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某人的粉飾太平和爺的裝聾作啞中勉強太平的度過了。

    吃罷了晚膳,爺和那家子開始了閑話家常,尊老愛幼的爺向來奉行有問必答原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且以讓他們能夠觸類旁通為目的而舉一反三,無畏勇敢的無視某人打了雞血般的恐怖眼神,至始至終都舒緩著優美的語調為他們一一解惑,從某人屬雞聊到雞愛吃蟲,直接侃到單細胞生物草履蟲,由單細胞侃到多細胞,再侃到猿,沿著進化線路一路侃迴到直立行走的某人……最後,做總結性的發言,某人屬於動物界脊椎綱靈長目直立行走動物,食雜性,有語言功能的高等動物。一番洗腦下來,老爺子老太太對旁邊恐怖著一張臉的某人有了清晰而全新的認識。

    “天不早了,咱們也該迴房去了,莫要打擾了爹娘休息。”起身攬過尚未睡意的爺,莫子謙軟中帶硬的令道,強勁的臂膀已經不容置疑的將爺從座位上托起,半摟半抱的就要將爺帶走。

    腳死緊的勾著桌腿,任頭頂上方的眼神是如何的帶有威嚇性,爺就是賴著不走了。

    莫子謙的眼神更加可怕了,臂膀收緊欲強將人拽過,可他一施力偌大的香木桌難免會隨之而動,讓他爹娘察覺的話恐怕又不知作何感想。

    為人子女他不想年邁老父老母再為他憂心,隻得忍了一腔火氣,攬著身前人好言好語的相勸:“別耍小性子,來日方長,以後還不多得是時間來跟爹娘閑聊?今日夜深三更,你不困乏爹娘也疲憊了不是?爹娘年紀大了熬不了夜,聽話,跟我迴房去,讓爹娘好好休息。”

    莫父莫母麵麵相覷,彼此心照不宣。他們兒子果真是先下手為強,雖然未婚而先行房有違禮數,但對於他們這對快入土都沒見孫子影的老人來講,巴不得他們早點行房多多行房,什麽禮數不禮數的,隻要能早點給他們造出個寶貝孫子來,就算將那禮數倒過來行他們都樂意,樂意!

    不過話說,他們兩小老人是不是在這礙著兒子的事了?是不是該退場留點空間給這小兩口?

    莫父莫母默契十足的要起身退場,可爺怎麽能容許他們容易的退出曆史舞台?

    “兒媳婦,你這是……”

    淚眼汪汪的抱著莫母的胳膊,爺苦苦哀求:“伯母,今夜可不可以跟您睡……”某頭狼今日已被爺屢屢激怒,與之關在同間屋裏,爺心肝顫啊……

    結果不言而喻。

    如果說莫母先前還有幾分動搖的意思,可一接到她兒子發著綠光的瘮人眼神,剛萌芽的所有心軟都當做香蕉皮踩在腳底下溜了。

    扛著人莫子謙寒臉怒容的離開了,身後莫母不自知的掐著莫父的胳膊,半晌都喘著不均勻的氣。

    “老爺您看見了沒?剛剛兒媳說要跟我睡,謙兒那眼神……”莫母不自覺一抖:“好像,好像要吃了我似地……”

    莫父噝了聲,抖抖胳膊顫聲道:“老伴,再掐可就要掐散我這把老骨頭嘍……”

    莫母這才驚醒般鬆了手,慌忙替莫父揉著痛處,半惱半埋怨:“謙兒他也真是的,我這個老婆子又不是要和他搶媳婦,他至於吃味成這樣?我是他娘,又不是拆散他們鴛鴦,橫刀奪愛的情敵!唉,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看呐,兒子也是一個樣,一個樣啊……”

    “好啦好啦,子謙他小兩口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兒媳跟你睡他若願意那就怪了!一夜不見輾轉反側難入寐,咱都是過來人,都該體諒體諒,想當初,我們新婚燕爾那時,還不是……”將倆拇指碰碰,莫父翹著胡子笑的曖昧。

    莫母臉紅了,推他一把:“老不正經,想什麽呢。”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麽好害羞的?想當年……”攜著莫母的胳膊莫父笑著往寢房的方向而去,倆人邊走邊笑著交談,一路相攜的背影詮釋了相濡以沫的真諦,和諧而溫馨……

    莫父莫母這方尚沉浸在美好的迴憶中,殊不知他們兒子這方正在上演著全武行。

    “看招!如來神掌!”一個泰山壓頂做罷,腳步迅速變換,掌風就機關槍般朝著目標而去,管他章法幾何,就算是爺上下左右胡亂掃,隻要擊中了那就是真道理。

    折扇幾個輕點,輕鬆拆解著漫天飛舞的掌風,莫子謙俊眸升起戲謔的笑意:“鼠崽被逼急了,終於亮出了真功夫。可惜了這獨步江湖的輕功踏雪掠風,還有這令武林趨之若鶩的麒麟掌,被你學個半吊子水平出來現眼,要是被你的師父……”唇角的笑意一僵,眸裏戲謔瞬息退下幻化成森冷的冰,他這才猛然想起這兩樣功夫是誰的獨門絕學。

    敢嘲笑爺是半吊子功夫?豈有此理!

    轟!轟!轟!轟!轟……

    幾個運掌過去,正前方那個爺看著極不順眼的前朝汝窯花瓶,終於不幸罹難。

    抽空擦把額上的汗,爺眯著眼將焦距對準了桃木櫃上,那貌似極為貴重的翡翠佛像。就算爺是半吊子水平,就算爺學藝不精,就算爺這半吊子砸不中你莫大少爺,難道連個小小的佛像也砸不中?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掌風不要錢似地衝著木櫃雄赳赳氣昂昂而去,木櫃上的珍奇古玩也似不是用錢買的般劈裏啪啦的直往下落,該掉的沒落,不該犧牲的卻爭先恐後的要獻身。是這世道變化的太快還是爺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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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滿滿當當琳琅滿目的桃木櫃,此刻稀疏分布的珍奇古玩屈指可數,其中那翡翠佛像就列於其中。

    抬掌爺欲進行下一輪的轟炸,不擊中目標不扳迴一次,爺的麵子裏子何在?

    “鼠崽你何須如此麻煩?直接走過去拿起那翡翠佛像砸向地麵不就得了,又何必一次次的拿你那三腳貓功夫出來丟人現眼,徒增笑而。”

    二話沒說,爺當即放棄了苟延殘喘的翡翠佛像,磨爪霍霍向狼狗!

    “九陰白骨爪!”

    “鐵砂掌!”

    “降龍十八掌!”

    “佛山無影腿!”

    “乾坤大挪移!”

    “鬥轉星移!”

    輕鬆幾個旋轉,折扇瀟灑合起,點著窗欞為支撐點風情款款落地,微凜的桃花眸微微一掃周圍的狼籍一片,輕輕一眯:“鼠崽,你該鬧夠了吧。”

    彎身從地上拾起一條斷掉的桌腿,爺唿喝著於空中耍了兩下,桌腿一揮直指某人的鼻尖:“爾等江湖敗類,人人得而誅之!為武林除害,匹夫有責也!雖吾之功夫不及爾,但吾心存大義,遂竭力鏟除禍害,雖死亦榮也,豈非貪生怕死之輩也!呔!魔教敗類,還不快快出來受死!看爺爺的打狗棒法!”

    桌腿在手,一手自創打狗棒法揮舞的出神入化。

    某人鼻孔冒煙,不想再慣著某個無法無天的女人,手中折扇幾個輕點,身形如梭疾閃,準確無誤的扯過那揮舞著的柔滑手腕,用力一拉剛欲打包扛走,突地麵色一整,窗外剛剛一聲輕微的聲響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淩厲的目光倏地投向聲響處,窗外風清月白,搖曳的海棠睡姿繾綣,似乎並無什麽異樣,可樹下輕微凹陷泥土的落海棠卻讓他的眸裏閃過寒光……

    咚……

    偉岸的身軀一震後,緩緩倒地。

    打中了……爺難以置信的伸手望望,瞅瞅,打了半個晚上,在爺筋疲力盡的正欲收工之時竟然擊中了目標,真真是不可思議!

    腳尖踢踢地上挺死屍的人,爺悲憫的歎口氣,劃個十字於胸前,默哀三秒鍾後慢騰騰的爬上了床閉眼會周公去了。

    打了半夜假換來半夜好眠,一個字,值!

    話說,這床一個人還賊寬敞哩!怪不得古代奸雄人物常言,臥榻旁豈容他人鼾睡?

    清晨醒來,旁邊多了個火爐。

    下意識的掀被瞅瞅自個健全否,大跌眼鏡的發現全身上下毫發無損不說,連睡衣都健健全全的站守崗位,沒有絲毫被扯過的痕跡。

    是狼變性了還是狼對爺的興趣保質期已經過了?

    盯著某人寬闊厚實的後背,爺的爪蠢蠢欲動,在拍醒他與不拍他之間猶豫半秒,毅然搭上了他的後肩。

    “喂我說你……天呐,你被人蒸熟了不是?身上咋燙的這般厲害?”訝然手下的高溫,不由扳過他的肩將他翻過,入目的那張恍若關公再世的紅臉著實令爺大驚失色了把。

    手探上他冷汗淋漓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人不禁有種被灼傷的錯覺。

    體溫恐怕不低於三十九度。

    僅僅是在地板上睡了半宿而已,至於燒成這般?記得他於床第之間英武異常,體質好的令人嫉妒,怎麽會這麽容易生病?

    難道是夜夜賣力過度,導致身體被掏空了?

    哦,這麽說來就不關爺事了哦,可不是爺拿刀子逼著他夜夜壓爺,爺腦袋又沒被門板夾,可不會做這麽腦殘的事。

    “冷……”

    若有似無的囈語終於引起了爺的注意。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俯身湊到他跟前,抬手拍拍他熱氣騰騰的臉。

    “莫子謙,莫子謙,醒醒,你醒醒……”

    “冷……”雙眼緊閉,他的手無意識的抓著,逮著薄衾就拚命的往自己身上湊。

    “冷?你身上的溫度都可以煮雞蛋了,你還嫌冷?”

    “熱……”依舊無意識的推開薄衾,他無力的伸手扯著自個的衣襟,不舒服的蹙著眉喃喃著熱。

    爺可以初步鑒定,此刻的他因高燒而處於昏迷狀態。

    “水……”

    嘶啞幹涸的嗓音透露著無力,正咬著手指思索人生大事的爺難得抬頭,瞟過他那幹燥的都有些脫皮的唇,眼眨了眨,垂眸思忖片刻,撐著床從他的身子上方越過。

    手腕不期然一緊,巨大的力道突然扯過,尚未從他身上徹底翻過去的爺,就毫無準備的被他扯的倒在他身上。

    “鼠崽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不要離開好不好……不許你離開……”

    驚訝的抬眸望去,狐疑他莫不是清醒了?可待見了他依舊緊閉的雙眼,再低頭瞅瞅手腕上鐵箍一樣的大手,不由得泄氣。

    真是欠你的。

    “放開,爺去給你這個兔崽子拿水。”

    “不要離開……”

    “爺不離開。”

    “不準你離開……”

    “爺說過爺不離開。”

    “絕不允許……暗衛……”

    “爺不是說過……啊?你說什麽?暗衛?”

    刷……視線一暗,三排黑影齊刷刷扶膝單跪。

    “主人!”

    “鎖住她……死也休得她離開……”

    “諾!”一條小巧玲瓏的銀色鎖鏈不由分說套上了爺的兩隻腳腕,未等傻著眼兒的爺從突來的變故中迴魂,隻聽哢嚓一聲落鎖,再聽刷的一下,三排黑影如來的突然般去的也莫名,若不是此刻腳腕上的銀亮亮的玩意,爺會以為剛剛爺出現了幻覺,產生了幻聽……

    頭頂慢悠悠的開始升騰起黑煙幾縷。

    “莫、子、謙!你在給爺裝是吧?你他媽混蛋鎖著爺是個什麽意思!你給爺醒來!醒來!”揪著他的衣領爺又吼又叫,順道泄憤的甩他幾個鍋貼,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滅絕人性,他莫子謙就是喪盡天良的代表!別給爺裝死,你給爺滾起來,滾起來說個清楚!

    囈語繼續說著,可他的狗眼依舊閉的死緊,這足矣說明剛剛所說的話分明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講的。

    可正是這樣才尤為可惡!

    連做夢都想著將爺給鎖起來,這種男人果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斯文敗類!

    “深秋更深露重,寒氣易於侵體,而公子他又曾受過嚴重內傷,康愈後卻未好生休養,再者大悲大喜情緒起伏過甚……”大夫捋著胡須頓了頓,方道:“恕老朽說句不中聽的話,公子的身體已然有了外強中幹之勢,這恐怕與公子整日的思慮過重有關,要知道修身養性,修身養心,情緒對身體的休養是尤為重要的,望公子能平和心境,戒驕戒躁,事事以平常心待之,並日以藥膳來好好調理身體,培元固本,不假時日公子的身體方可恢複如初。如若不然,其後果也就不用老朽點明了。”

    收拾好藥箱,大夫令小童拿來筆墨,揮筆寫下藥方,遞交給莫父:“也多虧了你們事先拿藥酒給他擦了身讓他的溫度降下了不少,否則以公子所中熱毒的程度,能不能等到老朽前來還真是,真是難說。這裏有老朽開的幾副方子,照方子抓藥,每日三劑,飯後服用,慶幸公子的底子較好,估計三日後就會痊愈。”

    將方子遞給下人令他火速去抓藥,莫父對著大夫謝過後,令人打賞送過,急急迴到床邊和莫母並排坐著,難掩憂心的看著虛弱的兒子。

    “子謙,你感覺如何了?”

    “吃過袁大夫的藥丸,感覺好多了,咳咳,爹、娘,不用擔心,袁大夫他不是也說過,待喝過幾劑藥就會痊……咳咳咳咳……”

    話未說完莫子謙就難受的捂著胸咳的難受,莫母大急,慌忙拍著他的後背,心疼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落。

    “謙兒你怎麽就這麽不注意呢?好好的怎麽就害傷寒了?你這不,這不讓娘擔心死……”淌眼抹淚,莫母拿著帕子不斷擦拭,莫子謙見此情形不由得想要出言安慰,可剛欲出聲剛止住的咳嗽聲再起,看的旁邊的莫父唉聲歎氣。

    “子謙你還是莫要再說話了,待藥煎好了,讓你媳婦伺候著你喝下,你就好好的睡上一覺,出出汗,消消熱,睡醒了這病也就好個七八分了。其他的爹也不說你了,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如今你也找到了心儀的女子也算是重生一迴了,日後就好好過,即便不為了你自個,為了你年邁的爹娘你也得好好愛惜自個。瞧瞧你娘傷心難過的,你可忍心?還有你的身體爹還是不放心,已經讓人飛鴿傳書董醫官那,請他抽個空務必來莫府一趟,再仔細給你好好瞅瞅。”

    莫子謙頷首默認,胸口一悶忍不住拳抵口悶聲咳嗽數聲,可眼神不由自主的總是往縮在床邊的人身上瞅。

    莫父莫母相視一眼,了然。

    “子謙,那我和你娘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拉著莫母起身欲走,可莫母仍舊不放心的殷殷囑咐。

    “兒媳啊,千萬別忘了給謙兒吃藥,啊?吃完藥你也別到處去,在謙兒跟前伺候著,勤換著濕毛巾,注意著謙兒的狀況,要是有什麽不對,趕緊通知我們。還有晚上別再睡的太沉,記得幫謙兒蓋被子,謙兒他身體不好,可別再讓他著涼了……老爺你拉我幹什麽,我這還沒說完呢……”

    莫母不放心的囑咐聲消弭在厚實的朱門後。

    室內恢複了平靜,金色光輝經珠簾折射成為五彩跳躍的光影。

    陰暗的床尾一角帷幔重重,隔絕了外頭光影的燦爛,爺麵無表情的蹲著,機械的揪著帷幔垂下的流蘇,一根一根的揪著其晃動的穗子,揪下一根就綁在腳腕上的銀鏈子上,一根一根,樂此不疲……

    “小鼠崽咳咳……”

    一個蝴蝶扣靈巧的於指間完成,靜靜地伸手,揪穗子。

    “鼠崽你可恨我?”

    揪穗子,係死扣。

    “鼠崽你既然恨我,那先前你就根本什麽都不必做,隻要靜靜等著我斷氣就可,剛剛你也聽到了,那袁大夫也說我幾乎等不到他來……鼠崽,你轉過頭來實話跟我說,為什麽舍不得我死?”

    穗子揪沒了,摳帷幔。

    “咳咳咳……鼠崽,你在乎我的,對不對?即便我如此對你,你還是舍不得我死,因為你在乎我,我死了你舍不得,你會痛,撕心裂肺的痛,比我加諸於你身上的痛還痛。你心裏有我,有我莫子謙的位置……咳咳……不是我莫子謙托大,鼠崽你心裏給我留的位置已經足矣蓋過任何人。”

    帷幔撕拉一下破了大塊,摳不過癮,那就用撕的吧。

    “可這不夠,我是個貪婪的人,不妨告知與你,我莫子謙勢必要奪走你整顆心,我要你的心裏完完全全隻有我莫子謙一個人的影子,我要你無論身心都完完全全屬於我莫子謙一人……咳咳咳咳……鼠崽,今生我隻屬於你一人,你也隻屬於我一人,可好?”

    撕不夠勁,索性用扯的吧。

    “鼠崽你是否還記得三年前奈何橋邊你曾說過的話,你說你是喜歡我的……人之將死,其言也真,鼠崽三年前可以大膽承認,為何重生一世卻看不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對那個男人隻是源於對長輩的儒慕之情,源於傾慕也源於依賴,真算起來那隻能叫親情不可稱之為愛情,鼠崽啊鼠崽,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不犯渾,什麽時候才能弄懂親情和愛情的區別,又什麽時候才能明白你對我才是男女之情……”

    “啊!”抓著頭發有些崩潰的尖叫不止,繼而猝然起身發瘋般抓扯著帷幔,撕咬著薄衾,又摳又捶打著牆壁,瘋了似的哭喊大叫。

    “小鼠崽!”被突來的一幕震了心神的莫子謙,一緩過神來不由的大驚失色,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製止對方那幾乎算是自殘的行為,卻因身體過度虛弱而被對方狠狠踢開。

    “小鼠崽不要!”

    聽不見莫子謙驚恐的喊聲,淚崩潰的流著,抓緊手邊的硬物就不顧一切的撞了上去。

    不想,不要想!

    親情,不是親情,不是,不是!

    “鼠崽,鼠崽你怎麽樣?別嚇我,千萬別嚇我啊……來人,來人!快叫大夫,叫大夫!”抱著懷裏人莫子謙臉色煞白,顫抖的看著自己鮮紅的刺目的雙手,心跳幾次停止。

    “爺分的清的,爺沒有糊塗,爺腦袋清楚的很……”流著淚向他求證,期待而渴望的看進他惶恐的眸,焦慮不安的內心等待著,等待著他告訴爺親情與愛情本身就沒有特別的界限,告訴爺多年的堅持不是場笑話……

    男人的淚都是淌進心底,顫抖的捂著懷裏人不斷淌血的額頭,望著那如小鹿般膽怯,又脆弱的仿佛輕輕一擊就會猝然崩潰的神情,淌過淚的心不由得陣陣作痛。他成功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線,眨眼的功夫就將她逼迫至此,由此可以證明一些東西,可他卻於此刻沒了慶幸隻餘滿腹心酸。這一刻,他仿佛與懷裏人融為一體,她的彷徨她的無助他都仿佛感同身受,心尖仿佛擱了根長長的荊棘,隨著唿吸刺的他鮮血淋漓,幾欲暈厥。

    “小鼠崽……”

    “爺沒糊塗,爺分得清的,你要相信爺,真的……”

    “對,鼠崽分得清,是我說錯了,是我糊塗,我亂說話……”

    “不,爺糊塗,爺真的糊塗!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爺糊塗了,事情本來不該是這樣的,本來很簡單的,為什麽會變得這麽複雜?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複雜起來的,爺不明白,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怎麽就錯綜複雜了起來?不明白,不明白……”

    趕緊製止懷裏人錘頭的自殘動作,他忍著陣陣的暈厥,啞著嗓音道:“鼠崽聽話,不明白就別想……”

    “為了他什麽都舍了,甚至連元寶都狠心拋棄了,到頭來卻不知自己究竟要什麽,爺怎麽了,究竟怎麽了……爺究竟在堅持什麽?什麽?……啊!莫子謙求你打暈爺!不想了!再想下去會死人的!”失控的掙紮中再次掙開了他的懷抱,衝著床柱再次撞去。

    “鼠崽!”悲慟的大叫一聲,莫子謙抱著懷裏人暈厥過去。

    聞聲再次而來的莫父莫母推開房門,見了房內情形差點嚇破了膽,表麵的鎮定早已維持不下去,顫音連連的吩咐下人去請大夫,他們二人顫巍巍的走近,挨個量了鼻息,待確定尚有唿吸,莫母精神一下鬆懈而徹底暈厥了過去,留下莫父對著暈厥的三人又急又慌又恐……

    再次睜眼,感覺好像過了漫長的幾個世紀。

    手指略動了動,立刻被人反握了住,下一刻整個人被人抱起,耳邊短促的唿吸伴隨著是莫子謙亦悲亦喜的聲音:“鼠崽你要是再不醒,我……還好你醒了,還好,從沒有像此刻感謝上蒼將你還給我。今世再也不要和你分離了,鼠崽,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

    待情緒稍微平複,他轉頭對旁邊候著的下人吩咐:“去通知老爺夫人,說少夫人醒了,順便吩咐廚子做些阿膠紅棗粥,粥不要太稠,棗要剔核剁碎,蜂蜜少許。還不快去……咳咳咳……”

    “諾。”領了命下人火急火燎的下去了。

    拳抵口撇過臉咳了半會,無奈的歎息,轉過臉時卻已噙著笑抬手撫上了那蒼白的小臉:“鼠崽別再這麽嚇人了,你都不知爹娘進來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咱們雙雙殉情了,當場嚇得魂飛魄散。嚇人不帶這樣的鼠崽,就算你想活躍我們莫府的氣氛,也應該選個別樣的節目不是?”

    低頭摳著指甲,眼神卻呆呆的盯著寢被上的鴛鴦圖案。

    經曆了一次某人於沉默中爆發的威力,莫子謙現在還真怕上了某人這種沉默不語的調調,心慌慌的將人抱在自個的膝上,軟語哄道:“鼠崽想什麽呢,說出來聽聽。”

    唇抿了抿,最終將目光從鴛鴦圖案上移開。

    入鬢的劍眉微微上挑:“看鴛鴦?姻緣湖中常會飛來許多成雙成對的鴛鴦,待你頭傷好罷,我就帶你去看,好不好?”

    眼神飄向了腳上的銀亮亮。

    “鼠崽若是不喜歡,我這就幫你弄下來。”一個響指一把銀亮亮的鑰匙淩空拋來,接過鑰匙幾下打開鎖鏈,連鎖鏈帶鑰匙朝著鑰匙飛來的方向一拋,幾聲衣袂摩擦聲罷歸於沉寂。

    睜著眼兒往枕頭的方向上瞥。

    微微一怔後恍然大悟,撈過枕頭莫子謙強塞到身前人懷裏,笑道:“想不到鼠崽你還有抱枕頭的嗜好。”

    柳眉不悅的蹙起,低頭,摳手指。

    “不是抱著,難道要枕……哦,我明白了,鼠崽你要睡覺,是不是?”

    柳眉漸漸舒展。

    “不行!”

    柳眉倒豎。

    “吃完了飯再睡。你可知你昏迷了多長時間?半日一夜!十多個時辰沒進食,你小小的身子怎麽能受得了,你誠心要我擔心不是?聽話,吃完飯再睡。”

    摳手指。

    說話間下人已經將做好的阿膠紅棗粥端了上來,騰著熱氣的粥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沁人心脾,撩人胃蟲。

    動作悠緩的攪動著熱騰騰的粥,吹涼一勺粥,湊到懷裏人嘴邊,低聲誘哄:“養氣補血,鼠崽你要吃點。”

    臉撇過,看枕頭。

    “吃完再睡。”

    不理不睬。

    “好,好,你若喜歡就這麽跟我耗著吧,你喜歡睡在我懷裏我非但沒意見,反而會敞著胸膛等著鼠崽你投懷送抱。鼠崽的身子又香又軟,抱著不知有多麽舒服……”慢條斯理的將粥重新遞到懷裏人唇邊,笑若春風:“鼠崽,張嘴。”

    一直含笑看著一碗粥見了底,他方放了人,細心的給她掖好被角,坐在床沿開始盯著那張嬌媚睡顏出神。

    他明白,有些話題從此刻起在他們二人之間成為了某種禁忌。

    他亦明白,不能逼得太急,兔子急了還會咬人,逼急了她她或許不會咬人,但絕對會咬殘咬死她自個。

    凡事欲速則不達,來日方長,有些事情可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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