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望眼欲穿中馬車悠悠的停在申府漢白玉石階前,與此同時,氣勢雄渾的申府朱門吱嘎的緩緩向兩側分立開來,金陽光芒萬丈中,四個邪美非凡的少年腰跨寶劍闊步而出,步伐穩健矯捷,袖無風而動,金絲勾線的銀鼠錦緞襲身更顯華貴逼人。

    四人的出場刹那屏息了周圍的喧嘩。申其誌,申誌宇,申陌予,申穹哲,申家屹立不倒的四大頂梁柱,亦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申家軍四大戰將。明明是不足弱冠的少年郎,明明是四張含笑無害的俊朗麵龐,可心機深沉的常讓敵軍將領頭痛的夜不能寐,談笑間殺人如麻手段殘忍的足矣讓世人談之色變。這四人也因此被冠之以四大羅刹之名。

    向來淡定從容連在沙場上九死一生時都不眨眼分毫的四人此刻麵不掩激動之色,目不斜視,腳步飛快的衝著停擺的馬車奔去,帶著迫不及待,鞋底摩擦著地麵帶起來不及落定的塵埃。

    四人急切的腳步不得不停在馬車幾步遠處。

    “恭迎族長!”衣襟振拂,四人甩袍單膝而跪,激動的聲音止不住的輕顫。

    下一刻齊刷刷的振拂聲整齊響起,震天動地的唿聲隨之而起。

    馬車內的獸王虎似也受了這激昂氣氛的影響,一聲長嘯穿透車壁響徹雲霄,轟炸的人耳膜振振作響。

    “免!”淡雅而不失威儀的聲音自車內傳出,語罷,齊刷刷的振拂聲再響,黑壓壓的護衛瞬間起身,整齊劃一,比之軍隊有過之而無不及。

    掀開轎簾一角,身形如影一晃,芝蘭玉樹般的風姿眨眼間現身眾人簾幕前。身姿靜立車前淡然如雪中鬆柏,骨肉勻稱的大手緩緩的伸向光影晃動的車內,眸光深邃望著車內人,煙波浩渺的眸底深處閃爍著點點風情。

    毫不遲疑的握上七叔伸來的手掌,身子懸空而起,被七叔抱出後穩穩著地,眼睛就情不自禁的捕捉著那熟悉的申府大門,熟悉的燙金匾額,熟悉的漢白玉石階,熟悉的怒吼石獅,還有熟悉的人……

    一切都熟悉的彷如昨日,仿佛這個家爺從未離開過。

    一波一波的不知名的熱潮湧上了胸口,衝蕩著一顆心熱烈的跳動起來,鮮活的如初春複蘇的萬裏田野。

    這一刻,那常年飄蕩的,彷徨的,忐忑的,遊弋的,踟躕的,不安的靈魂仿佛悠悠落到了實處。

    滿足的歎息,深深的感動,還有刹那的透徹。

    終於領悟到為什麽明明心如刀絞卻毅然放棄元寶鍥而不舍的追求歸來之路,為什麽明明難受的及近窒息卻堅定不移的跟隨著七叔踏上歸來之旅,歸結起來七叔縱然是一部風原因,可歸根結底是因為這裏是爺的家,是爺的歸屬,更是爺為之奮鬥半生的信仰。縱使草原有元寶他們父子,縱使莫府有莫子謙的癡情,可終歸不是爺的歸宿,無法給爺來自靈魂深處的踏實感,所以靈魂才會飄飄無所依,歎在晚風惆悵難解。

    “天兒……”

    溫熱的指腹遊移在臉上驚起了爺飄遠的思緒,一抹濕漉漉的臉這才驚覺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握了握七叔的手默默告訴他沒事,抽了抽鼻子整了整麵色,抬步走向目露猶疑的邪美四少,從左到右挨個打量,心裏暗叫聲好,麵上卻聲色不動。

    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最後一眼,拉著七叔從他們身前錯過,激動難掩的朝著熟悉的家門歡快奔去。

    迴家了……

    任由爺拉著,七叔嘴角含著寵溺的笑,跟隨著又蹦又跳的爺漸漸消失在朱色熱烈的大門後。

    四少年麵麵相覷,糊塗了,忡愣在原地望著那熟悉的舉止陌生的身影,漿糊再次湧上他們的腦際。

    不由得對視幾個迴合,四人點點頭,拔腿追了上去。

    進了家門的爺再也控製不住興奮的心情,拉著七叔興高采烈的嘰嘰喳喳,蹭蹭與故申府如出一轍的迴廊,坐坐水榭中央亭台上的金鼠玉凳,親親熟悉的一草一木,踩踩今夕何夕苑裏遍地開的那熟悉的金陵花,順道腳癢的踹踹院落裏落單的那把眼熟的鳳尾竹椅……

    咚!

    殺伐氣十足的拐棍頓地聲乍起,久違的挨打記憶迫使爺條件反射的抱頭轉身倉皇拔腿而逃,逮著棵枝繁葉茂的樹手腳利索的就往上爬,驚魂未定的爬到一半方神魂歸一般打了個激靈,手腳僵硬在樹幹上,怔忡了幾秒,僵硬的將腦袋一寸寸的轉向聲音發源地。

    金陽下,蒼白的發,雞皮的臉,半耷拉的眼,威嚇的眼神,傴僂的身子,抓著死緊的老手,還有手裏握著的那刻著從爺童年始就噩夢不斷的拐棍。

    “啊!”下一刻爺失了魂的尖叫,兩眼瞪如燈籠,手腳抱著樹一波一波的尖叫,震下一波波的殘葉和蟲。

    咚!

    拐棍擊地聲沉怒,伴隨的是蒼老的喝斥:“叫什麽叫!見鬼了不成!不成體統!”

    張大的嘴慢慢的合上,仰臉看看樹上密密紮紮的葉子,吸氣,唿氣,不斷地暗示自己不是見鬼了。

    挪動手腳慢吞吞的從樹幹上爬了下來,倒騰著腳步龜行到那周身散發著恐怖兩字的老人身前,鼓足了勇氣抬頭,望了那張褶皺的慘不忍睹的老臉兩眼,低下頭淚嘩嘩的下。

    抹著淚爺心裏難受,老申頭見狀蹙了眉頭,花白的胡子翹了又翹,手裏拐棍對地擊了又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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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什麽哭,你這個兔崽子,敗家子!四處惹禍,到處招惹麻煩,好好的申府被你連累的四處受敵,要不你是七叔硬頂著,你這個不孝……不孝女是不是打算著將偌大的申府敗的丁點渣滓不剩?是不是要老頭子我醒來睡大街,去討飯?老頭子我還沒哭呢,你還有臉給我哭!”咚!恨恨的再擊地,激起對麵的爺心裏一陣不忿。

    蹭的抬起紅腫的眼,反射性不甘示弱的頂過去:“爺我怎麽敗家了!你說蹬腿就蹬腿,連聲招唿都不打就留給爺一個苟延殘喘的破府,害的爺連點準備都沒有差點被那群豺狼虎豹拆的連骨頭都不剩!再說了申府早已是強弩之末,覆沒了也是大勢所趨,關爺鳥事!”

    一拐棍如期蹭上了爺的背,老申頭老目含淚的看著爺,顫不成聲:“孽子啊,果真是孽子……”

    狠狠一抹臉上的淚,上前一步緊緊將老申頭幹瘦的軀體抱住,哽咽:“可不是你養的孽子嗎?老申頭,我迴來了,迴來了……”

    幹枯的手顫抖的摸上了爺的腦袋,老申頭百感交集:“你七叔初時跟我講你的事,爹真以為他魔障了……沒想到我的天兒真的迴來了,健健康康的再次迴到了爹的身邊……有生之年能再看到天兒你,爹心願了矣……”

    撒嬌的往他懷裏蹭了蹭,在這親情環飼的氣氛中,爺難得的矯情了把:“爹啊,天兒以後再也不胡鬧了,以後當個聽話的寶寶,承歡膝下,讓你少操點心心情愉悅的頤養天年好不好?”

    老申頭仿佛被寒風掃過般,打了幾個哆嗦,喃喃:“天兒你還是依舊稱唿爹老申頭的好,你這麽甜膩膩的叫爹,爹腦中反射性的以為你又闖大禍要讓爹去給你收拾爛攤子……”

    爺臉黑了,七叔還有那後來趕來的申其誌他們笑了……

    繁星綴滿夜幕時,今夕何夕院落被上千燈火照耀的猶如白晝。

    捧著酒香四溢的一壇金陵,爺噙著笑繞過竹椅向主位的老申頭走去,在他隱隱期待的目光中,俯身恭恭敬敬的給他的酒杯斟滿了酒,而後給自己斟了一杯,放下酒壇,雙膝跪地舉著酒杯望著老申頭。

    “第一杯,不孝女敬上,敬爹的辛苦,敬爹的不容易。過去二十載不孝女讓爹操碎了心,擦累了屁股,收拾爛攤收拾的快要吐血……”

    咳嗽聲起,老申頭哼了聲:“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

    爺幹咳兩聲,醞釀了情緒,舉杯深情的再次望向他:“長話也就短說,廢話也就不說了。來,女兒敬爹,祝爹爹壽比泰山鬆,福如天上仙!”

    老申頭的老臉堆成了朵菊花,樂嗬嗬的舉杯:“但願爹能承你吉言,與那天上的神仙齊福!”

    碰杯,飲盡。

    起身,爺捧起酒壇衝著老申頭嘿嘿笑著:“有這麽個聰明伶俐乖巧可人的女兒,你比那天上的仙都有福!”

    “就是就是,天上的神仙都嫉妒老族長你,吵著鬧著要下凡呢!”年齡最小的申穹哲少年心性,清清朗朗的符合著,引逗的桌前眾人一陣大笑。

    老申頭撫須故作哭臉:“怕隻怕下了凡見識了這兔崽子的本事後,又哭著喊著要升天呢。”

    眾人又是大笑。

    給了老申頭一個白眼,捧著酒壇來到淺笑著的七叔身邊。

    手臂抬起,清潤的酒汁嘩啦啦的響徹,半透明的琥珀杯晃蕩著酒汁的漣漪。

    掀眸迎上七叔漣漪蕩漾的眸,唇邊不自覺挽上了薔薇花般的笑:“第二杯,我敬七叔。”眼神相觸,沒有多餘的語言,所有想要表達的情感都在這無聲的對望之中。

    “好。”含笑舉杯,杯沿相碰,蕩漾出來的酒汁潤澤了如玉清潤的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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