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天宇一號房。”攜著子熏踏入帝都最豪華的客棧,淩空扔出一錠金子至櫃台上,繞過於一樓用餐的人們,徑自沿樓梯而上。

    “兩位客官請慢……”小二蹬蹬上了樓梯,躋身於兩人的前側方,笑著賠禮:“二位可能是外鄉來的,所以可能不知道,我們客來居是帝都數一數二的大客棧,來往的人非富即貴,這上房當然都是提前預定的。天宇一號房早在半月前就被人訂下的,商家向來誠信為本,所以我們客來居斷不可失信於人。不過二位客官倒是有福之人,十分趕巧,天宇二號房的客官因有事提前退了房,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話,小的帶二位去天宇二號房,二位看如何?”斟酌著說辭,小二眼角餘光偷瞄著兩人的神色,看兩人的反應再決定接下來的說辭。

    欲往上抬的腳步收了迴來。側過身子,纖細的指尖頑皮的在樓梯扶手上戳點,專心致誌的盯著上麵的紋理,貌似饒有興致的研究著金絲楠木打造的樓梯。

    善於察言觀色的小二被這種反應弄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總該迴個話啊,這麽不支一聲的耗著,是個什麽事啊。

    子熏環胸倚在樓梯一側,冷眼看著略顯局促的小二,不帶絲毫感情道:“看來客來居是不想在帝都混了。”

    黑線爬滿了額頭。低低歎息,子熏這孩子,跟著爺學壞了,本來單純的孩子現在都會仗勢欺人了,真是罪過……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一出,樓上樓下抽氣聲此起彼伏,聚光燈般的目光射向發言人,空氣停滯數秒後,不知哪個同誌的爆破音起,如顆重磅炸彈炸的人不得安寧……

    “我認得他!他、他就是申家的一等護衛子熏!”

    小霸王的貼身護衛!

    為非作歹的幫兇!

    惡人的標誌,令人恐懼的代名詞!

    他在此,那豈不是說明小霸王就在附近?

    享受了幾個月好日子的他們,難道噩夢又要重現了嗎?

    對那隻惡鼠的恐懼早已深入骨髓,隻要一想起那染血的紫葳大街,想起那成百上千的屍體,那濃稠的化不開的血漿,恐怕沒有人心裏會不哆嗦,沒有人會不恐懼!

    鮮少有人注意的角落裏,一頭束綸巾的青年人臉白若紙,手抓著桌角抖如篩糠。

    先帝駕崩的那段晦暗的爭權時期,申家因大批官員臨陣倒戈而輸給了莫家,差點一蹶不振而倒台,而那人也因此被逼的遠走他鄉,失了官位失了申家大權,一夜之間幾乎失了全部!那心狠手辣的人,如今迴來,是不是要算舊賬,是不是要一雪前恥?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這句話就如魔咒,自從他父親背叛了申家後,每每午夜夢迴就震響在他的耳畔,驚得他冷汗加身,觳觫不止……

    瑟縮的抬頭望去,樓梯上,那抹熟悉的身影驚得他一跳,差點奪路而逃!是他!肯定是他!從小玩到大,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都萬分的熟悉!如今改裝女子,恐怕是要隱藏行跡,這麽說來他要開始行動了,他要開始實施報複了!

    心跳如擂鼓,指骨發青,死死抓著桌角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報複,以他那狠辣殘獰的性子,會如何對付曾經背叛過他的人?

    掌櫃的聞聲奔來,額上冷汗蹭蹭的下,四肢發顫的站著,說話都不利索:“客……客官,小二他記錯了,天宇一號房沒有人預定,您請便……”

    暗暗推了小二一把,處於驚懼中的小二猛地一個瑟縮,噗通跪在樓梯台階上,自動掌嘴:“是小的記錯,小的愚笨,小的該死……”

    清脆的巴掌聲在客棧裏久久迴蕩,先前的議論聲仿佛被這巴掌聲震住,戛然而止,清脆的聲音仿佛帶著尖銳每一聲都打在他們心裏,驚顫的他們連唿吸都仿佛受到了驚嚇。

    餘光淡掃,不少人已經悄悄地離開座位,若做賊般輕手輕腳的挪動著步子,朝著門口的方向進軍。

    貌似不經意掃過某個陰暗的角落,那裏,一個坐立不安的人幾乎將整個桌角掰斷。

    給子熏打了個眼色,二人上了樓,仿佛沒有聽到身後那長長鬆氣的聲音,閑庭信步的走向天宇一號房。

    多月未進帝都,可未曾削弱爺在他們心裏的影響力,由此可見,爺的餘威猶在,爺對他們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無法磨滅的,這點爺還比較滿意。隻是,那個人……

    唇微微上翹,柳曄,好久不見,你們柳家欠爺的債是不是也該還了?

    吩咐小二打了水,美美泡了個花瓣浴,洗去了一身疲憊,換了身幹淨利索的衣服,剛轉過屏風,就聽到門口隱隱傳來的不饒不休的爭吵聲。眉心微微一攏,這個怪老頭,他來幹什麽?

    “子熏,讓他進來。”

    “哼,你這個死小子,你這迴還不讓我進?”氣唿唿的推開門,瞪了一旁擋了他半個時辰的子熏兩眼,見人家冷冰冰的站著對他愛理不理的,心下騰了把小小的火焰,眼珠子骨碌一轉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抬腳進屋,卻在落下時突地改了方向,蹭蹭踹了子熏兩腳,然後嗖的下溜進了屋,胡子一翹一翹的,臉上興奮的紅潤,對著門外的子熏做鬼臉,高興的就如惡作劇得逞的孩童。

    子熏黑線滿頭,爺無語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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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來幹什麽?”難不成還想從爺這裏搜刮些什麽寶貝不成?

    聽爺這麽一問,醫怪仙才一拍腦門,猛地想起今日來的目的,蹭的下挨上了桌邊,揪著爺的袖子緊張兮兮:“臭丫頭,你告訴老仙我,你究竟把那藥給誰用了?”

    奇怪的瞅著他:“你現在問這個會不會太晚了點?藥都已經給人用了,現在才問,即便是亡羊補牢,也為時晚矣了吧?”

    醫怪仙白白眉毛下的兩眼閃爍著未知光芒:“你給姓莫的那小子用了?”

    “有什麽不對?”

    “沒,沒什麽不對,給他用,應該沒什麽不對……”

    應該?臉色沉了下來,目光如狼,惡狠狠的盯著他:“若是出了什麽岔子,爺一定剁碎了你,和韭菜攪拌攪拌,加點調料,做肉包子吃!”

    渾身打了個冷顫,脖子縮了又縮,僵硬的開著笑臉:“沒問題,我醫怪仙的藥能有什麽問題?你一百二十個放心,就算過上個百八十年的,那小子肯定也記不得曾經有過臭丫頭你這號人物!不信的話你大可去江湖打聽打聽,我醫怪仙的名號在那擺放著呢,提起醫怪仙三字,哪個好漢不豎起拇指叫好的?我醫怪仙就是江湖人活命的保證,你沒看那些江湖各門各派,不論白道黑道的,即便是殺到了天邊也殺不到我醫怪仙的門口,因為得罪了醫怪仙,就是開罪了整個江湖啊!所以啊臭丫頭,即便你不信我,也得相信醫怪仙的名號啊,我總不會拿自己的聲譽來開玩笑的不是?”

    江湖人重名聲,這點倒是不假。

    雖還有些狐疑,但爺最終還是點頭信了。可爺卻忘了,這個臭老頭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看待……

    偷偷抹了把冷汗,暗道聲好險,這個丫頭真不是個好糊弄的主,但願那藥不會真出什麽岔子。

    手突然摸到了袖口,小眼又是一轉,換成討好的笑臉,如小狗一般巴巴的望著:“那個,那個醫書……”

    沒好氣的一個白眼瞪過去:“不是給你了嗎!你還想怎樣!”貪心的臭老頭!爺前世的行醫經驗就這麽落入了他的口袋,想想都想咬他!

    “嘿嘿,我是想問問,你還有沒有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好東西當共同分享的不是?要不,老仙我拿好藥跟你換?”那本劄記裏所記載的醫病用藥,好多都是前所未聞的,歎為觀止之餘也著實令他受益匪淺。若是能再多弄兩本來,那他何止是天下第一神醫,古今以來的第一神醫他都當之無愧!

    對於臉龐厚的人,爺一向采取漠視態度。

    摸摸鼻子,某矮小的老頭不再自討沒趣,灰溜溜的離開了,不過離開前,好心丟給爺一個炸彈:“我那徒孫跟著我那不肖徒兒學了好幾年毒術,他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若是想用藥在他身上,你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這個臭老頭果真精明的很!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司寇殤這個人,不好擺平。

    茶蓋一下一下的撥弄著茶沫,爺沉思著,這步得好好想想,一步錯,步步錯,千萬得踏的仔細的才是……

    入寢前刻,一道白影閃進了房內。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複雜的看著那懶懶擁著被衾的人,修長的眸子承載著濃濃的不解,疑惑,和莫名的情緒。

    唇角抽了抽,子熏這個大嘴巴的,一時不告密他嘴癢不成!

    歎口氣,無奈的解釋:“七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別人告訴怎麽做,教我怎麽做。我所做的必定有我的道理,路也是我自己選的,我知道自己該怎麽走,不需要你們手把手的教我,指導我該走那條路。七叔,我這麽說,你懂不懂?”

    空氣停滯了幾秒,幾不可聞的一聲輕歎,轉眼瞬間,人已挨近了床榻,白玉修長的手伸向了榻上人,眸光柔軟了下來:“跟七叔迴家。”

    “不,我不迴去。”

    “我知道你在別扭,天兒,七叔向你保證,屬於你的東西,外人一件也搶不走。”異常堅定的語氣裏流露出不容錯辨的冷冽,為了捍衛她的所有物,他不介意化身撒旦化身修羅,仙與魔隻有一線之隔,她說他是仙,可誰又能知曉脫了表層的他不是魔的化身?

    “七叔你未免也太小瞧你的侄女了,我的東西,誰能搶走,又有誰敢搶?我不迴家不是在鬧別扭,隻是手頭上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等徹底處理完這些瑣碎的事情,我會迴家,將屬於我的東西牢牢地把在手裏!”

    清潤的眸光驟然閃過一抹痛色,隻為那一言帶過的侄女二字。

    僵硬的將手收迴,淡淡頷首:“也罷,如今你也是將要做娘的人,的確是大了,許多道理你也應該懂了,不需要做長輩的多囉嗦。隻是孤身在外難免還是放心不下,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有什麽需要你就盡快派人通知我。”想了想。又道:“如今你雙重身子,要不要我找個人來伺候?畢竟,子熏他是個男人,許多時候不方便。”

    搖搖頭,輕道:“多個人對我行事不利,反正過不了幾天,一切都會塵埃落定,到時候我就會迴家,老老實實的不再惹是生非。”

    行事?好看的眉輕輕糾結,擔憂卻又清銳的眸光在那陷入沉思的麵龐上掃視一周,動了動唇,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了一縷歎息縈繞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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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要小心,天兒。”

    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放心吧,七叔,天兒心裏有數的。”

    轉身踏出房門那刹,他的臉上柔和的線條驟然變得清洌冰冷。

    “看好你的主子,出了事,拿你是問!”

    “喏!”

    天兒的情緒很不對勁,真的很不對……

    第二日,莫府和蘇府結親的消息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千奇百怪的謠言也接踵而至,人們的想象力是極為豐富的,幾條模棱兩可的信息在他們天馬行空的腦袋裏一運轉,這結親的內幕就演化成了大於等於n個版本,五花八門,令人啼笑皆非。

    “主子,虧你還能笑得出來。”倚著木柱抱劍的子熏冷眼瞅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主子,忍無可忍。謠言都將她傳成豬精了,她竟還能笑得如此歡暢,真是怪胎。

    伏在桌上笑得渾身癱軟,揩揩眼角笑出的淚,接著再笑。實在太好笑了,豬精,真不知爺究竟是哪裏長得像豬了,竟然能得到這個雅號?是嘴巴?還是鼻子?抑或是耳朵?

    “子熏,難道你就不覺得好笑嗎?”睇著麵無表情的子熏,爺很是疑惑,笑著問。

    撇撇嘴,輕哼了聲:“在莫府裏,整日裏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是坐著就是躺著,走步路還得讓人馱著,身份不明仿如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天不怕地不怕,將堂堂太師一家耍的團團轉,試問,人類有這樣的嗎?”

    “子熏,敢情你這是拐著彎的罵爺呢?”

    “以下犯上,子熏不敢,子熏隻是為主子解惑而已。”

    “好好好,子熏大人你有理,爺不和你爭。”也懶得和你爭。

    直起身子,舒坦的伸個懶腰,渾身筋骨舒展,氣順血通暢。

    踱步至窗前,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喜慶的紅色長龍,舞獅隊開路,鼓樂隊緊隨其後,再其後跟著穿著紅馬褂的莫府小廝,抬著一箱一箱的聘禮,聲勢浩大的朝著蘇府的方向趕去。由此看來,生米已煮成熟飯,莫府和蘇府兩大世家的聯姻已成定型。

    “主子,你後悔嗎?”如果主子不是這般倔強,要是能定下心來跟著那個男人過日子,以那個男人對主子的愛慕程度,指不定能得到另一番境遇……

    撫摸著雕花木窗,輕輕笑了:“子熏,跟了爺這麽多年,你還是不了解你主子。隻要是爺做過的事,哪怕到頭來是錯的,爺也絕不會後悔。自己選擇的路,絕沒有後悔的道理,更何況,爺覺得,爺沒錯,爺的選擇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斂著眉頭若有所思,片刻,又不讚同的反駁:“可主子,依屬下看,他待主子是真情實意,跟了他,主子會生活的很幸福……”

    抬手阻了他的話,唇冷冷的微勾:“子熏你這話就大錯特錯了。他待爺真情實意是不假,可若跟了他,爺的生活隻會更糟,不會幸福。婚姻豈止是兩個人的事?你隻見到莫子謙待爺好,那你難道就沒見到莫家的那群人,哪個是個善茬?申府莫府向來水火不容,一旦爺的身份暴露,你以為他們會像爺待莫小小那般善待爺?莫家,這壇子水很深,不是爺所能踏足的,留在他府裏,被人整死,是遲早的事。”

    子熏握緊了劍:“他們敢!”

    “他們為何不敢?子熏,難道你以為嫁入他莫府後爺的身份還是大興太師?即便是死了,申家也不敢來領屍首,你信不信?”

    身軀驀然一震,這番話恍若當頭一棒,令他霍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主子入莫府,恐怕真的會被整的屍骨無存……

    星辰寥落,夜涼如水。

    一黑影破窗而入,打碎了一室的寂靜,攪亂了一屋的月色銀輝。

    霍得睜眼,警覺的看向黑影處,抓被衾的手下意識的緊縮:“誰?”

    那戒備的模樣令他嗤笑出聲,扔了手裏的劍,閑散著步子趨近床榻,慵懶的扯扯唇角:“深更半夜來光顧女人的,當然是男人。”

    “你……你不是三日後到嗎?”

    修長的指尖按上了那桃花般的唇瓣,撫弄搜刮著:“想你了,所以提前過來看看你。”

    目光在窗口處逡視,從外麵隱隱傳來的兵器碰觸聲令人斂眉:“你怎麽進來的?”十八暗衛加子熏都攔不住?

    “當然是殺進來的。”漫不經心的說著,坐在床沿上,指尖不離那柔軟的唇,眼角上吊,魅笑的輕狂:“聽說你在姓莫的家裏住過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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