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河,看看後邊也沒人追來,命想來是暫時保住了。


    兩個孩子在河岸邊躺了一晚,第二日一早醒來,就掙紮著離開了河岸,尋了個幹爽的泥草地,又歇息了兩個多時辰。至日上中天,肚子‘咕嚕’的抗議聲響個不停時,才迫使他們再度起身,摸索著向前走去。


    河的另一頭,地處荒涼,一路走著都碰不上一個人。可九歲大的秦思揚,還是如驚弓之鳥般,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慌裏慌張的要躲藏起來。


    如此行不了多久,柳雙離就有些受不住了。


    “小心不是這麽樣的啊。”柳雙離盡量壓低聲嚷道,“我學過武,練過耳力,百步之內有人走動我都會聽得到的,你就放下心來走了,好嗎?”


    秦思揚盯著柳雙離,此刻的他,穿著柳雙離的男裝衣服,衣服是長了些,好在他雖在身高上比柳雙離矮一個頭,但在身塊上兩人卻是差不多的。所以,穿上柳雙離的衣服,隻需把褲腿和衣袖都往上卷一些,其他的看著倒也挺合身。


    “你肯定不會被人發現?”秦思揚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小鬼,你別怕成這樣,放鬆點了?”


    “我不是小鬼。”不理會柳雙離話的意思,男孩糾結起頭兩個字來。


    “你本來就是小鬼,你才九歲。”


    “九歲又怎樣,你瞧不起人。”秦思揚氣道。


    “你這小鬼,還真難纏。”柳雙離惱道。


    “不要再叫我小鬼,聽見了嗎,我不是小鬼。”秦思揚氣紅了臉。


    “叫得這麽大聲,你現在倒不怕被人發現了嗎?”柳雙離忍不住輕眨著眼笑了。


    “你——”秦思揚一時無話可說。


    “哈哈,小鬼就是小鬼。”柳雙離咯咯的笑道。


    “再說一次,不要叫我小鬼。”秦思揚還是糾著這個問題,大聲申訴道。


    “好了好了,不氣你了。”柳雙離歪著頭笑著安撫道。轉頭看了下前麵的路,發覺下去的路再走下去,樹林漸稀。遠遠看去,是一片空曠的平地,無一遮掩之物,人若走在上麵,就算完全不出聲,也極易被遠處的人發現。


    “直走下去嗎?”柳雙離尋問道。


    “不,再走下去會被那些人發現的。”秦思揚停下腳步,雙手緊抱於胸前說道。


    “那些人神神秘秘的,全都黑衣蒙麵,究竟是什麽人啊?為什麽要這麽費事的來追殺你呢?”柳雙離也停下腳步,忍不住又向男孩探問道。


    秦思揚實則有心迴避這個問題,聽柳雙離再次問起,隻是含糊的迴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要殺我的人太多,我辨不出他們是哪方的。”


    “啊”的一聲,柳雙離一臉不可置信看向男孩,心下對他的迴答實則納悶不已。


    說真相信男孩的話了,談不上。但要說不相信嗎,想想男孩又何必要拿這樣的話來騙自己呢?


    想起前一晚過河時,男孩說到追殺他的人中還包括了他的親人。


    要真是至親之人在追殺,那還真不是一般的慘,是比自己的情況還來得慘!


    柳雙離苦笑著搖了搖頭,沒再為這事追問男孩。


    秋陽如虎,加之是餓著肚子走路,隻一下就讓人累得不行。


    秦思揚疲倦著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把頭埋在膝蓋下,歇了好半天,才稍稍緩過些勁來。緩過勁後,再抬頭看著前麵的路,男孩卻有些絕望的說道:“保護我的人都死了,我現在已經沒地方可去了。”


    暫時不知往哪走了,柳雙離就隨著男孩也坐到地上,望著前方一馬平川,應道,“我和你一樣,也是沒地方去的人。”


    “你也是?”秦思揚奇道。


    “是啊,要不我怎麽會大晚上的還呆在山上,還倒黴的見到你被人追殺。”柳雙離垂頭說道。


    昨晚過河時,秦思揚大半時間都是在無意識狀態下的,自是不可能記得柳雙離有說過什麽。現在聽柳雙離這麽一說,對他來說才是第一次聽聞柳雙離的身世,好奇的問道:“那你的親人呢?”


    “他們早就不在了。”柳雙離苦笑著,抬頭望向一碧蒼穹。


    “不在了?”


    “就是都死了啊。”柳雙離幽幽的說道,“那年鄉裏鬧旱災,家裏都窮得沒吃的了,東家還來逼債。家裏沒錢沒糧,我娘就被他們強拉去頂了債,後來也不知怎的就死在了東家那裏。我爹怕事,連夜帶著我逃出離了家。在逃難的路上,把能吃的東西都留給了我,自己卻餓得病倒了,後來就這麽去了。”


    秦思揚聽著一時愣住了,呆呆的看著陷入痛苦迴憶中的柳雙離,良久才又問道:“那你後來是怎麽——”


    “我嗎?”柳雙離一笑,揚揚手故作輕鬆的迴道:“想來算我運氣好吧,在爹爹過去的那當口,正巧碰上了師父。師父很喜歡我,在爹爹去後,就把我帶迴了師門,收做了關門弟子。”


    “哦,你師父是?”


    柳雙離不迴答,側過頭來看著男孩咧嘴一笑,眨著眼問道:“小鬼,你問了我這麽多,我都答了。而你自個呢,是怎樣個情況?為什麽會被人如此追殺?”


    秦思揚一愣,憋了半天才悶聲迴道:“說好了,別叫我小鬼,我叫秦思揚。”


    “好吧好吧!”見男孩又在糾結這個問題,柳雙離連連擺手,道:“看你計較成這樣,我以後都不叫你小鬼了,叫你思揚,總行了吧?”


    “嗯,這好!那我就叫你雙離!”男孩一臉認真的答道。


    “喂,這不對吧,你應該叫我姐姐。”


    “我沒有姐姐。”


    “你這小——家夥,怎麽這麽別扭。好吧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計較。”


    “也別叫我小家夥。”


    “好了好了,我以後都不在你麵前提這‘小’字,哎呀,真要命的。”


    “要命?”


    “沒,沒什麽了。”柳雙離苦笑。


    時辰滑過了午時,已有兩天沒進半粒米的兩個孩子,肚子又‘咕嚕咕嚕’的開始抗議了。兩天未進食,再加之昨晚拚盡全力的過河,體力早已透支。他們知道,再不快點找到吃的來補充體力,等著他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柳雙離站起身來,看著前方的路毫無遮掩,官道就再眼前,隻要順著官道走下去,絕對能找到村集市鎮。有村鎮,吃的東西自然也就有了。可一想到秦思揚的情況,她又無奈了。


    “但是,不走上官道,我們很難找到村莊和市鎮的啊。碰不到人,我們又不懂路,去哪找吃的啊?”柳雙離懊惱的說道。


    “前麵這條官道是往這個方向一路順沿下去的。”秦思揚說著抬手指指左側方的山林說道,“而這片林子一直都繞著這條官道。我想我們也不必非要走到官道上,隻要進到這片林子裏,順著官道的方向走,應該也能找到村莊市鎮的。”


    “哎,是嗎?”柳雙離細細辨認前方官道的方向,再看向左側的林子,笑道,“不錯,這林子是一直繞著官道的走的,我們隻是怕被人發現,那躲在林子裏走也是一樣的。”


    說著柳雙離迴頭看向男孩,讚道:“思揚你不錯哦,看得好遠。“


    聽到讚揚,秦思揚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隻是神情黯淡的望著前方。


    柳雙離不去理會男孩的惱傷,還是獨個傻笑著。一番對話後,她突然發覺,其實救下這小鬼也不賴啊,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人,男孩也十分顧忌的不願多說自己的事。但這怎樣呢?大家都是苦命人,她有時想起自己的身世都會忍不住的心傷,更何況是這個差點為此丟掉性命的男孩,想起肯定比自己還要難過,她又何苦定要他說起?


    自然,柳雙離也明白,救下這個小鬼,無疑會是個大的麻煩,說不好還有可能會危及她的性命。可即已出手了,她也就不能再坐視不管。想來長這麽大,她的命也沒好運過。六歲時僥幸得到師父疼愛,帶迴師門撫養,可最終師門還是被無情的滅了。現在的她,舉目無親,孤苦一人,說到底也不是個隨時都可能去的人?即是如此,有這小鬼一起同行,至少在她以後的流浪生涯中,不會再這麽孤單寂寞,心下多少也有了個掛念,孤寂的心想必也能好受些。


    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想到這,柳雙離又笑了。


    依秦思揚所指的,兩個孩子繞上左側的山林,一路隨意聊著話兒慢慢走去。雖然不時會碰上大石土溝擋路,但他們繞一下也就過去了。


    秦思揚的方向感很好,在山石林中僅憑著感覺前行,他也能清楚的辨別出方向。每次走到林子邊上,總能一眼就看到遠方平地上的官道,一路延伸。


    雖沒有吃的,柳雙離隨身攜帶的葫蘆裏倒是裝滿了水,那是她昨晚在河邊裝滿的。沒有硬的東西填肚子,空著肚子喝水,肚子更是‘咕咕’的抗議不已,但他們別無選擇,必須要喝水,因為這是維持生命所必需的。


    就這樣,肚子裏灌滿了水,兩個孩子走走歇歇的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當兩人都覺得要到極限時,終於見到前方不遠處的空中升起的炊煙嫋嫋。


    即有炊煙,就代表著前麵有人家居住,希望也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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