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為我做了這麽多,我卻都辜負了。”衛象低頭道:“你們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我不僅辜負了你們的好意,還沒能守住我們的秘密,出賣了你們,聽說你們被顧伯母狠狠地揍了一頓,傷得很嚴重呢。”


    提起這件事兄弟倆就不高興,於是平平轉移開話題道:“說起這事我才想起來,你還沒跟我們交代呢,既然到了你舅舅家,你怎麽又迴來了?”


    “就是,要知道你走了還會迴來,我們當初就不會那麽費勁兒的幫你了。”


    衛象有些傷心的低頭,“舅舅他,他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樣,現在的舅舅和以前的舅舅判若兩人……”


    “啊?”倆人一頭霧水,“難道你先生被人,不,是被鬼上身了?”


    在說書先生的故事裏不就是這樣的嗎?


    衛象也猶豫了一下,思索半天後搖頭道:“不像。”


    他沉默半響還是道:“我覺得以前的舅舅是裝出來的,他其實並不喜歡我,隻是在利用我而已,就和我院子裏那些丫頭婆子一樣。”


    “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我爹把我身邊所有伺候的人都趕走了,不管他們是我親生母親的人,還是我繼母的人,這倒是便宜了我,以後再沒人敢欺負我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以前一直覺得繼母縱容指使她的下人在欺負我,而舅舅和母親留下的人則在保護我,可時到今日我才明白,原來我一直是他們博弈中的棋子,不論是我繼母還是我舅舅都沒把我放在眼裏過。我繼母的陪房欺負我,我親娘留下的下人也同樣聽舅舅的話欺負我。”


    平平和樂樂同情的看著他,瞬間覺得他的形象偉大而悲壯起來,感謝上天讓他們投了一個好胎,更要感謝他們娘沒死,爹沒有另娶,而且他們還沒親舅舅!


    平平想到這裏一滯,若有所思的看向衛象,“你說你舅舅以前都是裝的,實際上他對你並沒不好。”


    衛象歎氣一聲,點頭迴答。


    “你到了江南以後發生了什麽?”


    “也沒有什麽,和以前一樣沒人把我放在心裏,而且相比在衛府,我在平家又多被客套了兩分。而且被捧高踩低的下人踩了幾腳而已。”


    才五歲的衛象還不會收斂自己的脾氣,雖然被“踩”的時候保持了沉默,但見到平舅舅的時候就爆發出來了。


    這傻孩子覺得舅舅是自己的親人,所以對著他撒嬌,卻不知道平舅舅以前把他當搖錢樹,現在卻當燙手山芋,恨不得要扔到外麵去。


    這種心理狀況下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偽裝完美,哪怕衛象隻有五歲也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和差別待遇。


    這種獨自身在異鄉,發現唯一可依靠的人也不可靠後,衛象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所以在平舅舅決定送他迴京時他不吵也不鬧,乖乖的迴來了。


    衛象坐在花壇邊撐著下巴歎氣,平平看著總算是明白過來,他伸手捅了捅弟弟道:“難怪爹爹說我們蠢,我們的確是挺蠢的。”


    樂樂一臉茫然的看著他,顯然沒反應過來。


    平平就點了一下他額頭道:“真是笨,象哥兒和爹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你怎麽還不明白?”


    樂樂怒,衛象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顯然不太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我們為什麽讓象哥兒去找他舅舅?”平平道:“因為他在衛府過得不好,我們想著他跟了他舅舅能過好日子。所以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讓象哥兒過好日子,可是我們卻連象哥兒的處境都沒看清楚,誤把賊人當恩公,所以豈不是眼瞎人蠢嗎?”


    樂樂恍然大悟,衛象漲紅了臉,小聲道:“我舅舅不是賊,我也沒當他是恩公。”


    平平和樂樂全然沒聽他說話,一副懊惱的樣子道:“我們真是太笨了,一步錯步步錯,到今天直接錯過了端午節。”


    “你聽,我好像聽到金海湖上喊號子的聲音了。”樂樂一臉癡迷的麵向金海湖方向,要哭不哭的道:“端午節呀,聽說今年皇帝師兄也會出現。”


    衛象忍不住道:“幾乎每年端午佳節陛下都會出現,今年看不到,明年再看就是,你們要不要這麽念念不忘?”


    “可是五歲時候的端午節一生隻有一次,”平平一臉嚴肅的道:“錯過了這一次,除非時光倒流,不然我們都不可能再過一次五歲時的端午了。”


    衛象小眉頭皺起來,直把平平這句話念了三四次才理清這意思,理清後他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反駁。


    他頗有些愧疚,想著他們因為他不僅被揍了一頓,還失去了人生中唯一一次五歲時的端午節,“要不,我們逃出去吧,到時候你們把責任推我身上,就說是我把你們偷出去的。”


    平平和樂樂頗為無語的看著他,“你覺得這話誰信?而且我們家可不是你們家,你要能把我們偷出去,以後我們當你小弟。”


    衛象就皺了皺鼻子,苦苦思索了一下還是沒想出好方法,隻能巴巴的看著他們。


    平平撇撇嘴,“算了吧,真的逃出去迴頭也得受罰。”


    另外兩人一臉沮喪的低下頭,氣氛沉悶的開始鋤地種花,也不知道是誰先不小心把土撒到另一人身上,沉悶的罩子就好像被人一下紮破,三個小孩互相丟著泥土玩,不一會兒就樂哈哈起來。


    樂樂直接抓了一把土按住衛象就往他領子裏塞,衛象被冷得嗷嗷叫,立即抓了一把土往他臉上糊,一旁的平平渾水摸魚,一下往衛象脖子裏塞土,一下又壓住樂樂讓衛象欺負……


    衛府跟來的下人大驚失色,想要上前阻止,秦府的下人則非常淡定的攔住他們道:“放心,小少爺們都有分寸,等他們玩累了再洗澡就是。”


    秦府的孩子在這方麵一向寬容,隻要不做損人之事,他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等顧景雲他們玩迴來,三個孩子已成泥人,聽到大門處傳來的動靜,三人驚叫一聲,扭頭看了一眼被他們禍禍的花壇,這才驚覺時間竟然過得這麽快,都下午了!


    三孩子立即丟下手裏的泥土,哇哇大叫著往梧桐苑跑去,“快叫水,快叫水,我們要洗澡!”


    衛府的下人一臉生無可戀的跟在後麵,而秦府的下人已經迅速的去通知廚房,等三哥孩子跑迴梧桐苑,大廚房已經把熱水送來了。


    三個人就嘻嘻哈哈的剝幹淨跳進水裏邊洗邊玩。


    因為太髒,三人換了三次水才洗幹淨,等他們穿戴一新到前院去的時候,顧景雲他們都坐下喝了一盞茶了。


    他自然也知道了三個孩子今天幹的事,倒沒有怪罪他們,隻似笑非笑的道:“看來不出門你們也玩得挺開心的嘛,隻是可憐了那些花花草草。”


    三小孩低著腦袋不說話。


    顧景雲揮揮手,留下衛象用過晚飯才讓人送他迴去,走前寶璐還當著衛府下人的麵和他說:“有空就來找平平樂樂玩,他們禁足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在家閑著也無聊。”


    衛象高興的應下,之後果然隔三差五的來陪平平樂樂玩,顧景雲就以衛象為例教他兩個兒子如何在那種險惡的環境下立足。


    一個人的目光不能局限在後宅之中,但後宅同樣是一個巨大的戰場,顧景雲不讓他們沉浸在後宅爭鬥中,卻希望他們能夠了解一些後宅的手段,讓他們以後麵對這些後宅算計時不至於捉襟見肘。


    而這也有益於他們識人,當年舅舅隻教他做人及天下事,後宅的事他是跟著舅母學的。


    當年舅母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他是那樣的身份,寶璐又是那樣直來直往的性格,他要是不學一些,舅母怕他不敗於前朝,卻死在後宅手段上。


    而到了平平樂樂,或許是因為他們家的環境太好,舅母再想不起來教他們後宅之事。


    至於寶璐,她恨不得孩子樂觀向上的長大,又怎麽會主動跟他們說這些陰暗之事?


    不然兩個孩子也不會那麽莽撞的把衛象裝箱子就運走,但凡有點後宅爭鬥意識的都知道,衛象這樣無故失蹤,最後隻有兩個下場,一是被死亡,疾病,意外,這世上讓一個五歲孩子死亡的意外多了去了。找不到就宣布死亡唄,傷心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二就是被拐賣,衛象是男孩,被拐賣的名聲雖然不好,但對衛家的打擊不會很大。


    不過衛家對衛象的感情也沒多少,寧願宣布死亡也不願意宣布拐賣再找一找。


    所以後宅爭鬥知識很重要,而且他能以這裏為出發點教他們很多東西,宗族,人倫,律法皆可涉及。


    平平和樂樂以此為起點開始海綿一樣的從父親這裏吸收各種知識。


    安安偶爾聽到一兩課,感興趣的就跑去聽,不感興趣的就丟下兩個弟弟自個去玩。


    等黎寶璐發覺到不對時,倆孩子已經越學越多,在有些事情的見解上和他們父親驚人的一致。


    顧景雲連忙撇清自己的關係,“我可沒有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們,不過是給他們上課時提過一兩句,隻是他們到底是我的兒子,繼承父誌不是正常的嗎?”


    顧景雲將此事歸咎為遺傳。


    黎寶璐長歎一聲,當下沒說話,晚上卻把顧景雲推下床道:“我有怒火,為了不讓我犯下錯誤對你動手,你還是趕緊走吧。”


    顧景雲就抱著她笑道:“那你動手吧,我絕對不喊疼。”


    黎寶璐動了動手腳,發現被他壓著,除非她用上內力不然掀不開人,她不由翻了一個白眼道:“以後兩兒子就跟你似的那麽厚臉皮?”


    “臉皮厚的人心理通常也比較強大,抗打擊能力強,娘子不該感謝為夫將他們教得很好嗎?”


    “也和你一樣腹黑?”


    顧景雲一笑,額頭抵著額頭問,“不好嗎?”


    黎寶璐想了想道:“我喜歡兒子們忠厚一些,但安安要像你才好。”


    顧景雲微微有些驚訝,“怎麽是安安,我還以為你希望她能夠像你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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