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抹紫影踏空而出,及時接住了紫霜飄零的身子。

    幾個旋身落地,春風掀起落落紫袍。

    冷了麵色安靜的站著,雲晴風冷,初升朝陽照在那身奢華的錦袍上,嵌絲銀線輕微的光澤一晃同那白玉階的耀目混了去,恰如他眼底的一絲鋒利。

    “這就是你的目的?”

    聽不出他話裏的傷痛,也聽不懂他的咬文嚼字,此情此景,唯一的感覺就是沉冷的憤怒。

    他騙了爺!他欺騙了爺!

    他怎麽可以這樣?他怎麽可以這樣待爺!

    妄爺還一味的相信他,相信他會言而有信,到頭來卻發現是場眾人皆知唯有自己蒙在鼓裏的笑話!

    臂彎托著奄奄一息的紫霜,莫子謙幾乎是竭盡渾身氣力才勉強壓住了要噴薄而出的激狂情緒。

    手在箭袖的遮擋下緊握的微顫,眸光深深淺淺的打落在前方神情狂亂的人身上,眼底深處溢出難述的哀傷:“交出來,我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小鼠崽,這是我們彼此最後的機會……

    踏著冷風,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眼中陰霾遮蔽了輕雲,如夾雜了冰淩的潮水,沿著血脈散布,無端的,在憤怒之上竟牽扯了絲難以言喻的隱痛。

    “莫子謙,你做人怎麽可以這樣!”失控的怒吼出聲,早已徘徊在邊緣的情緒在這一刹徹底崩潰。騙子!騙子!爺怎麽可以這麽蠢,相信騙子,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那因情緒過於激動而微微泛紅的眼圈看的他心裏一陣發緊。

    隱隱覺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對,可未等他細想,懷裏紫霜微弱的痛唿聲重新喚起了他心底的怒意。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蒼勁的手狠狠扯住那皓白的手腕,憤怒從指骨流瀉,滲進賽雪的肌膚,生生掐出了幾道清晰的紅痕。

    以為他所指紫霜,冷眼斜過那個半死不活的女人,繼而將殺意的眸光投向他:“不僅她要死,你也留不得!”隻有死人才能將嘴巴閉緊。既然答應爺的你做不到,索性,一塊死好了!

    你也留不得……

    絕情的話震得他幾欲踉蹌,麵容驟然蒼白,僵直了脊背啞聲低問:“你說什麽?”

    除了紫霜,沒有人知道那佯裝堅強的背後是怎樣的鮮血淋漓的痛楚。他痛,她更痛。好比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心尖,她的心頭泛起隱痛刺骨,這讓她不禁捫心自問:這麽做,究竟是對的嗎……

    冷冷甩開他鉗製的手,寒光斜過去,冷笑不止:“想看爺如何死的淒慘?莫子謙,你打錯了算盤!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看究竟是誰能笑到最後!”

    神情有一絲錯愕,忙伸手捉住欲離去的衣擺:“你……你究竟在說什麽?”

    笑嗤一聲,驀地狠狠一甩,仰臉望著那張略顯無措的俊逸臉龐:“裝什麽?聰明的莫大少心知肚明才是,裝什麽無辜?事到如今你也不用顧忌爺的麵子,話該挑明就挑明,不就是被人耍了嗎,沒什麽大不了的!放心,爺心髒承受力夠強,沒有你想象中的脆弱。”

    愈發覺得事情不對,招手讓暗衛將紫霜帶下療傷,急急抓住那玄冰般冷酷的人:“小鼠崽,你把話說清楚……”冥冥中他有種預感,如果今日兩頭不能將話挑明白,那麽他們之間恐怕是真正的完了,恐怕再也不會有交集的可能。

    “有什麽好說的!”甩袖甩不掉他的糾纏,怒極上前捶打:“爺再也不會受你騙了!莫子謙你太令爺失望!”

    任那拳頭雨點般打在他胸膛上,劍眉攏起,絲絲縷縷的焦慮覆上俊容:“我哪裏騙你?我……”撕扯中一頁雪箋從拉扯的廣袖中飄落,刺了他的目,冷了他的心,也堵住了他未曾說完的話。

    冷風忽的吹來,將即將落地的雪箋重新刮起,孤獨飄零的雪箋遊蕩風中,最終緩緩落上了那攤開的寬厚掌心上。

    雪箋上,那密密麻麻的朱紅字體就如一簇簇無情的烈火,不斷的焚燒著他碎裂成粉末的心。

    顫抖的將五指收攏,心中掀起難以遏製的悲憤:“果真,果真!你果真是為此而來的。小鼠崽,是你令我太失望,太失望……”

    在見到從袖口無端掉下雪箋的那刹,腦中白光一閃,電光石火間,恍然了些什麽。

    冷卻下情緒,鬱卒的衝著蒼穹吐了口悶氣,真是犯太歲流年不利!死女人竟敢算計爺!

    想起她離去前那怨毒的眼色,心頭一凜,此人是萬萬留不得的。

    悲涼的笑聲從頭頂響起,托起那白玉般的下巴扳向自己,莫子謙挽著笑,可笑容卻那般的苦楚難當:“你就真的這般恨不得我死?”

    死?睫毛輕顫了下,揚眸反詰:“你何嚐不是恨不得爺死?”確切的是恨不得申家亡。紫霜固然設計,可她卻知道爺是女人!告知她的人,除了莫子謙爺真的找不出第二。嫉妒的女人是可怕的,尤其是那些被愛情蒙蔽了雙目的女人。女人可以溫柔似水,可以純真善良,可一旦狠起來,那可真是用蛇蠍來形容也不為過!讓這樣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潛伏,申家豈不是危矣?

    俊眸裏浮光流動,深邃的眸子幾乎在刹那間布滿了血絲:“小鼠崽!你究竟有沒有良心!”

    嗤笑一聲:“良心?那是什麽東西?生活在大門閥裏,有良心的人,那叫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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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定端詳著眼前這張諷笑的小臉,半晌,他突然發笑:“也是,一個手刃血親的人能有什麽良心?”

    瞳孔輕顫,勾起唇瓣笑容依舊:“明白就好。”

    仿佛在一刹那的時間將臉上的表情收斂的一幹二淨,麵沉如水,側顏靜靜望向深邃廣袤的穹窿。

    冷風依舊,吹拂著緩帶衣衫獵獵作響,卻無法撼動心底的那抹輕愁濃怨。

    混雜著蕭瑟涼風,低沉的嗓音響起,歎息般的聲音裏竟有著如涼風般的蕭索:“我一向高傲自負,不肯向人向神甚至向命運妥協分毫,總以為隻要我莫子謙手段足夠,沒有人或物能逃得出我莫子謙的手掌心。可如今,我發現我錯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強求過來的,終究不會是甜的,連綿的苦澀,隻會苦的連心尖都跟著難受……嗬,或許真是我莫子謙向命運低頭的時候了……”

    自我解嘲的一笑,緩帶輕衫,慢緩的將頎長的身子轉過,那般瀟灑的背影印在風中,詮釋了兩個字……放手。

    “本以為追逐是一件樂趣,到頭來陷入泥淖無法自拔之時方恍然清醒,若是一開頭就追錯了方向,那麽最終換來的不僅不是樂趣,還會是痛,是災難,是萬劫不複!或許我真的該聽從爹娘的話,找個善良純真的女子,好好的過日子。而至於你這道炫目的風景,”頓了頓,俊顏微微一側,餘光淡瞥:“我追得太辛苦,況且炫目遮掩下的陰暗實在令人望而卻步,我累了,也怕了。”

    揚揚手裏的雪箋,他笑的鄙夷而嘲諷:“你說我卑劣,那是因為我對你情至深處,情不自禁的渴望。可你呢?如此下作的手段你也使得出,當真是令人刮目,令人歎為觀止……”說著又自我譏誚的一笑:“這張箋上記錄了我莫子謙財產的大部分的藏處,既然你這麽想要,拿去好了,獻給心心惦記著這筆財產的哀帝,沒了顧忌,不僅可以將莫家一網打盡,你也可以升官發財,平步青雲……”

    等了半晌也沒動靜,狐疑的轉身,原來一襲嬌小身影站立的地方,隻餘幾枚枯葉靜躺,一旋殘風突來,卷起枯葉別樣的淒零……

    子熏狐疑的目光上下逡視著麵前神情沮喪的主子,那般無精打采焉頭焉腦的模樣似乎在他的印象中存在的次數少之又少,上次露出這樣的神態時是六歲時老主上不讓主子吃蝦的時候,看著誘人垂涎的大蝦活生生的從眼前移走,當時的小主子耷拉著耳朵,用主子的話講那是一副‘快掛掉’的模樣。

    細細的拿眼又逡視了一遍,這一遍,竟讓瞅見了他主子微紅的眼圈,登時嚇得他大驚失色。

    “主子,誰欺負你了?”難道又是那個姓莫的?眉頭一凜,無形的殺氣隱隱瀉出。

    “滾開啦!”推開成研判模樣的子熏,搓搓鼻子,甕聲甕氣道:“誰能欺負你家主子?誰又敢欺負你家主子?真是大驚小怪的,有那閑工夫,快點練好功夫,爭取奪個天下無敵的桂冠,爺也就能高枕無憂了。”

    “不對,肯定是有人欺負你了。昨晚是那姓莫的將你帶走,不用說,一定是他,對不對?”

    “靠!”一腳踢開剛拉開欲坐的椅子,怒氣衝衝的扭頭出了房門:“真是隻聒噪烏鴉!”就不能讓世界安靜會,讓爺清淨會?靠!什麽世道!

    那甩門而去的單薄身影烙在他的眸中,垂於兩側的手握緊了又握,在眸光出現片刻掙紮後閃過一抹堅定的狠厲!

    沒有人可以傷害他的主子,沒有人!

    隻要能保護他的主子免受傷害,他可以去傷害所有人,去犧牲所有人,不管是誰!

    曾經他年級尚小,看著申墨竹一次一次的傷害而無能無力,可如今,他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可以去為他主子遮擋風雨,除去害物!

    梳洗完畢,張開兩臂任子熏細致的套好深藍朝服,係上扣子,束好腰帶,而後仔細認真的撚平邊角的褶皺,轉身拿起托盤上的官帽,端正的戴在爺的頭上。

    戲謔的拿眼挑著近在咫尺的那清秀小臉,挪揄著:“子熏小媳婦,誰將來有幸娶了你,那可真是祖宗份上冒青煙了!”

    不滿的瞪了爺一眼:“誰將來嫁給主子你算是祖宗墳上冒黑煙了。”

    “哦?”眉頭挑挑,繼而恍然大悟:“看來有人心疼了,來替小小抱屈嘍……”

    手下動作一頓:“主子別胡說。”

    “喲,這咋滴?擺個僵屍臉幹嘛這是?你們那點事爺又不是不知道,成天裏眉來眼去的,爺又不是眼瞎耳聾的,這點門道還能看不出?”

    “主子!”

    “安了安了,爺又沒怪你,反正郎情妾意的,鴛鴦成雙爺當然是樂見其成的。雖然時候不對……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美人放在爺這也丟不了,遲早都是子熏大人你的囊中之物……”

    “別說了!”厲聲打斷爺的挪揄,那張麵孔冷沉的竟有些駭人:“主子,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小兩口吵架了?

    狐疑的目光掃來掃去:“怎麽了?”

    “本來就沒什麽。”轉過身,去拿鞋櫃上的軟靴。

    撇撇嘴,無謂的聳聳肩。

    男人心,真是海底針呐……

    穿戴完畢,試著一撩寬大的袍擺,轉個圈,感覺像個唱戲的。

    招招手讓子熏站到跟前,“立正,雙腿並攏,抬首挺胸提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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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視他萬般無奈的神情,走到他跟前,立正站好,抬起右手在兩人頭頂比劃測量著,小臉一塌,哀怨:“小子熏,以後該改口叫你大子熏了!”又長了半寸,如今足足比爺高出了一寸,真是夠氣人的!

    眸裏轉過沉思,片刻後,陡然一驚:“主子,莫不是……”難怪主子今日突然穿上了朝服,莫不是今日有變數?

    攤攤手,一副如你所想的模樣。

    “不行,若是這般,今日該由我來頂替主子!”

    “拜托,麻煩公子你先聽聽你的公鴨子嗓好不?”真是夠煩人,什麽時候發育不好,偏偏在這節骨眼上,純粹給爺找麻煩不是!

    瞥見他一臉惶惶不安的神色,上前安慰的拍拍他的肩:“放心好了,目前真是初步猜測,或許是爺多想了。不過即便有事也不怕,爺已經安排好了,隻要照計劃行事,爺定能安然無恙。”

    見他還是不放心的模樣,拉過他的腦袋,細細陳訴:“到時候就是這樣……”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王公公尖細的嗓音悠揚的漂浮在金鑾殿上空,沉沉浮浮的,煞有節奏感。

    九九八十一玉色台階下方,爺以袖遮口,悶悶地咳嗽著,咳嗽聲雖不大不響,卻足以令群臣聽個清楚,真真假假的關切目光時不時的穿過空氣投射過來。

    一個咳嗽過度,腦袋綁的聲砸在了旁邊莫老頭的身上,惹得他氣得撅起了胡子,拉著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如躲瘟疫般的躲開爺一陣距離。

    殿下無人出列奏表讓王公公收了拂塵,剛欲喊聲退朝,文官列隊,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驟然響起……

    “臣有奏要上。”

    唇角牽起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失落的弧度,仰起頭深吸著辰時的空氣,深切的感受這一刻。這一刻的一切爺都要牢牢記在心裏,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會時時警醒自己,千萬不要做同樣的蠢事,犯同樣的錯誤。

    猛地將目光射向那道獨立殿中央的人影,眸光淩寒,如把雪亮的鋒利長劍,不斷在淩遲著他的身,直至將他切的體無完膚。

    渾身不由得打起了冷顫,可待另一方給他投來的催促外加鼓勵支持的眸色,膽子一壯,低下頭大聲重複一遍:“皇上,臣有奏要上。”

    申宏文,想不到被當成槍使的人竟會是你!

    以為你兩次逃過一死,必看的明白,不會起什麽歹心,卻不料,你竟是這般的不識時務!

    以申家人來攻擊申家人,這招著實毒!

    手指緊抓著朝服,心恨的無以複加。

    見是申宏文上奏,哀帝臃腫的身軀不舒服的扭了扭,擺擺手:“哦,奏折交給申太師處理就可。”

    “皇上,這……”

    “大膽!皇上的話豈容你來質疑!”申其誌眸光如炬,厲喝一聲,朝堂登時鴉雀無聲,垂首斂眸的靜觀其變。

    申家的事情他們自然是不敢插手的,作壁上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慢悠悠的將掌心攤開,邊咳嗽邊祥和道:“皇上費力勞心,晝夜為國事操勞……咳咳……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還是交給本太師……咳咳……處理……”

    申宏文的身子猛地一抖,他無比的清楚那祥和的表象下掩藏的是怎樣的巨浪波濤,亦無比的清楚萬一今日事不成,等待他的將會是怎樣的懲罰。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一時的莽撞,要不是鬼迷心竅的聽了那個人的慫恿,他也斷不會……幾分悔恨幾分怨憤亦有幾分求助的目光不禁投向了某位座上的大人物……

    “申卿家身體可是有恙?”哀帝難得的起了愛護臣子的善心,見爺身體不適,忙出口慰問。

    聽到上位者的問候,忙顫巍著從座位上起身叩拜:“勞皇上費心了,臣的身體咳咳……小恙罷了……”

    “如此模樣怎麽會是小恙?況且即便是小恙亦不可輕視待之,須知小恙不理,終成重岢。申太師是國之棟梁,若是有個萬一,那大興豈不是又少了位英才?”低沉的聲音不急不慢的從對麵傳來,雖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臉微側,對著那張斧鑿刀刻的冷顏,爺牽動唇角,給了他三字的唇語……烏鴉嘴。

    冷酷的麵龐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堅毅的下巴衝著一片立著的青衣人微微一擺,青衣人點頭會意,舉步來到殿中央,於爺的旁邊俯身叩首:“奴才董易略動岐黃之術,願意為太師診病……”

    “放肆!太師金尊貴體豈能由你這庸醫胡來!”

    “申提督,你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本王故意找個庸醫來害申太師?”

    申其誌拱手躬身:“下官不敢。”

    “不敢就再好不過,要知道這董易曾是宮裏赫赫有名的太醫,是皇叔仁慈方將如此良醫賞賜本王。若是申提督硬是說他是庸醫,那豈不是……”

    “正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環境變了,指不定本質會發生點什麽變化。王爺,你說本太師說的可曾有理?”

    握緊的輪椅扶手有一瞬輕微的裂聲。

    “申太師果然博學多才,連小小的橘子都能研究的這般透徹,實在是令本王欽佩。不過,有病總是要治的,諱疾忌醫的最終後果隻能是藥石無醫。董易,還不快為申太師請脈。”

    “這就不勞煩王爺費心了,醫者,本太師自帶著。”

    順著爺的眸光所指,司徒絕看見了立於對麵椅旁的中年人,冷眸暗潮湧動,更加令他確信了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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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外的大夫怎能與太醫相比?萬一誤診耽擱了病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董易。”

    “是。”接到司徒絕遞給他的眼色,董易持起袖子就要替爺把脈。

    申其誌身形迅速的在兩人中間跪下,將爺跟董易兩人隔開:“皇上英明,西南王如此咄咄逼人,其中必有蹊蹺。唯恐有人趁機對太師下毒手,所以還請皇上明察!”

    “皇上!”申宏文立刻從身後繞到眾人前方,雙手持奏折跪下:“事關國運,臣不得不再次上奏!申太師之所以不肯讓董太醫診治,其根本原因是他……”

    “申宏文!大殿之上豈容你來胡言亂語!”申陌予從身後粗魯的將他拽起,掄起拳頭一陣好打:“皇上的話你也敢違抗,真是不知死活!”

    突然到訪的攻擊令申宏文錯愕後是羞憤,也不顧什麽場合,甩開膀子開始迴擊。

    申誌宇申穹哲自然不會作壁上觀的看熱鬧,迅速上前對著申宏文就是拳腳相加,地上的申其誌亦加入了行列,四人將圍在中心裏的人專揀身體柔軟的部分踢打,不過多時,先前還底氣十足亂嚷嚷的申宏文便隻有張著嘴喘氣的份,半個字都吐不出來,而那金黃鑲邊的奏折早已在混亂中被踩得稀巴爛,看不清原先的模樣。

    整個過程,任毆打如何慘烈,任哀嚎聲如此悲慘,隻要最上位的人不發話,群臣甚至那位貌似有權有勢的王爺亦不敢出聲分毫,而門外的侍衛聽不到上位者或是申太師的吩咐,自然是站崗站的盡忠職守,不離開陣地半寸。

    不要以為是爺放肆爺目中無君,囂張跋扈到不知死活的地步。爺之所以能這般做,敢這般做,完全是因為爺可以七分把握住哀帝的性情。他喜歡幹什麽?他喜歡別人的阿諛奉承,喜歡美人,喜歡奇珍異寶,喜歡美酒佳肴。朝堂上,沒美人,沒美酒,沒珍寶,有的是阿諛奉承,可若是千篇一律的奉承,多了也就膩了。肅穆的朝堂上還有什麽好玩的?有,臣子們相互鬥啊!看著他們鬥得臉紅耳熱的,他覺得這是一種樂趣。如今臣子們不僅僅是唇槍舌戰了,親自上演了暴力戲碼不說,還是一個宗族裏的互鬥,這種窩裏反看著刺激,也逗樂,在他自認為不會影響國運的前提下看場免費的樂子,何樂而不為呢?

    恐怕皇上的心理司徒絕也斷是明了的,因而他寧願做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也不蹚渾水得罪他那喜怒無常的皇叔。

    “行了……咳咳……其誌,想必他也得到教訓了,下次斷不會再忤逆皇上的意思……咳咳……快叫人將他拉出去,別汙了皇上的眼……”

    抓而招招手示意他們跪下,“皇上,他們幾人雖然方法不當,但出於一片忠心,咳咳,懲治那不聽聖意頂撞皇上的申宏文,求皇上看在他們護主心切的份上,咳咳,寬宏體諒,給予輕責。”

    捋著八字胡,堆滿肌肉的臉龐一顫一顫的:“愛卿們何罪之有呐?正所謂,有功即賞,有過即罰,此乃為明君之道。忠心護主,這是有功,理當有賞;忤逆聖意,這是有罪,理應有罰。朕向來以聖祖的話為戒律來規範吾身,又豈會做出賞罰不分的昏君之舉?來人,賞申家四位護主有功的忠臣黃金百兩,綢緞各百匹,古玩各十件。同時,將佞臣申宏文壓入天牢,等候判決。”

    “謝主隆恩!吾皇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時,和他們四個交換了眼神,申其誌扶著爺到了座位,董易仍舊跪著不動,先前的話題繼續。

    “皇上,奴才不自量力,但還是懇請能為申太師把一次脈。”

    “如今相逼,你究竟有何陰謀……”

    “其誌。”攔臂擋住欲衝上前的申其誌,略帶虛弱的看向對麵輕叩扶手的司徒絕,話卻是對董易說的:“如此堅持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倘若爺讓你把脈治病,你真的確定醫的比其他大夫強?”

    “這怎麽能成!萬一他有什麽陰謀……”

    “其誌過慮了,他是王爺推薦的人,豈會有岔子?雖說王爺平日裏看本太師左右不順眼,但王爺向來是明理的人,謀害大興棟梁的事情王爺豈能做?棟梁一倒,大興大廈豈不要搖晃?大興這大廈搖晃了,這有心人……唉,想多了,想多了,總之,王爺是政派君子,豈會趁人之危呢?咳咳……”大興危,那麽有心人就該趁虛而入,取而代之了!

    未說完的話群臣明了,司徒絕明了,當然上位者亦明了。

    掌心裏沁出了薄汗,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當頭罩來,他隱隱感覺,他似乎正在一步步踏入別人為他量身打造好的陷阱中……

    欲出口阻止的話已經來不及,董易已經先他一步誇下海口:“董易不才,願意一試。”

    “倘若不行呢?”

    “董易願意當眾自戕。”

    “好男兒,有骨氣!”抬起左腕衝他笑笑:“那就有勞董太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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