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睿笑了笑,側身坐下。


    武惠妃拉著李宜的手小聲詢問著她孕期的有關情況,身邊還圍攏著李騰空三女,絮絮叨叨地說著些女人家的閑話私密話。蕭睿和李琦這兩個插不上話的男子,無奈何,隻得尷尬地坐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突然,蕭虎驚慌的聲音在廳外響起:“老爺,老爺,不好了,範陽節度使王忠嗣大帥標下百餘牙兵包圍了我們府門,嚷嚷著要見老爺!”


    眾人一驚。武惠妃皺了皺柳眉,起身擺了擺手,“怎麽迴事?本宮出去看看!”


    李琦也勃然大怒,“反了他們了……”


    蕭睿一怔。要不是知道蕭虎不可能撒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忠嗣的牙兵竟敢包圍自己的府邸?擅自包圍大臣府邸,這可是砍頭的死罪。即便是他剛剛“拾掇”了幾個節度使家的孽子,這些節度使也不至於就派兵上門動起刀兵吧?蕭睿是誰,不僅是大唐皇帝寵臣,還是侯爵和當朝駙馬,來他的府邸前鬧事,王忠嗣莫非瘋了不成?


    蕭睿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古怪。


    依他對王忠嗣的了解,他斷然不會做出這種弱智的事情來,除非他想全家找死。


    王忠嗣,是大唐帝國既李靖之後又一位天才型的傑出帥才,不僅用兵如神,智勇兼備,而且品質高尚,具有極高的威望和地位。幼年時和李隆基談論兵法,玄宗就說他將來必將成為良將。這樣一個名臣良將,就算是對蕭睿恨之入骨,也斷不至於讓牙兵到蕭家來動刀動槍。


    蕭睿長出了一口氣,躬身道,“母妃,太子,你們且安坐,我去去看看就來。”


    武惠妃點了點頭,“也罷,本宮諒他們也不敢在蕭家門前囂張,你去看看怎麽迴事。”


    ……


    ……


    王忠嗣剛奉召迴到長安沒有兩個時辰,剛進城就聽說了王亮等人被蕭睿痛扁一頓的事兒。兒子被打,還差點被問罪,王家也因此丟盡了顏麵,王忠嗣當然心情非常煩躁。但是,他心思沉穩,加之知道自己兒子是一個什麽貨色,非但無視夫人張氏哭哭啼啼和王亮的苦苦哀求,為她們娘倆出口憋氣,還將王亮狠狠地怒斥了一番。


    王忠嗣稍加思量,隱隱覺得此事不是那麽簡單。便匆匆出門去拜訪高力士,他跟高力士私交甚好,他想要從高力士那裏探聽出一點消息來。但他還沒有趕到高力士的大將軍府,他手下的牙兵便被王亮母子給“煽動”了起來。


    這母子倆確實是憋了一口氣。在她們看來,惹到蕭家的是皇甫酈,又不是他王亮,蕭睿憑什麽連他也一起株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極盡羞辱之能事,絲毫不顧及王忠嗣這個邊關大帥的顏麵。蕭睿是有權勢,但王家也不是好惹的。王忠嗣不僅是節度使,還是公爵,而張夫人自己,又是輔國公的外甥女——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家母子,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王忠嗣的這百餘名牙兵都是跟隨他征戰多年的親信手下,對他忠心無比。這些頭腦簡單的常年在戰場上討生活的軍漢,在軍中也不是什麽善茬,也是些囂張慣了的主。聽說大帥公子和主母被蕭睿侮辱,個個怒不可遏,叫囂著要去蕭家找蕭睿討個公道。


    這些熱血沸騰的軍漢,眼中隻有大帥,哪裏看得起京中的這些權貴,蕭睿在他們心裏跟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京官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就這樣,百餘牙兵在統領魏新的率領下手持著冰冷的陌刀,氣勢洶洶地向蕭家而去。


    見牙兵們憤怒而去,王夫人漸漸冷靜下來,麵色不禁有些蒼白。她心裏抖顫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她趕緊派人去高力士的大將軍府給王忠嗣報信。


    殺氣騰騰地牙兵們聚集在蕭家門外,鼓噪著。其實,他們也就是一時衝動,想要當麵質問下蕭睿何以這般欺負人罷了,並沒有在蕭家動粗的心思。隻是這些軍漢太過粗魯,加之身上又發散著一股子濃烈的殺氣和血腥氣,他們這麽一鼓噪,蕭家的下人就慌了神。


    僰人侍衛們緊張地握著弓箭,護衛在蕭家大門口。


    蕭睿麵色陰沉著緩緩從內院走來,一路走到大門口。他分開僰人侍衛,站在自己府邸門口高大的台階上,怒斥道,“你們想要做什麽?衝擊忠勇侯府,你們不想要腦袋了嗎?”


    牙兵們依舊鼓噪著。


    魏新上前來,狠狠地將手中的陌刀插在地麵上,冰冷的刀鋒在墜落的夕陽餘暉下反射著森森的寒光。


    蕭睿眉頭一跳,手心攥緊,怒火一點點在他的心胸間燃燒沸騰起來。


    還別說,在這長安城裏,還真沒有人敢在蕭家麵前動兇器。蕭睿望著晃悠在夕陽餘暉下的陌刀,冷冷一笑,默然不語。


    “蕭大人是吧?末將範陽節度使王大帥標下孝勇校尉魏新,末將以及末將這些兄弟們,想要問問蕭大人,我家公子犯了何錯,讓你這般羞辱!”魏新上前一步,黝黑的臉上浮現著一臉的桀驁。


    蕭睿淡淡一笑,“本官做事,還需要你一個小小的校尉來管嗎?”


    魏新哼了一聲,“你欺負到王家頭上,我們就不能不管,哼,王家不是好欺負的。”


    魏新說著,竟然猖狂地將手握在了陌刀的刀柄上,沉聲道,“魏新就算是死,也要為我家公子和大帥出了這口惡氣!”


    蕭睿嘴角一曬,“你這是在威脅本官嗎?”


    魏新傲然不語,站在他身後的百餘牙兵慢慢向前靠攏著。


    蕭睿擺了擺手,“魏新,看在王忠嗣一心為國的麵上,隻要爾等速速退去,本官也就當什麽都看不見,就此罷了。”


    魏新唿地一聲拔出陌刀,“兄弟們,你們答應不答應?”


    “不,不答應。”


    百餘牙兵發出狂野的咆哮。


    蕭睿憤怒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暗暗為王忠嗣悲哀,聽聞他一向治軍嚴厲,怎麽手下的牙兵都是些這種玩意?前不久,在城外飛揚跋扈的是他們,這一迴,持刀衝擊自己府邸的還是他們!


    他卻不知,王忠嗣愛兵如子,對自己的牙兵尤其是親如兄弟。嚴雖是嚴,但寵信也不少。久而久之,這些牙兵便難免有幾分囂張之氣。再加上,他們對王忠嗣忠誠不二,聞聽王家受了欺負比自己受辱還要難受。正是這種建立在死忠基礎上的“義憤”,直接導致了他們的“忘乎所以”。


    蕭睿本來不願意將這事兒鬧大,因為在他的眼裏,王忠嗣是大唐不可或缺的將才,如果因為這種小事被拉下馬,對大唐也不是什麽好事。


    但這些牙兵實在是太囂張了。由此可見,他們在軍中也不是什麽好鳥。


    蕭睿憤怒地揮了揮手,“好大的本事。好,好,本官就在這裏,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誰敢動我一個指頭!”


    蕭睿昂然走下台階,直入牙兵們的包圍。


    ……


    ……


    急促的馬蹄聲如若奔雷,數百羽林軍在令狐衝羽、李嗣業兩人的帶領下疾馳而來。旋即,將百餘名來自範陽軍中的王忠嗣牙兵團團包圍起來。羽林軍士卒手中的陌刀揚起,寒光如雨。


    蕭睿如今也是右羽林衛將軍,負責京城防衛安全的2萬羽林軍有一萬在他的標下。得到報信,令狐衝羽和李嗣業在第一時間內點起羽林軍,向蕭家趕來。


    李嗣業一身甲胄,陌刀提留在手裏,雄壯的身形走動如山嶽,他緩緩走到蕭睿身邊,躬身道,“大人!”


    “不消說了。衝擊忠勇侯府、意圖脅迫謀害本官——李校尉,將帶頭的魏新給我斬了,其他人等送交萬年縣衙治罪!”蕭睿毫不猶豫,陰森森地揮了下手。


    蕭睿這迴是真動了殺機了。這麽多的節度使,這個口子一開,倘若誰手底下的牙兵,都可以跑到蕭家來鬧騰,誰都可以拿著陌刀在自己麵前晃悠,這還得了!


    “是。”李嗣業凜然應了一聲,手中的陌刀一橫,“哪一個是魏新,是條漢子的就自己站出來!”


    魏新咬了咬牙,往前一站,正要說幾句狠話,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嘶啞的叫聲:“蕭大人,蕭大人刀下留人!”


    蕭睿嘴角抽動了一下,心道,王忠嗣你來了——我倒是要看看,這迴你怎麽收場!


    來的當然是王忠嗣。王忠嗣在高力士府裏,屁股還沒坐穩,就得到了這個消息。得知自己手下的牙兵竟然帶刀去了蕭家,王忠嗣額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趕緊告辭要去製止。


    高力士將他送出門去,忍不住沉聲道,“老王,你這迴惹大麻煩了。就算是蕭睿能不計較,恐怕皇上也不饒你。”


    王忠嗣肩頭一顫,匆匆拱了拱手,上馬向著蕭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蕭大人!”王忠嗣翻身下馬,尷尬地躬身一禮。


    蕭睿淡淡一笑,扭頭向天,昂首不語。


    王忠嗣怒火中燒,上前去狠狠地就扇了魏新一個耳光,顫聲怒吼道,“你們,你們真是膽大妄為,你們,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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