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匹裝飾著錦緞流蘇華貴的高頭大馬,數量上雖較之一眾馬隊少了許多,但對於他們那過於華貴的裝扮,那真不是少了。


    但這一馬隊讓人讚歎歡唿的,並非是他們的華貴,也非他們的數量。


    因為這些馬匹雖為華貴,在這來往熱鬧的蒙境聖地,也能多見,不足為奇。


    人們此時的歡唿讚歎,全來自這一馬隊最中的一匹馬和一個人。


    那馬是一匹即使是在最長出名駒的蒙古,也極為少見的神行霹靂火。


    此馬外形並不算得很高大,但身軀粗壯,四肢更是堅實有力。因其鬃毛長而火紅,奔跑起來馬蹄翻動,聲如霹靂,遠遠看去形似一團飛滾的大火球。所以得名神行霹靂火。


    此刻,這匹神行霹靂火被一張紅底流雲的錦緞披風罩去了大半個身軀,隻有馬背上如果火焰般的鬃毛露於外麵。


    而這馬上之人,身著一襲大紅綢緞的蒙古長袍,頭戴一頂別著火紅翎毛的鑲金圓帽,腳蹬一雙滾金大紅長靴。


    一團火紅馬,火紅的華服,本就已十分的惹眼,可相比之下,這些都比不過火紅之人的一張臉。


    但看向那火紅之人,也就雙十出頭的樣子。麵若白玉,眉似柳葉,眸比晨光,唇如櫻桃,容色絕侖得足以攝人心魄。


    兩個孩子遠遠看著皆是一驚,暗道:蠻蒙之地會有這樣一個貌勝潘安之人。


    這人又是誰?


    難不成就是人群中念叨不已的那顏明脫?


    因為這人的出現,原本避於屋中瓦下的人群,紛紛擁到路邊觀看,一下就把站於道上的兩個孩子給在擠到了後邊。


    兩個孩子雖心下對這一隊人馬好奇不已,但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些怕被擠散了,忙一起退出圍觀的人群,避到了長街的一角。


    但聽人群的興奮歡唿此起彼伏,原還因臨近午時而稍稍安靜下來的街市,一下就什麽都熱鬧了起來。


    兩個孩子不明白人群突然的情緒高漲是為的什麽。周圍又都是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蒙語,也不好去問,隻能靜靜站於街角,等著這列人馬的過去。


    可不知為什麽,這列人馬卻是長得離譜,走了一隊又來一隊,看著沒一隊下來,皆著不同的服色,不知是何人物。


    再細看去,卻能發現。雖這一隊一隊的人。穿著不同。但每一隊馬上之人皆是一副肅穆莊嚴的神情。


    想想,就連適才引起人群情緒高漲的那名容顏攝人,貌勝潘安之人,其白玉一般的麵上。也是這麽一副肅穆莊嚴的神情。


    兩個孩子心中的疑慮因此更甚了。


    又過了大半刻鍾,長長的隊列終於人數漸少,到最後終於收尾,激動圍觀的群眾也跟著各自散開,各忙各的事去了。


    兩個孩子見了,均想安靜下。就手牽著手,轉過街角,往人少處走去,正想著尋一處石階坐下休息好吃東西填下肚子。突聽牆角的另一邊上。傳來幾聲嘀咕聲。


    這聲音雖低,卻可明顯聽出,是用的漢語在說話。


    兩個孩子自來到蒙地後,除了初次碰麵的波日特外,就沒聽到一句漢語。心下好奇,猜想著是不是關盡重到了,忙湊近了另一邊牆角聽去。


    隻聽一個低沉的男聲壓低著聲音厲聲問道:“你說尋不著是什麽意思?”


    另一帶著濃重蒙人口味的聲音,用漢語迴道:“真不騙你啊,就是尋不著了。自去年十月,明歡那顏和他的一眾部下就突然的一起莫名其妙的都失了蹤,我們還納悶呢。當時以為他們進你們大周搶奪興奮過了頭,一時沒趕得急迴來,也就沒去細查。可後來,一個冬天都過去了,還不見他們迴來,才覺得不對。再去查探,竟發覺明歡那顏和他的二百號兄弟,都失了蹤。二百號人啊,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怎麽都找不著了。”


    頓了半響,原先那低沉的聲音又厲聲道:“少胡說,二百號人,能說不見就不見的嗎,你當咱是白癡在騙小孩呢。快說,你們是不是想獨吞了,就愣跟我們說人不見了。還他媽把我們派下山查探消息的兄弟都給殺了滅口?”


    “冤枉啊,”蒙人的口音急聲叫道,“我騙誰也不敢騙你們啊,誰人不知千裏閻羅的厲害,隻要被他盯上的人,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我——我就算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去騙閻羅店的人啊。”


    “哼,還說不敢,你小子這一個多月來,不是一直在逃嗎。”


    “是啊,是——啊不是,不是逃,我隻是在追查線索,不,不是在逃。”


    “那說說看,你查到了什麽了?”


    “聽說那歡那顏失蹤前不久,接了一擔生意。”


    “什麽生意?”


    “說是尋人,尋找大周的一個人。”


    “尋什麽樣的人?”低沉的男聲追差問道。


    “聽說是個十歲大的男孩。”


    “十歲大的男孩?什麽人托他找的。”


    “這——”蒙人口音的一陣遲緩。


    “說!”


    “是那先可汗。”


    “那先可汗?”驚叫出聲不隻是低沉聲音一個,聽著還多出了兩個男女皆有的漢人聲音。


    “是,”蒙人口音又接著答道,“聽說不但是那歡那顏收到了這個委托,住在大周邊境上的幾個那顏也都一起收到了。”


    “你們那個那先想做什麽?”低沉的男聲不解道。


    “小的不知啊。”蒙人口音為難之極的答道。


    “這——”一個聲音轉為年輕的漢人男聲,突的插進話來說道,“十歲的男孩,四哥可還記得兩年前山西境內那個海捕令,官府重金懸賞要找的不就是一個十歲的男孩嗎?”


    “是的——”又一個漢人男聲插進話來說道,“那上麵說找的是那巡撫安在國府上的小公子,可後來弟兄們去巡撫了解到,安在國在的小公子根本長的不是海捕文書上的模樣,且也根本沒有失蹤。”


    “所以那海捕文書根本就是騙人的。”一個聲音暗啞的漢人女聲也插進話來說道。


    “雖說海捕是假的,但官府要找一個十歲的大的男孩,卻是真的吧。”年輕的男聲說道。


    “照你這麽說,要是兩年前山西境內找的男孩和那先可汗找的是一個人,這代表了什麽呢?”


    一陣沉默,低沉的男聲突的又一聲低吼,道:“你說,這代表了什麽?”


    “這,各位判官都弄不明白的事,小的怎麽會知道啊?”蒙人口音的人驚得聲音不住的抖顫。


    又是一陣的沉默,另一漢人口音的人悶聲道:“少在跟這小子胡說了,我們到此是來找迴我們失去的生意的。”


    “嘻嘻,是啊,”暗啞的聲音一嬉笑道,“那歡欠我們閻羅店的錢,幾時還迴來?”


    “各位判官,這我真不知道啊,那歡那顏去哪了,我真不知道啊。”


    “你這中間人,會不知道。”


    “真——真不——不知。”蒙人口音的人嚇得話都說不全了。


    “敢跟閻羅店玩失蹤的把勸。”


    “可——可連那先可汗也找——找不到那歡那顏啊。”


    “那又怎樣?”


    “哼,咱不管那歡想幹什麽,就算他想搶了你們可汗的汗位去當,那也是他的事。但隻要欠下我們閻羅店的錢,一分都不能少的都要還迴來。”


    “是,是要還。但——那歡那顏真的不見了,鬼麵官,你們不是要——”


    “少廢話,那歡是不見了嗎。那好,他的弟弟那脫不是明白白的在那嗎。我就不信,他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弟弟去死還不滾出來。”


    “那脫?可是——可他是——”


    “我說了,就算是你們的可汗,隻要欠我們閻羅店的錢,也要一分不少的還來。”低沉的聲音惡狠狠的說道。


    “是——是——”蒙人的口音,弱得不能再弱了。


    隻聽威脅的聲音又下狠的說了幾句,隨後蒙人口音一聲低嚎慘叫,自牆後淒聲傳來,顯是那蒙人口音的被下了什麽重型,又不敢大聲叫出,隻能如此壓死的低聲淒然慘叫,讓聽著的人毛發直豎。


    此時的兩個孩子均強按著自己的嘴,怕不小心叫出聲來,驚到了牆那邊的人。


    “嘻嘻,”隻聽嬌豔的笑聲,卻是暗啞的女聲又笑,“早聽說那脫是蒙地第一美男,今兒一見果不其然啊。剛剛姐姐我就這麽遠遠瞥了一眼,就好不心動。哎呀呀,阿希格啊你就辛苦下了,叫了他來給姐姐親近親近,到時姐姐一定重賞你。”


    “是——是——”蒙人口音的迴答,已弱如蚊咬。


    “嘻嘻,看把你嚇得,不就兩根手指斷了嗎,就臉白成這樣。聽說你們蒙人不是一向都自比做狼的嗎。怎麽我在你阿希格身上就一點都看不到那狼性呢,真是汙了姐姐的眼啊。”暗啞的女聲嘲弄道。


    “這——”蒙人口音的人說不下話了。


    “嘻嘻,阿希格也知道難受了,看來真是跟咱們漢人呆久了啊。”暗啞的女聲咯咯笑道。


    “行了,美妖。”低沉的男聲搵怒道。


    “嘻嘻——”


    “你去,把那脫找來。”


    “這——是——”


    再一聲低聲下氣的答應過後,傳來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兩個孩子一動不敢動的縮在牆角,懼得大氣都不敢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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