罷了,至於這麽睚眥必報的將它揍得連爹媽都不認識嗎?

    待爺解了氣,某貓隻有趴著喘氣的份。

    抱著它軟軟的肚皮爺眉開眼笑的蹭了又蹭,這個伴著爺長大的夥伴,儼然成為了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如今相見,真真是打心眼裏歡喜。

    某貓抽噎的瞅著躺在它肚皮上的主子,本來它也是打心眼裏歡喜的說,可經這一頓臭打,它脆弱的虎心,拔涼拔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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