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剛剛心動時因為害怕或害羞而在接吻時閉上的眼睛,此刻的闔目意味著接納和順從,就像被喂熟的小貓願意眯起眼睛把下巴和肚皮交給人類,遊星野閉上眼睛,也是毫不設防地將感知讓渡給了陸哲來掌控。


    然而陸哲隻是蹭了蹭他的鼻尖。


    “陸哲,收拾收拾我們得去簽那個合同了吧!今天可要好好和他們談談……”


    砰!


    身旁的門頁突然被人從外大力推開,要不是後腦勺被陸哲護著,恐怕遊星野就要重重挨上一下。


    “啊……!不好意思,我老不習慣這個破門,沒傷著吧?”


    來者的語氣裏充滿了歉意。


    他們新租的工作室不僅位置偏僻,內部設施也遠遠不如此前的老公司。


    就拿各個辦公室的大門來說,像他們這些元老級別的幹部,單人辦公室的門扉都是實木的雙開門,雕龍畫鳳不說,單就質量而言也十分隔音厚重。推慣了那種高大厚實的門頁,再推新工作室裏這單薄的塑料門自然就容易用力過猛。


    而且這裏的門也沒有鎖。簡而言之,除了租金便宜外一無是處,越看越簡陋。


    “沒事。”


    陸哲揉了揉遊星野的頭發。


    今天還特意早來了一會兒,想和學長在辦公室裏多溫存會兒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投入工作了。


    來人扶住門框後才注意到遊星野,怔愣了兩秒後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哎呦,陸哲的學長對吧?怎麽也來這麽早啊?辛苦了,你好你好。”


    “幸會幸會。”


    遊星野悄悄鬆了口氣。


    陸哲的這位同事標準的國字臉,星眉劍目,看起來就一身正氣,剛推門衝進來時還有點兇相,還以為會是位十分不近人情的小領導。


    陸哲禮貌性地介紹了一句:


    “這是我們團隊的財務經理,卜忠曜。”


    遊星野乖巧地點了點頭:


    “卜經理你好……”


    “別這麽客氣。我記得陸哲說過你是在做直播對吧?”


    卜忠曜毫不掩飾眼裏的羨慕,上下打量了遊星野一番,拐了陸哲一胳膊,


    “你別說,不用在企業當牛做馬上破班的人就是不一樣,瞧瞧人家,精神煥發靚麗動人,哪兒像我們,活脫脫都是打領帶穿西裝的幹屍。”


    陸哲輕巧地躲過了他的胳膊肘,不以為然道,


    “別帶上我,我可沒那麽糟蹋。”


    “行行行。”卜忠曜翻了個白眼,最討厭和帥哥講話。


    “而且我的領帶是學長給係的。”


    “……”卜忠曜再一次翻了個更大的白眼。比帥哥更討厭的就是有老婆的帥哥。


    本來就是具為工作疲於奔命的幹屍了,幹屍可聽不得別人秀恩愛。


    他巧妙地轉移話題道:


    “聽說你昨晚進醫院了?休養好了沒?途建集團的那夥兒人果然沒安好心,就知道他們肯定會為難咱們,也就隻有你應付得了他們了,唉。”


    “他們嘴上再多刁難,心裏總是舍不得放過和我們合作牟利的機會,為難就為難吧,投資到位就行了。”


    陸哲輕描淡寫地帶過了在飯局上他被迫連著灌下的那十杯烈酒。


    “你那邊呢?許可證都辦下來了嗎?”


    “!真是不順的時候什麽都難,你說早幾年咱們辦證時也沒那麽多規矩啊,現在行政上製度嚴了不少,規矩定得又細又死,為了一個證我得上人家局裏去當三四次孫子,”


    卜忠曜滿肚子抱怨,


    “不過經過你卜哥的不懈努力,該辦的都辦下來了。這不才能找你一起去和人家談合同了嗎。唉,本來說你大病初愈,讓你在公司待命休息算了,但你也知道,我這……實在不擅長談判。菜市場上討價還價我還會點兒,談利潤分成我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等我收拾下材料就出發。”


    陸哲淡淡道。


    其實比起團隊裏另外幾位幾乎每周都要全國到處飛、去投標求項目的同事,讓他能一直留在本市處理工作已經算是簡櫟對他的照顧。


    “你胃是真的好了吧?”


    卜忠曜不太放心道,“今天肯定又是場苦戰,我倆單槍匹配地進人家的公司在人家的地盤……我怕你吃不消。”


    陸哲的胃不好他們整個團隊都知道,也都和簡櫟一樣,對此抱有愧疚和感激。


    “昨天在醫院掛了水就不疼了,”


    陸哲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今早還喝了我學長親手燉的牛奶粥,感覺整個胃都煥然新生了。”


    “……你小子離了‘我學長’三個字是不能說話了是吧!”


    卜忠曜嗆了一口,狡猾的帥哥,原來是在變著花樣地秀老婆。


    不過有遊星野在和沒有遊星野在時,區別確實很大。


    以前陸哲也因為胃病進過醫院,他一個人在澤宿打拚,父母都遠在外地,身邊除了江北澤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再沒第二個熟人,住院時要不是有簡櫟像個媽一樣天天給他送飯,不知道會可憐成什麽樣。


    而且那時,就算陸哲好不容易出院,後續許多天在公司裏見到他時也能察覺出他狀態不好臉色冷白,心情陰沉,感覺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似乎都有些搖搖欲墜。


    哪裏會像今天這樣,前一天進醫院,第二天就能麵色紅潤地起個大早來上班,甚至連身邊那種“生人勿進”的氣氛都在不知不覺中消解了,讓人莫名覺得他還挺與人為善的。


    當然,這種與人為善的最終目的是炫耀他的學長。


    不管怎樣,卜種曜看著正和遊星野道別的陸哲,無聲地、帶有幾分慶幸地鬆了口氣,他們團隊裏最年輕也最讓人放心不下的就是陸哲了,現在陸哲身上那股仿佛了無牽掛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孤獨感終於煙消雲散了。


    “我和卜忠曜要去下另一家公司談點事,順利的話也許午飯時就能迴來。我和他們都打過招唿了,你在公司不用覺得不自在,茶水間裏有熱水有點心,我辦公室裏的東西你隨便用,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或者去那邊盡頭的房間找簡櫟都可以。”


    陸哲叮囑遊星野道,


    “等我迴來,好不好?”


    “嗯,去吧。”


    遊星野點了點頭。


    卜忠曜在門口沒等多久,就見陸哲拎著公文包出來了。


    他悄悄問道,


    “咱們午飯能迴來?我估計至少得磨到晚上吧?你哄人也太胡說八道了吧。”


    “不是哄人,”


    陸哲挑了挑眉,


    “我是認真的。在午飯前搞定,我學長還等著我迴來一起吃飯呢。”


    第102章


    簡櫟的新公司裏一共隻有十來個人,幾乎都是被舊公司給使絆子裁掉的老同事。現在又正是忙碌的時刻,除了簡櫟要坐鎮本部,大多數人都在外出差或外勤。


    工作室裏很快就安靜冷清了下來。


    遊星野倒沒閑著,送走陸哲他們後便動起手來,將陸哲那間麵積不大,但被各種和“星垂平野闊”有關的東西塞得滿滿當當的辦公室重新收拾整理了一遍。


    一整理才嚇一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過這麽多周邊。


    尤其是許久之前在陸哲的打賞下自己被迫戴上了貓耳特效的樣子,居然還被截圖下來印成了卡片。


    他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偶像,平台方肯定不會出印有他本人照片的商品,最多是卡通星星抱枕或者在邊角落印個簽名……所以這些照片卡片指定是陸哲自己偷偷印的。


    遊星野臉皮薄,看到自己直播時的各種樣子被截圖下來打印成冊,不覺有些難為情了起來,隻得加快了手裏的動作,一股腦將那些硬製卡片全都堆進了抽屜裏。


    “咚咚”


    單薄的門頁被人從外輕輕叩了兩聲。


    遊星野抬起頭,心髒突突跳了起來。是同事來找陸哲說工作的嗎?陸哲現在不在,他該怎麽和別人解釋?雖然陸哲說都打過招唿,但必要的禮節和寒暄還是要做的吧……


    無數個問題和假設在腦海中滑過,遊星野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


    “請進?”


    “小遊?你一個人在這兒?”


    抱著一大堆包裹的簡櫟推開門,環顧了一周:


    “陸哲他們已經走了嗎?”


    “嗯,走了大概二十分鍾了。”


    遊星野悄然鬆了口氣。


    “還以為他大病初愈不會這麽積極…我剛剛去保安室拿了快遞,看到有陸哲的就順便一起拿了,喏。”


    簡櫟遞來幾個快遞盒子。


    以前這些事都是公司專雇的前台或者秘書去做,奈何現在資金實在緊張,且其他人體諒她還要忙著和前夫打官司爭奪女兒的撫養權,有意無意都在幫她分擔工作。


    這樣下來,簡櫟這個負責人反倒成了公司裏最“閑”的人。


    她不好意思因為自己的私事這樣承蒙同事們的特別關照,於是便承擔起了公司的日常維護工作,比如拿快遞、整理茶水間,甚至有時還會親自去拖公司門口的地。


    “謝謝簡總。”


    “你像陸哲一樣叫我姐就行,”


    簡櫟笑了笑,又看了一圈陸哲這被打掃得煥然一新的辦公室,似乎原本還想在和遊星野多說幾句,奈何手機鈴聲突然震天動地般響了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麵色不禁一沉。


    “抱歉,”


    她舉起手機搖了搖,示意必須得去接電話了,“有什麽需要可以去我辦公室找我。”


    “嗯嗯。”遊星野點了點頭。


    簡櫟才匆忙地轉過身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噔噔噔的迴響,她的聲音也穿過走廊傳至遊星野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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