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自私的物種,自己心裏越是在乎的人,說那些傷自己的話,才越是會傷的深;反倒是那些酒肉朋友泛泛之交,就算指著鼻子罵了,也不過一笑而已。


    阮折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在意,在意到就算全世界說他是啃老的廢物他都能不在乎,可這個人說,他就受不了。


    明明那麽冷漠的一個人,明明是他阮大少爺絕對不會喜歡的類型,卻讓他莫名其妙的生氣,動心,甚至難過。


    真是兵敗如山倒。


    “何瓴生,你就真的不能試著,哪怕是試一下,稍微喜歡喜歡我?”阮折小聲說道,奶油的甜香味兒盈滿客廳。


    何瓴生不迴答,最終還是沒搖頭。


    阮折又道:“……是不是我有一天不靠我爸了,你就能試著喜歡上我?”


    “……不知道。”何瓴生嘆了口氣。他活了二十五年,從有記憶以來就不知道喜歡是什麽。


    他從八歲那年意外失明起,就是個不知道感情為何物的怪物,他能演出世間百態,孤兒院的所有人都很照顧這個很乖又長得很好看的孩子,他有一張越長大越好看的臉,可內心卻毫無變化,十幾年如一日,不知道什麽是愛和恨,隻是他學著別人,別的孩子哭了,他就問你這是怎麽了,別人開懷大笑大的時候他也問,你們怎麽了。


    七情六慾都隻在戲裏,人情世故都隻是學習。


    演戲是天賦,正因為他人情淡薄,或許才能演的更像。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麽強勢甚至粗魯地闖進何瓴生的世界裏,粗暴地給予他幼稚的關心和擁抱,為人糟糕行事毫無章法,卻是第一個走心對他說“喜歡”的同齡人,正因為幼稚,才把自己的喜歡藏也藏不住。


    “不知道?”阮折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有希望還是沒希望……?


    “就是不知道。不過我猜,我還是比較討厭你。”何瓴生往後靠住茶幾桌沿實話實說。


    “……你猜?喜歡還是討厭你還要猜?”阮折氣笑了,以為何瓴生在和他開玩笑。


    “……”何瓴生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對這些問題往往也不加解釋,小姑娘大姐姐說的“喜歡”,他隻會說“謝謝”,然後微笑,對方就已經滿意到要昏厥,他實在不知道怎麽反應小金主的這種“喜歡”。


    “我不知道。”他還是說不知道。


    阮折想了想,稍微明白他的意思:“你是不知道什麽就算喜歡,對不?”


    何瓴生猶豫著點頭。


    “那不就對了,”阮折興奮起來,“要我說,你現在願意迴來坐在我旁邊,就是喜歡我。”大少爺的二百五情商突然上線,何瓴生被這句突兀的不要臉詭辯砸懵了。


    “……我覺得可能不……”單憑自己生理反應判斷,何瓴生也覺得不太可能。


    “你就是喜歡我,就別狡辯了!”剛剛還在失落的阮折尾巴都快搖起來了,“別騙你自己了何瓴生,你要是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又怎麽會得抑鬱症?”阮折支棱著耳朵撲過去抱住何瓴生的腰,滿意地聞了聞他頸側的沐浴露香。


    “……啊……?”何瓴生冷不丁被自己的人生bug劈裏啪啦砸個正著,連癢都顧不上了。


    阮折還在砸何瓴生的bug:“就是因為你放不下之前別人對你的喜歡,你才難過的對不對?你害怕你看不見了他們就不喜歡你了,你害怕再也演不了戲了是不是?”


    “管那麽多做什麽……”阮折把腦袋埋在何瓴生肩窩裏,軟軟的捲髮有點毛茸茸的觸感,何瓴生忍了一下才克製住摸一摸的衝動,阮折還在說:“你看我雖然沒什麽人待見,不是還活的好好的?沒事少胡思亂想,還自殘……”


    阮折拎起何瓴生的胳膊,把浴袍袖子擼上去,傷疤比之前輕了一些,但還是看著叫人害怕。


    “誒誒誒,我這可不是說我就不好啊!”阮折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自貶身價,慌忙解釋:“我雖然不受長輩待見,但我在英格蘭上大學的時候好多人追我我都不要!”


    阮折急於表現自己受歡迎的語氣逗笑了何瓴生,何瓴生又好笑又覺得無奈,這麽大個人了,要家裏怎麽寵才能長成這麽個幼稚的性子。


    “嘿嘿,你又笑了。”阮折放開他,又叉起一塊蛋糕芯,遞到何瓴生嘴邊,何瓴生偏了偏頭不想吃了。


    “又?”何瓴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阮折塞了一嘴的蛋糕芯,咕噥著說:“怎麽?我帶你去見竇奶奶的時候,你明明笑了好幾次……”說到這個阮折到底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弱弱地說了幾句就沒再說下去。


    何瓴生無意識的高興或許自己也不知道,不過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什麽,畢竟他從那晚把阮折這個小孩性子給說難過了,就沒再把他當個成年人看。


    這麽一來,許多不能忍的覺得討厭的也差不多覺得能接受了,甚至有時候會覺得他有點可愛。


    比如一邊恨恨的嘟囔著罵他,一邊還是把換洗的衣服準備好放在浴室裏。


    心口不一卻又敢於表達,嬌生慣養卻又充滿煙火氣,這些或許是何瓴生永遠也學不會的東西。


    “那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得抑鬱症。”何瓴生容忍了阮折的動手動腳。


    “啊?”阮折正抱著何瓴生的腰研究他怎麽把腰帶係成了“五花大綁”結,根本解不開,“……要我覺得,你就是裝的……”阮折又拉了幾下發現還是解不開,隻好作罷,“不是說你裝病,是說你裝清高!”阮折恨恨地咬了咬何瓴生頸側。


    “你本來不是這樣的人,你老是暗示自己是這樣的人,慢慢地就變成你想像中那個樣子……嗯……或者,你本來害怕自己變成這種人,但越害怕就越會朝那個方向發展……‘墨菲定律’聽過沒?”阮折隨口一說當年摸魚學的專業課,抬頭臉蹭著何瓴生的耳朵。


    何瓴生有點呆:“或許……是吧……”


    那個夢裏的場景再一次湧進何瓴生的腦海——瘦小如幼貓的女孩死在倒了餿臭剩飯的地上,褐色的血液幹在了半邊臉上,眼神絕望又渴望。


    那個時候自己在害怕嗎?


    是不是害怕自己會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或者說,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喂!”阮折拽他一把,何瓴生才從神遊狀態迴來,“想什麽呢?”


    何瓴生沉默著,看來是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了。


    阮折搖了幾下,發現態度剛緩和的懷中人,又變成那個冷冷的樣子。隻能嘆口氣,隔著人伸長了手紮到最後一口蛋糕,趁何瓴生猝不及防往他唇上蹭了一小塊奶油,然後把剩下的塞進自己嘴裏。


    “……我們是不是該進入正題了……”阮折已經悄無聲息轉成了從背後抱住何瓴生的姿勢,從背後伸出腦袋來把下巴擱在何瓴生肩膀上,得寸進尺地往前擠,想舔掉何瓴生嘴唇上的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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