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熱鬧皇城大街的一處清幽僻靜的空曠野地上,聚集著為數不少的一群少年。少年們大都身著錦緞華服,富貴異常,仔細瞧看,便知是大興時下最有威望的幾大家族的紈絝子弟。雖然野地偏僻,貌似荒無人煙,但不乏偶爾路經此地的趕路人。遠遠的見到這群鬥雞走馬的世家子弟,不由得在心裏犯嘀咕,莫不是這群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又找到了什麽新的稀奇樂子?

    傻眼的盯著手裏這用六麵方形麻布縫合而成的奇怪物體,掂掂,拽拽,摸摸,晃晃,裏麵磨石的聲響以及堅硬的質感昭示了怪物體裏麵的所盛物。

    “這到底是什麽?”擰著眉頭暗自琢磨了半晌,可是仍舊一頭霧水的司徒俊浩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沒見識。”大咧咧的翹著二郎腿躺在草地上,爺對著嫵媚的春光眯眼,嘴裏叼著一支野草,憊懶的抬抬手,招唿過不遠處那身著紫金銀線錦鯉華服的少年,“小徐子,代爺告訴他。”

    一接到爺的召喚,小徐子忙小跑過來,立定在司徒俊浩麵前,一把將他手裏的沙包奪過,嫌棄的睥睨著一臉茫然的司徒俊浩,輕蔑的用鼻孔哼氣,“這都不認識?沙包,沙包懂嗎?鄉巴佬!”

    “你說誰是鄉巴佬!”漂亮的鳳瞳裏燃燒著一簇簇憤怒的小火苗,火苗灼灼,眼見著就要噴薄而出,燒起野草一片。

    仗著自己後台在此,小徐子哪管站在他麵前的是什麽狗屁世子,三角小眼一瞪,袖子豪氣的一擄,狐假虎威了起來:“老子說的就是你!怎麽著,想打架?來呀,老子奉陪!”

    聽到這邊的吵吵聲,在一旁吹牛皮正吹得起勁的其他少年相視一望,也擄起袖子笑嘻嘻的湊了過去。

    “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有架打,怎麽能少了兄弟?你們說是吧?”說話的是禮部柳家的二公子,柳曄。上前好哥們般的勾搭著小徐子的肩,笑的雙眼彎彎,咋看咋像對麵那綠絲絛的柳葉。

    “就是,咱哥們講義氣,時刻準備為兄弟兩肋插刀!”其他公子哥邊隨聲附和著,邊圍繞著司徒俊浩走動,如以往打幹架一般將目標人物圍在中間,然後再層層縮小圈子,扭轉著脖子環著胸,帶著幾分街頭古惑仔的味道,將目標人物逼近。

    “你們休得放肆!”見自家世子情況不妙,在外圍候著的王府隨從忙掠身飛入圈中,拔出佩劍擋在世子前麵,對著不善來者怒目而視。

    空氣凝凍,眼見著一場惡戰迫在眉睫,正在這時,一陣佻巧的聲音傳來,瞬間擊碎了此刻的劍拔弩張:“好像爺不是叫你們來打架的吧?”

    小徐子反應機靈,翻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換下兇神惡煞的嘴臉,笑的討好的屁顛跑過來,“申少教訓的是。今個叫我們兄弟是來打沙包的,對吧?”

    摸索手邊的一朵紅色小野花,連根拔起,湊近鼻尖聞聞,順勢伸手招唿小徐子湊過來。

    雖不明所以,但他還是聽話的蹲下身子,將他那張發育期中痘痘肆虐的駭人大臉湊了上來……

    “嗬,還真是相配。”看來鮮花插牛糞,真是千古不變之理。

    拍拍手起身,任身後的小徐子懂事的給爺拍去身後沾惹的草屑,對著前方麵色不佳的小耗子笑道:“丟沙包,會不會?”

    聽到爺的問話,司徒俊浩下意識的剛欲搖頭說no,可想起剛剛小徐子嘲笑他鄉巴佬,臉色頓時一青,撇過臉避而不答。

    了然的笑笑,爺也不揭穿,兀自說著遊戲規則:“三人玩。其中兩人居兩側,相隔半丈,另一人居中。玩時,兩側人丟,居中人受打,以打中次數來計輸贏。一人一炷香時間,被打中次數多者為輸。怎麽樣,玩不玩?玩的話就出個聲,不玩的話就算了。”在小耗子愈來愈亮的神色中,爺整整弄皺的衣領,做出一副忙得很再不出聲就要走人的架勢。

    “玩,當然要玩!”唯恐爺真的走人,小耗子急急脫口而出。可轉瞬,待見了爺戲謔的神情,登時又惱又羞,憋紅了一張小臉,欲蓋彌彰的解釋著:“碩鼠崽你別以為本世子多麽想跟你玩!本世子隻是想跟你一決高下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

    爺笑而不語,隻是和身後的小徐子交換了個會意的神目。

    小徐子唇角陰測測的一勾,掂掂手裏那分量極足的沙包,心道:申少可真是狠絕,竟然用小石子替代穀物。這下,可真是有這個小子受的……

    揉著鼓鼓囊囊的沙包,爺歪著腦袋看著站在中間正嚴陣以待的司徒俊浩,牽著嘴角浮出一汪溫暖的笑:“小耗子,準備好了嗎?”

    緊繃著麵色一副如臨大敵模樣,司徒俊浩目光不離爺手裏的沙包,視死如歸:“臭鼠崽,你來吧!”

    “看招!拔草尋蛇!”疾如錐矢,沙包唿嘯疾馳!

    司徒俊浩一驚,下意識的雙腿分開卯足了勁一蹦……

    “碩鼠崽你使詐!”蹲身捂著成了發酵饅頭一般的豬頭臉,司徒俊浩發狂似地衝爺吼叫著,一雙本是清湛的鳳瞳烈火翻騰!

    吹著口哨,爺望天不語,倒是對麵小徐子為爺抱屈:“喝,你自己笨怎麽能賴申少!兵不厭詐知道嗎?沙包場如沙場,你自己愚蠢無知誤中敵計能怨得了誰呢?哦,申少說拔草尋蛇你就跳,這麽聽申少的話,那申少說你去吃屎你怎麽不去吃?”

    靠!聽聽,這小徐子講話是越來越對爺口味了!

    狐朋狗友們開始起哄鬧騰,司徒俊浩打落牙齒往肚裏咽,恨恨推開前來查看的隨從,堅強隱忍的從地上起身。

    “繼續!”

    沙包順勢扔給了對麵的小徐子,司徒俊浩一抹唇角,揚起袖袍旋轉過身,麵向小徐子。

    見到對麵的爺指天手勢,小徐子毫不含糊,當即一個淩空飛度將沙包飛上了爺的上空。

    雙腿一曲一彈,準確無誤的接住沙包,順勢猛力甩出:“小心耗子腿!”

    來不及迴頭的司徒俊浩猛地又聽見一喝,吸取上次教訓,這次與爺唱反調,趕忙蹲下身子抱頭,乖巧萬分的等著沙包從他頭頂唿嘯而過……

    一聲悶哼,背部火燒火燎!

    嘖嘖歎惜,爺帶著貓哭耗子的悲憫目光,貌似不忍的看著前方那成狗吃屎動作趴著的某生物,搖著頭責怪著:“真是的,要你小心你的耗子腿了,你偏不聽!不聽就不聽吧,你偏得跟爺唱反調!這下好了,吃了大苦頭了吧?爺就納悶了,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頑劣,這麽不大人聽話呢?難道大人還會害你不成?真是的。”

    委委屈屈的從青草中抬起小臉,帶著指責帶著惱恨帶著泥土外加帶著草根的臉緩緩的轉向爺,那泫然欲泣的水瞳流淌是爺罄竹難書的惡行惡狀……

    “喂,喂喂,爺警告你啊,你可不許哭鼻子!是你自己吵著鬧著的要玩的,後果如何,一律自負,與爺無關!警告你,你可不許迴家告狀啊你!”

    見那水蒙蒙的眸子霧水越聚越多,有著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不期然,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驟然在眼前閃過,駭的爺心肝顫抖!

    這廝不會故技重施的找他爹去找爺爹算賬吧?

    蒼天啊,但願這廝不夠陰毒……

    “你為何總是騙人!”一聲嚴厲的指控挽迴了爺的遊蕩已久的思緒。

    “啊?騙人?沒啊……”

    “你有!你騙人就騙人,為何反複無常,一會騙人,一會又不騙!”義正言辭的怒斥,那正義的眼神,感覺就像那讓犯人無所遁形的法官大人。

    見爺有理屈詞窮的危險,小徐子挺身而出:“臭小子,你不說你自個蠢還賴申少,當真是欺負申少好脾氣嗎!告訴你,要不是看在申少的麵子上,老子早就將你這個唧唧歪歪跟個娘們似的小子揍個稀巴爛!”

    “你說誰是娘們!”

    “誰哭鼻子老子說的就是誰!”

    “誰哭鼻子了!”

    “喝,這會倒是死不承認了?”

    抬起袖子往臉上一抹,司徒俊浩倔強的爬起來,豬臉迎著春風,腰杆挺得筆直,“繼續。”

    悄悄對著小徐子伸了個大拇指,爺抬手衝著一側看熱鬧的一夥公子哥們打了個漂亮響指:“記好了,小耗子中彩兩次!”

    “申少放心,小的們記得賊清楚呢!申少加油!申少必勝!”小柳子他們說的鏗鏘擲地,聽得爺心花怒放。

    遊戲繼續,各歸其位。

    接下來的幾個迴合,小耗子貌似漸漸的適應了爺那虛虛假假真真實實的忽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心謹慎,不再受爺的蠱惑,看、聽、感沙包襲來的方向,動作敏捷迅速,縱跳挪騰,閃避縱躍,半柱香下來,連著前兩次,共被擊中四次……

    甩著有些酸澀的胳膊,揉著被沙包震得有些發麻的掌心,暗忖著照這般下去,會不會得不償失,偷雞不成蝕把米?

    “臭鼠崽,你怎麽不繼續了?”抹了把額上的汗珠,似乎越玩越上了癮的司徒俊浩不滿的看著停下來的爺,好看的劍眉蹙起似乎在責備爺的怠惰。

    招唿過來小柳子,將沙包轉讓:“爺累了,下場休息去。”

    “你怎麽能離開?”

    “爺怎麽不能離開?這是遊戲規則,你不懂,就別嚷嚷。”

    最怕別人嘲笑他是鄉巴佬,司徒俊浩於是閉口不語,投入在小柳子和小徐子的攻勢中……

    一炷香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可那邊的小耗子卻在沙包的襲擊中躲閃的如魚得水,上蹦下跳的甭提多歡暢!

    摸著下巴,爺瞅著旁邊那燃了十分之九的香,做著深刻的檢討。既然人家小耗子那麽喜歡玩,為何爺不能大發慈悲善心讓人家玩個痛快呢?不如,今個爺就慈悲為懷,索性讓那隻小耗子玩個徹底痛快豈不更好!

    一汪普度眾生般的慈悲笑容爬上了兩頰,緩緩地,爺從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在燃的正旺的香火上方,不慌不忙的將沙子傾斜……

    陰影突如其來,驀地將爺給罩了個密不透風,一雙暗金線滾邊繡展翅衝天雄鷹的皓白軟靴同一時間停在了眼前。

    順著逸風張揚的錦緞紫袍目光漸漸上移,經過頎長筆直的雙腿,路過挺拔健美的軀幹,掠過弧度優雅的頸項,於逆光中,見到了隱匿在光線中一張似笑非笑的俊顏還有一雙邪氣蕩漾的桃花目……

    下意識的去摸左腕上的情人鎖,如蛇般的涼滑令爺的腿腳沒出息的一哆嗦,兩爪一緊,蓄勢而發的想要爬離危險物……

    “想往哪逃?嗯?”不帶一絲溫柔的扯迴那個爬的歡暢的小人,眸子危險的眯起,微惱於那如見猛虎野獸的逃離舉止。

    哪裏沒你就往哪逃!

    可待對上了閃著警告淩光的眸子,那幾欲脫口的挑釁叫囂聲在喉嚨裏逛了一圈後,脫胎換骨:“你咋來了?”

    扯著爺的雙腕,深邃的漆黑眸子輾轉著寒光,直逼進爺眼底:“看到我你不高興?”

    爺有保持緘默的權利。

    在愈發逼人的寒氣中,爺的眼神掠過危險物的肩膀,看向他身後那正打沙包打得火熱的一幹人,皺皺鼻子,暗自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先撤……

    “想玩嗎?”掰開爺的掌心,某發神經的生物帶著令爺心驚膽寒的溫柔,擦拭著爺手心裏沾惹的沙塵,抬起白玉般容顏,笑的風情百種:“我陪你玩,如何?”

    根本不給爺反應他變臉的時間,也不給爺答話的時間,一個騰雲駕霧,風聲鶴唳,空間瞬間轉移,爺就欲哭無淚的來到了沙包場地……

    “小鼠崽,小心了哦!”唇角勾勒著邪魅的笑容,莫子謙玩轉著手裏的沙包,眼神肆意在場地正中央的爺身上放肆遊蕩。

    渾身一個激靈,四肢一個亂顫,鼠目下意識的倉皇四顧,因為若是找不到出路,爺今個恐怕真是在劫難逃了!

    毋庸置疑,莫子謙這個小氣的男人要教訓爺,這點爺心知肚明的很。

    不就是沒有迴答你那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嗎?莫子謙你至於嗎你!

    不過,爺若是迴答了話,恐怕今個會死的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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