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脫緊捏著手中的長鞭,一腳抬起,正欲跨前一步。


    突見秦思揚擲起一旁的櫃子,狠命向他砸來。


    “思揚……”柳雙離一個急唿。


    那脫側身一讓,輕鬆避開了這橫穿飛來,也因體積過大,拋力過小而飛速極慢的櫃子。


    避得輕鬆,身子也沒偏開賬門半步,兩個孩子再想通過拋砸引開那脫的注意已是不可能。


    就見那脫眉頭一收一張,即使在避開櫃子的整個過程中,一雙美目都始終未離開秦思揚半眼。


    “朋友果然是叫思揚。”那脫重新站定於賬門前,嘴角微翹,在吐出這幾個字的同時,眸中亦閃過一道隱含著邪氣的精光。


    柳雙離麵色一變,緊抓著男孩的手不自覺的就一個收縮。


    相較於柳雙離的臉色突變,手臂不自覺的收縮。事主男孩秦思揚卻表現得異常的鎮定,整個人一動未動。


    柳雙離看向男孩,卻見他深凝著雙目,眨也不眨的直盯著蒙人那脫。而佇立於賬門前的那脫,麵色沉靜,微翹的嘴角依然未變,亦是雙眸眨也不眨的盯著男孩。


    四目相對,良久,秦思揚才微擰雙眉,語聲冷冷:“這又如何?”


    那脫手中長鞭向左側一抽,安靜的賬中頓時‘啪’的一聲刺耳巨響。


    “傳言果真不假,”那脫輕聲一笑,聽不出他語中是憎是喜,所含何意,“朋友是姓秦吧。大周國的皇室,王爺?來曆真是不凡。”


    是真不凡,且非一般的不凡。


    柳雙離緊拉著男孩,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那脫無論如何都不讓他們倆離開了。原來從一開始邀請他們來這裏做客。就是不懷好意,就是一個計中之計。


    而她之前還是這麽的相信波日特,為什麽會這樣?


    柳雙離不相信他們初到蒙地時,波日特對他們的幫助是別有用心的。但時間才剛剛過去一周。當他們再次重逢之時,原本的善意之舉已然不在。她和秦思揚,都成了對方的一個籌碼,成了別人千方百計爭奪的一枚棋子。


    僅僅隻是一枚棋子。


    柳雙離現在多少能體會到,為什麽秦思揚會一直這麽反感韓齊海對他的幫助了。


    隻因為無論多貼心的相助,背後都有所附加。而又有多少人能知道那背後附加之重,又否能承受得住這如斯的附重。


    柳雙離深吸一口氣,指尖更是用力的捏緊了男孩的手。


    “你想怎樣?”隻聽秦思揚冷冷的向那脫問道。他的身子在抖,隻是用盡全力在壓抑著。表麵一點都沒看出來。隻有和他手心想連的柳雙離才能感應到他這份壓抑不住的顫栗。


    那脫收迴甩出的長鞭。俊美的臉上未顯出一絲異樣的表情。隻見他微抿朱唇,投射在秦思揚身上的眸光依然如明月印在湖中,粼粼波動:“那脫隻想請王爺留下。”


    秦思揚挺直身。高昂著頭,還稍嫌稚嫩的語音中。吐出的卻是威嚴不已的話語:“不可能。”


    那脫眸光微動,嘴角輕揚:“那就對不住了。”


    話音未落,那脫手中紅羽長鞭倏地一下揮出,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朝兩個孩子站立之處擊去。


    初見他揮出的力度並不大,想來鞭子揮出三尺之內,即會落下。可奇怪的是,隻轉瞬之間那看著似要落下的長鞭,突的如長蛇吐信般在空中一個舞動,電光火石間遊到了兩個孩子身上。


    紅羽長鞭,鞭頭掛著雙珠,鞭身上更是每隔半寸都別著一個精美的環扣,扣尖一點都不鋒利,不但傷不著人。看去每個扣尖上還別綴著一點雕羽,雕羽殷紅,如被深深著染上了紅墨。


    兩個孩子適才初看到這長鞭上的環扣時,也如常人一樣,以為這雙珠,這精美的環扣僅是長鞭上的美化裝飾。但此刻,長鞭如長蛇吐信般向他們精準的揮來,他們一顫間即明白,裝飾之說絕不可能了。


    就見紅羽長鞭揮到,如長蛇遊絲環身,雙珠不及鞭軟,力不及道迅速迴落,長鞭順勢迴圈。看著隻需兩圈之下,鞭上的環扣卡點相接,即會如鎖眼般牢牢扣死。如斯相扣,圈中的人或物,萬不可自行掙脫。


    這正是那脫揚名在外,最得手的一招,鞭鎖長情。長情者,嚐不得情!


    那脫這鞭揮得突然,來勢更甚,想乘兩個孩子不備之時,一招之下即把他們牢牢圈進他的長鞭鎖中。


    可不想,紅羽長鞭圈禁中一道銀光之內閃過,這條設計精巧的雙珠環扣紅羽長鞭,瞬間被斷成了數節。


    銀光乍落,就見柳雙離緊握著她的月鳴短劍,橫在當中。原背在她身後的包裹,散落腳邊。原來,在那脫和秦思揚對話中當中,柳雙離就乘其不意,偷偷伸手至身後。一見那脫揮出長鞭,她立時抽出包中短劍,運力格擋,幾招之下即斬斷了這條花俏的紅羽長鞭。


    片刻的沉默,那脫突的用蒙語一聲高唿。


    唿聲落下,自賬外唿啦啦湧進十數名手持大刀的紅衣蒙人。


    兩個孩子未及反應,就被這十數名蒙人團團圍在了賬中。


    那脫一雙美目閃若星塵:“還請王爺不要逼我用強。”


    你這已是在用強了,兩個孩子睜著雙大眼,死死的瞪著這位麵色無雙的蒙人男子。


    人太多,已無法再做抵抗,兩個孩子別無選擇,隻能垂手聽落那脫的安排。


    兩把寶劍,兩個包裹都當即被蒙人收走,之後他們就被徒然的安坐在賬中。


    遠處的吵聲更甚,那脫聽聞傳信,隻手抱胸向兩個孩子行了個禮後,又向留守的蒙人吩咐了幾句後,即告退離去。


    有人上前收拾了斷落於地上的長鞭。又把櫃子和馬鞍放迴了原處。


    賬中又恢複了安靜,十數名蒙人,隻留了一個麵善的聽得懂漢語的在賬中做陪,其餘皆默然退出賬門,分四麵提著大刀守在賬外。


    兩個孩子很清楚,他們就此很明確的被明脫軟禁在了這間蒙古包中。


    一個白日就這麽靜靜的過去。


    遠處的吵雜聲,漸息不聞。已然安靜,卻未見明脫再現,也沒見波日特過來問候。兩個孩子問起留守的蒙人,答說是明脫那顏和波日特隊長皆有要事在身,不能過來。


    天色完全暗下,有人送來了一大盤手撕羊肉,加之各色瓜果及*酒。兩個孩子並無心思吃東西,在陪隨的蒙人極力勸說下,也隻吃了兩塊羊肉,幾片瓜果和一杯*酒。


    見兩個孩子不願再吃了,陪隨的蒙人命人撤去吃食,又在賬中鋪好了床被,即陪著笑臉招唿兩個孩子歇下。


    兩個孩子倒真是累了,見此也不多話,脫下身上的蒙古長袍,一起睡下了。


    晚間再無他話,一宿就這麽過去。


    第二日如斯,一個白日裏,兩個孩子被軟禁在這帳篷中,除了陪隨他們的蒙人和送食的蒙人,再見不著旁人。這廂蒙人的首領明脫和波日特,更是連個影兒也沒有。


    賬外各樣的聲響卻時盛時歇,遠遠近近,好像有人在忙活什麽。兩個孩子即看不到外麵的情形,隻能向陪隨的蒙人問起。對方也隻是隨口答著騎個馬兒,喊個人兒了,連翻說沒事的沒事的。聽著就是搪塞之語。


    日色再次暗下,看著一天又這麽過去。


    月上中天之時,兩個孩子已然睡下。


    草原上萬籟俱寂,連天上的星星都似困乏了,半閉著眼睛。猛地,數聲馬鳴嘶叫打破了這份靜夜,緊接著遠處隱隱的轟隆之聲,此起彼伏的一陣陣傳來。


    兩個孩子一驚醒來,睜眼看去,見賬中已燃起數盞油燈,而陪隨他們的蒙人穿戴戴整齊的立於賬門前,神情凝重,正側耳細聽著外間的動靜。


    就聽轟雷之聲愈來愈響,過了一會,又聽得這轟隆聲中夾著陣陣人喧馬嘶之聲。像是有大隊人馬正朝這奔來。


    兩個孩子急速起身穿好衣服,也來到了賬門前。


    賬門的蒙人迴頭向兩個孩子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必近前,迴去坐下。


    但此時兩個哪還會再聽這話,聽外間的人喧馬嘶聲,漸行漸近,也不知是不是衝他們而來。


    正自猜疑,就聽這番雜亂的聲響中,有幾騎馬蹄聲響格外的清晰,正朝他們這方急速馳來。


    就聽馬蹄奔近停下,外間把守的蒙人急步迎上去的聲音,然後幾聲蒙語高聲喊話。


    賬中,一直警惕的守在賬門前的蒙人,一聽這話立時站直身來,掀開了緊閉的賬門布幔。這時也正好有一個提著大刀的蒙人漢子跑到跟前,彎腰半探進身來,向賬內的蒙人嘰裏咕嚕的說了幾句什麽。


    一直陪兩個孩子住在賬中的蒙人,靜靜的聽完話,然後點點頭,轉頭看向兩個孩子,定了定神,向他們走來。


    “尊敬的朋友,這裏已不安全,請隨我們走吧。”蒙人神情嚴肅,向兩個孩子如此說道。


    兩個孩子一怔,互望了一眼,心下皆暗道:遠處那人馬聲,難道真是衝他們這來的?


    雖是如此猜想,但兩個孩子也沒笨到會問這個猜想問出。


    相互望一眼後,兩人皆點點頭。包裹已被人收走,他們沒什麽好帶的,當即跟著這名蒙人邁步走出這個困了他們兩天的蒙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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