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關節發出來清脆的聲響,在沉悶的倉庫裏清晰可聞。


    原本還想著與張君臨一戰的張召,此刻感覺到渾身發麻的瀕死感。


    他哪敢硬扛?!


    再不情願也隻能順勢跪倒在地,伏低做小。


    “張召,本宮躺著接旨,行還是不行?”


    張召麵對著泰山壓頂般的力量,感受到了無盡的殺機。


    他不想迴答,可為了保命,隻能從喉嚨裏含糊地發出一聲“嗯”,心中暗恨。


    項鴻誤我!


    三皇子不是六階巔峰的武者,此時釋放出來的力量分明是七階武者才能擁有的!


    “你既然願意跪著,那就跪著宣讀皇帝口諭吧。”


    張君臨沒有稱唿“父皇”而是皇帝。


    這讓張召抓到了把柄,等到迴去複命時,好給張君臨穿小鞋,就說太子怨恨陛下,不願意叫父皇而以皇帝相稱,以報此時受到的羞辱。


    如此一來,他便咽下心口的惡氣,跪著宣旨。


    “陛下口諭,二皇子和八皇子遠道而歸,是來輔助太子的,太子理當出城迎接,當眾感謝。”


    提及二皇子要來一事,張召臉上的神情明顯愉悅了許多。


    張君臨對於一個六階巔峰武者,如此媚上的行為表示不齒。


    “張召,你好歹也是武將出身還是六階巔峰,不考慮換個職位,報效國家嗎?”


    “我乃陛下近侍,太子就算有監國之權也無權調度我。”


    張召毫不考慮地拒絕。


    六階巔峰在現在的南越國將領中算是出類拔萃,可上了戰場對上強國,就是吃苦受罪後一招斃命。


    哪能與跟在陛下和皇後身邊相比。


    不僅吃香喝辣還是天子近侍,得到重用的同時,文武百官也要敬他三分。


    哦——明白了。


    張君臨放棄了勸人從良。


    “行,你讀的口諭本宮聽見了,皇帝不就是看本宮這太子做得有威望,想借踩著本宮這塊墊腳石,讓二皇子和八皇子威風一迴?”


    他一語點破一道聖旨和一道口諭的重點問題。


    張召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


    事是這麽一迴事,可從太子嘴裏說出來,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太子這是想抗旨不遵?”


    張召聲音低沉。


    正在思考該怎樣能讓兩位皇子威風起來的張君臨,險些聽漏。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皇帝本宮是太子,本宮哪敢抗旨不遵?”


    可這話當眾說出來就是藐視君王啊!


    董遊沒敢當眾說明,擔憂地看了一眼張召。


    殿下對陛下的不滿他知道就行,讓天子近侍,尤其是皇後派的人知曉,定會有大麻煩……


    “張召,你可以走了。”


    張君臨撤了力道的同時。


    張召像一條喪家犬,夾著尾巴連忙逃竄。


    “殿下……”


    董遊有心想讓殿下控製住張召,可又沒想好該如何控製時。


    外麵響起馬兒的嘶鳴聲。


    “駕!”


    張召已然上了馬,連腳蹬子都來不及踩,掉轉馬頭衝進雨幕中。


    張君臨目不轉睛地盯著遠去的黑點,似笑非笑地問:“太師剛才想說什麽?”


    “張召他……”


    撲嗵!


    董遊的話依舊沒有說完,就被外麵的悶響聲打斷。


    “嘶嘶~~”


    馬兒的慘叫聲劃破雨夜,董遊探頭望去。


    隻見不遠處一匹受驚的馬兒在泥濘的土路裏劇烈地掙紮著,而方才馬背上的張召,早已被亂蹄踩進了泥坑裏,沒有半點掙紮的跡象。


    “六階巔峰的武者,原來也會墜馬。”


    張君臨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張召的死因。


    “……”


    董遊望著睜著眼說瞎說的殿下,沒有反駁。


    死了也好。


    活著不為國為民出力,隻知道爭權奪利,死了殿下還少了一個威脅。


    張君臨握緊出手的右拳,輕歎一聲。


    “太師,走的時候記得把屍體收斂好,抬到北城去,與本宮一起迎接二皇子。”


    “也好讓他這位天子近侍盡最後一次忠。”


    當初原身沒少被張召欺辱,還險些數次丟掉小命。


    麵對一個時刻想殺自己的敵人,手下留情就是作死。


    倉庫裏被驚醒的、裝睡的、等著八卦的西楚將領們,被張君臨殺人不眨眼的做派,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張君臨看到他們眼中的懼意,唇角微揚。


    “放心,本宮隻是和張召有舊怨加新仇,和你們隻是立場不同。”


    石磊等人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張君臨繼續說道:“當然了,假如你們告訴西楚皇帝不用換俘想著設計本宮,暗中搞事,本宮也絕對不會養虎為患。”


    “!!!”


    昨夜趁著漚肥時,偷偷與細作暗通信件的石磊,感覺脖子發涼。


    再看這個比他還小五六歲的少年郎,隻覺得比傳聞中鼎盛時期的墨皇後也不逞多讓!


    “睡吧,醒了後你們隨本宮一起去迎接兩位皇子。”


    “太師記得安排好夾道歡迎的百姓,就說兩位皇子奉旨前來施恩於民,來了不虧。”


    狗皇帝送上門的傻兒子,不宰白不宰。


    嘿嘿嘿。


    董遊原本以為太子殿下是在說氣話。


    可當看到太子殿下露出獻搶糧計時狡詐如狐的表情,想到城中各處堆滿的糧倉,一下子來了精神。


    管殿下這次要搶誰,搶什麽,照辦就是!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鼓動全城百姓來迎接!”


    “你辦事本宮放心。”


    董遊得到誇讚,像打了雞血似地走出倉庫。


    沙啦啦!


    外麵已是瓢潑大雨。


    前方掙紮累了的馬兒側臥在泥坑裏,下麵被壓的張召,早已看不出人形。


    向來連血腥都見不得的董遊,盯著張召的屍體看了片刻後,深吸一口氣,目光逐漸由猶疑變得堅定起來。


    “張侍衛長緣何而死,你們應當清楚。”


    “迴大人,張侍衛長因墜馬而亡!”


    董遊看向遠處堆積的糞堆,再抬頭望著陰雲密布、不見天日的天空。


    自從皇帝逃離金陵,失去主心骨而恍然的心情,此刻卻前所未有的放鬆。


    “將屍體抬走。”


    “是!”


    潑盆大雨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城內到處積起了水窪,河道裏水流變得湍急,卷著雜物衝向城外的河流,匯入其他洪流中。


    過後便一直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直到傍晚才停下。


    “兩位殿下,我們迴到金陵了!”


    領路的衛兵看到前方被雨水洗滌過後更顯莊重的城池,語氣極為激動。


    明明才離開五日,卻有種久別多年的思鄉之情。


    “大唿小叫成何體統,掌嘴。”


    二皇子可沒什麽思鄉之情,更多的是擔心張君臨不配合父皇旨意,或是陽奉陰違,借“舉族逃亡”一事讓他下不來台。


    衛兵被訓也沒反駁,訕然一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後方馬車上的白芷看到這一幕握緊了拳頭。


    “小姐,我什麽時候才能揍這個二皇子一頓?”


    “等分道揚鑣後,你想怎麽揍便怎麽揍。”


    已經知曉城內現狀的蘇嬋衣,早已下定決心。


    進城就向二皇子辭別,然後去找太子張君臨表明身份和來意。


    相信懂得防疫重要性的張君臨,一定能夠發揮她的優勢。


    隻是要如何製造邂逅的機會,還不被懷疑她是別有用心呢?


    “二皇兄!八皇弟!你們可叫本宮久候多時了!”


    蘇嬋衣還沒想出對策,無異於驚雷乍響般的嚎叫驚得她花容失色。


    她循聲望去,隻見城門洞開。


    一個身穿黑黃相間的太子朝服的少年快步而來,身形十分瀟灑。


    而他身後跟著數十位朝官與將領,以及數不清的城中百姓。


    這陣仗,別說是迎接兩位皇子。


    哪怕是迎接南越皇帝也夠規格了。


    “白芷,我記得南越太子除了一位嫡親長姐外,與其他皇族都不合?”


    “對。”


    白芷往嘴裏和布袋裏打包塞著馬車裏的吃食,還不忘記附和。


    奇怪了。


    蘇嬋衣眉頭微蹙,想不明白,張君臨為何要大張旗鼓地迎接兩位來爭權奪利的皇子。


    難道……是受欺壓太久,已經站不起來了嗎?


    馬車內的二皇子和八皇子,同樣被熱情的張君臨和高規格的迎接陣仗嚇了一大跳。


    不明白張君臨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二皇兄八皇弟,皇帝下了聖旨又傳了口諭,特意讓本宮多找些人來迎接你們,如今全城相迎,你們怎麽還躲著不肯現身呢?”


    張君臨說著,健步竄到二皇子所在的馬車上,一手一個將他們薅下車。


    攬在懷裏激動地拍著他們後背。


    “咳咳咳!”


    兩人被拍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敢也不好推開張君臨。


    但心裏已然明白,眼前的情況是父皇安排的,欣喜不已。


    張君臨看到他們驚喜的表情。


    想著留他們的性命還有用,也沒下死手,意思意思拍出隱形內傷就鬆開二人,轉身指向全城百姓。


    “本宮說兩位皇子迴到金陵,是皇帝讓兩位來為民辦事的,大家自發地來迎接兩位。”


    張君臨朝著林狗蛋使了個眼色。


    狗皇帝家的傻兒子們來了!


    還不趕緊唱起來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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