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外,風沒起,杆杆翠竹無波無浪,安安靜靜的佇立於空寂的院落中。


    竹屋內,嚎啕的大哭再響起不久後,溘然而止。


    一瞬間的沉靜後,隻聽韓齊海輕歎:“風兄狼口十一郎的稱號,正是由那時叫起。也不知他在狼山峽穀中,擊斃了多少隻狼,才得來了這一稱號。”


    柳雙離輕點著頭。


    迴看去,風十一已倒迴桌上,粗糙的大手正不斷摩擦著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他又恢複了原先酒醉的姿態,麵上見不到一絲淚痕,好似剛才那震耳的大哭,完全與他無關。


    這世間有太多的事根本無法用語言去述說。對於沒有親身經曆過它的人,再多的敘述,也多隻是表層的理解感受,永難體會到其中的滋味。


    戰爭,正是這世間最難去述說的一件事。無論它曾被人描繪得多麽的淒宛,多麽的悲壯、多麽的豪情萬丈。對於親身經曆過它的人來說,最終留下的多隻是傷痛,,永遠也無法磨滅的傷痛。


    徒然的感歎過後,韓齊海也停下話語,取過桌上的綠竹茶杯,飲著那好似永遠也飲不盡的清茶。


    小小的竹屋,陷入了怪異的靜謐中。


    良久,打破這份令人壓抑的安靜的,卻是一直最少說話的男孩秦思揚。


    隻見男孩眼光深冷,麵無表情的一字一句道:“還生還了十三人,那照此推來,那所謂正北盟就是這幸存下來的十三個人所創。而這位風大俠,想必就是正北盟的十一堂主,是不?”


    韓齊海放下手中的茶杯,點了點頭。


    “那你呢,韓公子,你和正北盟又是什麽關係?”秦思揚盯著韓齊海問道。


    “我?”韓齊海淡漠的一笑,“我能和正北盟能有什麽關係?想韓三在八年前就隨家人一起離開了宣化。現今,也隻不過是受家人之托,迴來處置宣化這所老宅。嗬嗬,卻不想剛一來到,就遇宣化戒嚴,真真的不幸。”


    “真這麽簡單?”男孩一臉的質疑。


    “那小兄弟還以為如何?”韓齊海反問道。


    怔了一怔,秦思揚卻不知如何迴答。


    “思揚!”從感傷中驚迴過神的柳雙離,忙一把扯住男孩,不想他再如此質問於人。


    “哈哈,”韓齊海又是輕聲一笑,細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顰眉而道,“小兄弟的疑問,我已解答。現在,也該由我來問問兩位小兄弟一些問題了吧。”


    “嗯,”柳雙離一詫,“韓公子想問我們什麽?”


    韓齊海低眉而笑:“不知兩位小兄弟是哪的人,又為何會來到宣化這邊防重鎮?”


    “這——”柳雙離一怔,迴看了秦思揚一眼,把話題拋了迴去,道,“韓公子不是調查過我們嗎,你應該知道吧?”


    “我所知道的隻是……”韓齊海雙手抱胸看著柳雙離,道:“兩位小兄弟今天是打正北盟九堂主成學林家逃過來的。”


    “成學林?不——”柳雙離下意識的否認道。


    韓齊海又是一笑:“小兄弟難道不知,你們住了大半個月的那所宅子,是正北盟九堂主名下的財產?”


    “那不是張嬸的家嗎,怎麽會?不對,張嬸的兒子叫張喜哥。”


    韓齊海若有深意的搖著頭:“正北盟九堂主對外的化名就叫張喜哥,還有兩位小兄弟這月來接觸的那位張嬸,也不是成學林的親娘,而是他的乳母。張家這所宅院,是正北盟在宣化城內最重要的活動據點。”


    這一解釋,讓柳雙離和秦思揚皆大吃一驚。


    不是沒想過張嬸和正北盟有關係。自一早在張嬸家見到那些人,聽到那些話,兩個孩子就知道張嬸不簡單,那兒絕不簡單。


    可他們一時間卻也沒能估到,那兒竟是正北盟最重要的活動據點,張嬸本人竟就是正北盟內的人。


    兩個孩子均不由的暗道,他們難道在不知不覺中,陷進了什麽事件中?


    怔愣了好一會兒,柳雙離才苦笑道:“韓公子了解得還真清楚。”


    韓齊海微緊雙眉:“所以韓三很是好奇,兩位小兄弟是原何引起了正北盟如此大關注,竟不避嫌疑的被邀至張宅留宿。”


    “這,我也不知是為什麽時候啊。”柳雙離亦皺眉道,“也許是張嬸見我和小弟孤身在外怪可憐的,才邀請的我們。”


    “可憐?”韓齊海冷然一笑,“這世上可憐的人著實太多,怎麽她就獨獨邀請了兩位呢?”


    “這——”柳雙離有些為難的遲疑道,“韓公子,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為什麽,你……你如此說來,究竟是什麽意思?”


    韓齊海輕笑出聲,指尖輕敲著桌麵,又問道:“兩位小兄弟從配州來?”


    “是的!”柳雙離點點頭,一臉納悶的看著韓齊海。


    “你們認識宋廣孝?”


    柳雙離又是一怔:“宋廣孝,宋爺?是,我們在配州見過,這韓公子之前不是問過了嗎,怎麽還問?”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韓齊海還是輕笑著,可這一迴的笑卻與之前皆不想同,俊朗如玉的麵龐上顯出一些狡獪,“兩位小兄弟此次來宣化,是為的配州城的一位老先生吧?據我所知,兩位在配州的半年裏,一直住在這位老先生的家裏。”


    “韓公子查得還真不是一般的清楚。”柳雙離有些不悅的迴道,“是的,為了避冬,我們一個冬天都借住在陳先生的家裏,這又怎麽了?”


    韓齊海清冷的眸光掃過柳雙離,落到又再度沉默不語的秦思揚身上,頓了一頓,低眉而道:“兩位小兄弟不知道嗎?你們借住了半年的那位陳先生,可是原薊州遊擊將軍陳帆的父親。”


    柳雙離愣了一下,點點頭道:“這點陳先生有提過。他臨終前還囑托我,幫著找尋他這個兒子。”


    韓齊海微微額首:“從適才我說的事,小兄弟也知道了,六年前宣化是和薊州聯合出擊塞外蒙人的。”


    “嗯,是的。”柳雙離再度點點頭。


    “那一年,宣化一部六萬人,在出擊塞外返迴後全軍覆沒。僅餘十三人逃出生還,這僥幸生還的十三人之後創建了現在的正北盟。”


    “呃!”柳雙離應了一聲,心中卻為聽到這僥幸生還的一話而涼涼的,也不知是何滋味。


    韓齊海的表情卻還是淡淡的,看不出有一絲的波動:“那小兄弟想過沒有,那年曾商定要一同參與塞北出擊的薊州一部,最後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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