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兒是京郊長青村的農戶之女,此時正坐在炕上整理自己的挎包,其實裏麵沒多少東西,隻有一副針線和一把剪刀,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但她依然是整理了再整理,珍惜不已。


    她母親在門外來迴晃了幾圈,還是忍不住進門道:“福姐兒,你真的去雲璐學院讀書啊。”


    福姐兒堅定的點頭,“娘,我都問過了,在書院讀書可以賒賬,等我學成後再做工慢慢的還就是了。我跟他們已經簽訂了協議,上麵寫得很清楚,我在裏麵學三年,最多做兩年工就還完學費了,如果我手藝好,說不定不用兩年就還清了,以後我再賺的錢就是我的了。”


    她母親依然猶豫,“可你今年都十三了,三年後十六,再還兩年債都十八了,到時候還有誰娶你?”


    福姐兒不在意的道:“總能嫁出去的,娘,書院的山長說了,女子嫁人是為了把日子過得更好,可如果我暫時不嫁人,甚至不嫁人會比嫁人過得更好,我為何一定要早早的出嫁?”


    福姐兒見母親又要反對,便道:“我現在嫁出去也是跟您一樣下地種田,一年有一半的日子在吃糠拌的米飯,除了過節過年那幾天可以吃幹的外,其餘一半的時間是在喝粥。但如果我進書院,學到了手藝,娘,我現在每個月繡的手帕賣給繡坊都有一百多文,若是我能跟那些繡娘一樣做出大件……”


    福姐兒眼睛閃亮,緊張的捏著手中的挎包道:“掙了錢,我們家就能翻修房子,每天都能吃白米粥,吃摻了白麵的黑饃,說不定女兒還能給你和爹買肉吃呢。而且,秀姐兒她們都跟我一起去,我要不去就落於人後了。”


    福姐兒的母親這才不再反對。


    離長青村不遠的長林村裏,常大妞默默的在她爹床前磕了三個頭,然後轉身出去收拾自個的包袱。


    常老爹氣得翻了一個身,最後還是忍不住起身問道:“你真要去那啥啥書院?”


    常大妞靜靜地“嗯”了一聲,低聲道:“我看過書院先生紡織出來的絲綢,也問過價錢,一匹賣到外麵的店鋪最低二兩,最高卻是無上限。爹,就算我織出來的隻能賣最低價,那也能賺不少了,我想過好日子,我還想帶著你們過好日子。”


    常老爹抖著嘴唇不說話。


    常母就推開門,從隔壁出來道:“她爹,讓大妞去吧。”


    二妞和三妞牽著弟弟也從房間裏跑出來,連聲道:“爹,就讓大姐去吧,反正書院不要錢,還包吃包住,畢業後為書院幹兩年活兒也有工錢拿,就算是到城裏做學徒都沒這樣的待遇,以前你不是為了讓大姐能到布莊裏做學徒花了好多錢還不成嗎?”


    常老爹無奈道,“就是書院的待遇太好了我才怕呀。”


    “爹你就放心吧,外頭都說了,辦書院的是皇帝的師母,那位黎山長還在清溪書院教書呢,教的全是貴女。”


    常老爹沉默。


    而跟他們家隔得不遠的一戶人家了,柳娘子給孩子喂完飯便迴屋,她丈夫已經幫她收拾好東西,見她進來便叮囑道:“你慣用的東西我都給你收拾好了,你看看還缺啥。”


    柳娘子不在意的道:“我又不住書院,每天都迴來,能用得上多少東西?”


    她丈夫憨憨一笑。


    柳娘子就低聲道:“你手上的手藝也別丟,等我學會了迴來教你,可惜書院不收男子,不然你去學肯定比我強。”


    她丈夫便在心中嘀咕,要是書院也收男的,那他還不放心讓他媳婦去上學了呢。


    城南貧民窟裏更是熱鬧,近三分之一的人家都在忙著給孩子打包行李,他們的孩子明天一早也要去雲璐學院讀書,家裏父母一一叮囑要去上學的孩子,“要聽話,不許闖禍,認真聽先生講課,學了手藝迴來教一教你妹妹兄弟們,以後家裏就靠你們了……”


    以後家裏就靠你們了!


    這句話成了絕大部分進入雲璐學院學習的女孩們的動力,她們喜歡被家裏人重視,喜歡這種有用的感覺。


    而承擔了多大的責任,便也有了多大的權利,現在,她們的地位雖不至於跟家中的兄弟平齊,但她們說話已經有人聽了。


    二月初三,雲璐學院正式開學,書院大門才打開便湧進一群群帶著孩子前來報到的家長。


    書院的校工“當當當”的敲著鑼鼓大聲喊道:“不要著急,一個一個的來,已經選好技藝班的去對應的技藝班報到,沒選好的去基礎班。”


    “看到前麵的大字了嗎,上頭寫著各班技藝的名稱,不要亂擠,你不是要學刺繡嗎,你跑木工那兒去幹嘛,刺繡在那邊。不認字的看字旁邊的圖畫,上頭畫了繡女刺繡的是刺繡班,刨木頭的是木工板,拿著梭子紡織的是紡織班,拿著算盤的是會計班……對,就看圖畫找班,基礎班的找個姑娘埋頭寫字的……”


    校工聲歇力竭的喊著,各班接受報名的先生也在大喊,讓後麵的人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問清楚是否住校,是否賒欠束便刷刷的開單,住校的拿著牌子到後麵去找自個的宿舍。


    “宿舍在最後一進,認字的找字,不認字的找畫,宿舍門前掛著一幅女子刺繡圖……”


    黎寶璐站在辦公樓的觀景台上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幸虧維貞最後想起來大家不識字畫了圖畫代替,不然今天非亂死不可。”


    顧景雲沉默,絕對不承認自己也忽略了這個最基本的細節。


    雲璐學院不像清溪書院,它麵對的是中下層階級,這個階級的人有九成九不識字,而女子識字的概率更小。


    清溪書院的校工少,因為即便是新進校的小孩子都認識最基本的字,他們的家長更不必說,所以沿途隻要有木牌指示就知道怎麽做,去哪裏做。


    然而雲璐學院的學生和家長顯然不識字,而且他們應變的能力也要差得多。


    好在他們畫了不少圖畫做指示牌,指示牌下又有校工答疑,這才沒有混亂起來。


    但這個嘈雜也足夠喜靜且潔癖的顧景雲皺眉的了。


    一天過去,書院終於慢慢安靜下來,現在雲璐學院招收到的學生也不過一百二十八人而已。


    經過前世的學校,黎寶璐覺得人數很少,然而關注這裏的書院卻很吃驚,因為他們沒想到雲璐學院的攤子鋪得那麽大,竟然一上來就招收那麽多學生。


    要知道,一般的小書院學生也就二三十人而已。


    不是書院都能跟清溪鬆山一樣在校生動輒上千人的。不過各書院也不介懷,因為雲璐學院的發展對象和前程跟他們是兩條平行線,大家不過秉持著對教育的重視關注一下而已。


    畢竟他們麵對的學生是男的,主要任務是讀書明理科舉;而雲璐學院招收的全是女學生,展示出來的教育重點在技藝一途,以後出來的學生多半要從事手工業。


    跟他們士族階級相差一個等級了,所以沒人太往心裏去。就是清溪書院的先生們都微微搖頭,覺得顧先生和黎先生也太不務正業了,教著書竟然還開這樣一所書院,哪怕開個培訓班,指導一些士子們也好呀。


    何必吃力不討好的去這麽一所書院?


    而帶著閨女孫女來報名的家長們看到書院裏的校工是女的,除了部分先生外連書院的護衛都是女的後大家放心了。


    有校工看到家長們盯著護衛,便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們山長請來的女護衛,她們以前都是鏢師,手腳功夫不弱,一個人打三個大男人一點問題也沒有,有的人身上還有人命呢,當然,她們殺的都是劫鏢的人,不算犯法。”


    家長們更放心了。


    然後校工帶著他們去食堂參觀,“食堂裏的飯菜也都要錢,也可以和束一樣暫時賒欠著,拿著書院發下的飯牌就能打飯,每個學期的飯錢也都是固定的……”


    黎寶璐知道來這裏上學的學生家境都不怎麽樣,所以設置的食堂不像清溪書院一樣可以自由點餐,現付飯錢。而是一收一個學期,學生可以選擇開學付賬,學期接受後付賬,也可以暫時賒欠,等畢業後和其他費用一起做工償還。


    而大部分入讀的學生都選擇了賒欠,包括束,各種材料費和食宿費用。


    所以黎寶璐才說她開這所書院需要做好足夠的準備,因為花銷太大了。


    學生,先生以及書院裏的校工共計一百六十九人,他們吃喝全在書院,這還不是花銷最大的,學生們學習的材料全部由書院暫時墊付,要是準備的錢不夠,那書院根本開不下去。


    因為第一年,書院的學生是不可能給她創收的,她們都在學習階段。


    顧景雲和黎寶璐將方方麵麵全部計算好,將書院未來五年的規劃做好,在確定他們的積蓄可以負擔得起書院五年的花銷後這才敢開這所書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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