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之內。


    一場精心準備的壽誕,卻在太子殿下的意外落水之下,無疾而終。


    不但如此,讓王皇後同時氣結的是,同內閣次輔鍾玄崇的那個半截談話。


    因為在壽誕上,王皇後那再明顯不過的的試探問話,不想被意料之外的打斷,使得話最終也沒能說到節點上。王皇後也不心急,本以為過幾天再把說不遲,卻不想過了兩天後,事情就變了。


    兩天後,京城上下突的瘋傳出一個勁爆的消息。那就是內閣鍾大人的小公子,不惜和家裏斷絕關係,也要花巨資為百花樓的一個名妓贖身。不但如此,聽說這位風流多情的鍾四公子,還對外放出誓言,為這名妓贖完身後,就明媒正娶她過來做正妻。


    這——這是什麽東西?納妓為妻,體麵人家的人誰會做這樣的事?誰又敢做這樣的事?可現在竟然是內閣鍾大人家的小公子這麽做了,哎,真是可惜可歎啊,妄顧了鍾家幾代大儒詩香,這一迴真是丟盡了斯文顏麵。聽說為這事,鍾玄崇鍾大人氣得舊病複發,已經躺在床上幾天幾夜下不了床了。


    不但如此,再據可靠消息,鍾家的這位小公子在氣倒他家老頭之後就再也沒迴過家了。而且已正式向百花樓樓主立了贖身字據,每日裏,白天四處向朋友借錢,夜裏就直接宿在百花樓那位名妓的屋裏,隻等著錢一湊齊,立馬把人直接娶走。


    消息傳至如此,都能納妓為妻了,看來已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為這驚天的大消息,現在京城裏的人們每天茶餘飯後的談資真是非常的喜聞樂見,每天都有人在報告著,今天鍾四公子又到了哪個朋友家時去借錢,為這又發了什麽毒誓。這個誓言估計著多少年也還不上,然後借沒借到錢,借到了多少錢,離他跟百花樓簽的字據金額還差多少錢等等。


    直是不怕京城無樂聞。鍾四公子為你問。


    京城裏的人每日裏就為這個樂嗬不已,隻是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喜聞樂見的消息,除了能氣到鍾家的老人外,還能把看著無關的王皇後給氣得牙癢癢的,直恨不得立馬抓住鍾玄鍾,狠抽他幾個巴掌。隻不過這個願望王皇後在一個月內是達不成的了,因為人家鍾大人早已告病在家,且一告就告滿了一個月。


    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鍾家四公子的消息是真氣到了王皇後了,但對皇宮裏的其他人員來說。卻絲毫沒有影響。太子殿下更是像根本沒聽過這迴事一般,每日裏的日子依然如故。


    上午上課,下午發呆,什麽事都不理,什麽話都懶得多說。


    唯一有所改變的。就是對於隔三差五就會借故跑到東宮來的眾位大臣,太子殿下有了微妙的變化。他雖然總體上對那些大臣的態度依然沒變,但卻不再如之前一般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全然不理,而是開始有了個別對待。


    例如對那個麵容白淨的工部右侍郎朱欣,太子殿下就親切和藹得多。不但指明讓這個朱欣到太子府任了少傅之職,還時不時的就把他單獨留下來,一同吃頓晚餐。聊些家常閑話,賦賦詩詞,聽聽曲兒,清談玄理,表麵上真好個雅性十足。


    雖是有改變,但對那些正直的大臣來說。改了甚於未改。


    因為一種不能明說,也不願說出的原由,讓群臣為之心傷,哀嚎大哭。


    為太子欣賞的朱欣本人,後來也覺不妥。開始借故病疾在身,不再去往東宮任教。再在太子殿下幾次三番問起,甚至跑來他府上探病不走後。朱欣不得不自請左遷外官,甚或自請辭迴家。


    鬧到最後,在皇後娘娘授意下,朱欣終於如願的外調河南汝寧知府,脫離了這個城苦海之地。


    事情卻沒因此而完,不久後,太子東宮幾個年老太監就被罷迴了內務府敬事房,再繼任了幾個年輕白淨的小太監。


    然後東宮幾任太傅少保,突然一同請辭外調。


    再之後,遼東都司關盡重將軍迴京述職,為太子殿下推薦了一個少傅。說道此人姓高名寧遠,字靜思,學問高深,尤甚曲賦。可在旁人看來,這個高寧遠別的倒還罷了,隻那個模樣兒,真是讓人見之猶憐。


    高寧遠,看其也就二十不到的年紀,身如照柳,麵若敷粉,唇似凝脂,目轉秋波,麵帶常笑。真真一看外表,就是一個風騷多情的種子。


    也不知在北境邊關苦守的關將軍,去哪找到的這樣一個人物,還不遠千裏的送來給了太子殿下。


    這樣的一個人來給太子殿下授客,群臣愕然。


    皇上的病,明眼人一年便知殯天之日不久矣。可在此家國敏感之季,太子殿下卻轉向了這般。群臣自是斐然反對,無奈皇上不再發話,皇後娘娘也不作多言,群臣再哀嚎也隻能哀嚎而已。


    太子東宮之所,至此之後,明麗的曲賦詩詞,常常流轉飄出。太子少了發呆之時,群臣卻多了木然之日。


    已是六月夏末之季,天更是炙熱難耐。


    太子東宮的院中,樹影依稀,院中並未植有任何花草。


    天還熱,今日的太子秦思揚似又懶困迴來了,上午的課一授完,他就揮手讓那個漂亮的師傅高寧遠,跟著其他的老師一起走了,沒有像往日那樣,留下他來玩樂。


    見太子殿下又恢複了之前癡癡的發呆樣,幾個麵容白皙的小太監守在一旁,除了不停的給太子扇著扇子外,無人敢吱上一聲。


    “現在幾時了?”正對著窗子的軟榻上,秦思揚慵懶地躺在上麵,眼望著大開的窗子,懶懶的問道。


    “申時一刻了。”一個小太監答道。


    “撲侍衛怎麽還沒到?”秦思揚又問道。


    因為東宮畢竟是在宮裏,帶刀的侍衛是不能隨便進入宮內的。即使身為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要想入宮也要有宮內的傳招,解了武器才能走指定的路線進入。


    “奴才這就去問。”小太監忙叩首迴道。


    秦思揚不耐煩的一揮手:“即然現在還沒到,就就他不用趕了,酉時過後再來找我。”


    “是。”小太監再一叩首轉身離去。


    “蘇公公呢,怎麽不見?”秦思揚又問道。


    “殿下午睡時,蘇公公就被司禮監的馮公公叫去了,到現在還不見迴。”另一個留守的小太監答道。


    “嗯,知道是什麽事嗎?”


    小太監搖了搖頭:“奴才不知道。”


    秦思揚冷哼了一聲。


    小太監想了一想,又道:“但奴才有聽馮公公身旁的小太監說,內閣的幾位大臣也被一同叫了去。”


    司禮監的馮勝是父皇最信任的太監,雖隻是四品之職,卻已是宮裏太監之首。宮裏的太監們在私下裏都把這個馮公公喚作老祖宗。


    被這個馮公公喚去,也就等同於是被父皇叫去,而同時還把內閣大臣都叫了去,是為的什麽事,自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這世間最難揣測的就是聖意,即是難猜,他也就懶得去猜了。


    聽了小太監這話,秦思揚沒作一絲表示,大大的哈了一口氣後,身子又往軟榻裏靠了靠。


    剛剛才睡過的午覺,現在又困了。收迴望向窗外的目光,秦思揚閉上雙眼,又睡了過去。


    早已見慣了太子殿下大白日裏這樣犯困睡覺,小太監們都怪不怪了。見太子又睡了過去,皆屏緊氣息,靜靜的扇著他們的扇子。無一人知道,太子這般在白天裏容易犯困,卻是因為他在夜裏皆少有睡覺。


    說到晚上不睡覺,卻是自兩年前秦思揚重迴皇宮後養成的。


    因為不想讓皇上和皇後多知道他在外的情況,也就沒有告知別人他有在外拜下武師修習武藝的實情。如此,秦思揚改成了在夜裏一個人偷偷練武。


    有小太監不停的扇著扇子,再熱的天,也沒什麽熱了。


    一覺好眠,待重新醒來時,已是晚餐時間。


    簡單的用過了晚餐,聽小太監來報,他的貼身侍衛撲侍衛早在殿外等候多時。


    秦思揚站起身來,邊往寢室內走去,邊向小太監吩咐道:“叫撲侍衛進來。”


    “是。”小太監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步入寢室,剛走至床前坐下,就見衛華無聲的自屏風後走了進來。


    “殿下。”衛華走上前來,拱手行了一禮。


    “有嗎?”照例的問話。


    “有。”衛華點頭迴道,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木製錦盒,上前一步雙手捧於秦思揚。


    秦思揚臉上閃過一道驚喜,接過錦盒打開。


    小小的錦盒內,裝著一隻做工精湛的小小泥人兒。泥人兒雖隻有人的手掌大小,卻是上至頭上發絲,中至身上衣飾紋理,下至腳底的鞋痕,都一絲不苟的捏製分明。


    秦思揚一見這個泥人兒,雙眼睛霎時放光,臉上更是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這個泥人兒,指尖一點一點的拭過泥人兒的每一寸。


    “拖了三個月了,她終於肯捏出來給我了。”秦思揚說明,低著輕輕的吻向手中還散著泥土味的泥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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