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睿心裏咯噔一聲,心道,莫不是又來問李林甫相邀一事的吧?


    果然,李宜臉色微紅略一猶豫但還是問出了心底裏盤旋了整整一夜,讓她寢食難安的疑問,“蕭睿,昨日我聽說李林甫找你入府,不知……”


    看著李宜臉上微顯的羞澀和焦急,蕭睿心裏著實歎息了一聲,對於這個對自己情愫越來越深的當朝公主,他心裏複雜地很。這盛世大唐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尋常事,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堅守什麽一夫一妻製,順應這個時代的社會潮流就好,如果李宜不是貴族,或者蕭睿也就接受她了。但她卻偏偏是一個公主,而且是那種很受寵、舉國關注的公主,這如何能成?


    然而,人非聖賢孰能無情,何況是蕭睿這種血氣方剛的年紀。李宜人長得俏媚端莊,性格恬靜溫和,毫無貴族的無聊習氣,看她從來在蕭睿麵前現在很少自稱“本宮”就可以看得出來。要說蕭睿對李宜毫無感覺,那是不可能的,這種極具傳統古典美的女孩子,沒有男子會不喜歡。但橫亙在兩人之間那道巨大的障礙,卻又不得不令蕭睿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把持住自己。


    蕭睿微微有些失神。李宜見了卻以為自己“所料”不差,麵色便有些黯然,幽幽道,“是不是李相要將李騰空許你為妻?”


    蕭睿將心神收了迴來,神色複雜的看了李宜一眼,緩緩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可是李宜隻看到蕭睿的點頭,便臉色變得煞白起來,背轉過嬌柔的身子,顫聲道,“你呢?你怎麽樣?”


    蕭睿笑了笑,“我拒絕了。”


    李宜撲騰騰的心髒這才嘎然而停,這乍喜乍驚的情緒變化差點沒讓這自幼養尊處優從未接觸過男女感情的公主殿下暈厥過去。直覺眼前一陣暈眩,所幸秀兒就在一側,見狀忙跑過來扶住了李宜。


    ……


    ……


    秀兒給兩人送上了兩盞清茶,恭謹的退了下去。李宜神色已經恢複平靜,淡淡道,“你這侍女很不錯,清秀可人善解人意,我很喜歡。”


    “哦,秀兒是不錯。”蕭睿也附和道。


    “再有5天就是我母妃的壽辰,也不知你的酒品釀製如何了……蕭睿,我已經跟母妃說過了,母妃說隻是一個名頭,你隨意就好,實在不行,你送她幾壇五糧原漿充充數也就罷了。”李宜嫣然一笑,“如果那楊洄再搗亂,我就讓琦弟收拾他。”


    蕭睿哦了一聲,“不過我已經準備好了,定然會讓貴妃娘娘品嚐到古往今來的第一美酒。”


    “啊!——”李宜又是一笑,“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眼前自己的“心上人”已經帶給了她無數的驚奇,知道他性情沉穩,從無虛言,既然說能釀出所謂前所未有之美酒來,那就是能了,起碼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李宜不願意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猶豫了一會才緩緩道,“明日我想去終南山中一遊,蕭睿你可願意陪我一行?”


    蕭睿一怔,看著李宜一臉的期待之色,心下不由一軟,略一沉吟,“蕭睿願意陪公主殿下進山一行。”


    李宜大喜,急匆匆地起身就要離去。她要趕緊迴宮處理處理相應的“瑣事”,畢竟作為一個公主要微服出遊,那是有不少準備工作要做的。見李宜興衝衝的走了,蕭睿才從門口慢騰騰地向迴轉,這時,鄭鞅手裏握著一本書,正從迴廊的那端走來。


    “公子。”鄭鞅溫文爾雅地行了一禮,臉上那哀傷頹廢的神態早已一掃而空,自打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在煙羅穀裏安然無恙,兩人的“結合”又有了貴人的“保障”,鄭鞅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喜氣。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功課中去,準備在明年的春闈上一舉登科,順順利利地將仙兒迎娶過門。


    雖然鄭鞅央求過蕭睿多次,要去跟薛亞仙見上一麵,但蕭睿卻沒有同意,隻是一個勁地鼓勵他要努力攻讀,爭取登科再考慮兒女情長雲雲。其實,主要是蕭睿明白,薛亞仙目前處在煙羅穀裏,這一麵相見也頗不容易。


    “陽明兄,好幾天不見,這讀書也不可太過用功,否則就會傷了身子。”蕭睿笑著招唿了一聲。


    鄭鞅緩步走來,“某可不能跟公子相比,你可是天下士子敬仰的大才子,你這《菜根潭記》一出,儒門名士盡輸風騷啊。”


    蕭睿皺了皺眉,岔開話去,“都怪這杜子美,給我惹來了這麽多麻煩。”


    兩人正在說話間,突然一個家人驚慌失色地奔了過來,大老遠就唿道,“公子,不好了,令狐公子被李相爺家的人抓了去。”


    “什麽?”蕭睿陡然一驚,急急問道,“怎麽迴事?”


    家人本名張虎,進蕭家後改名蕭虎。蕭虎惶然道,“今日小的跟令狐公子一起去給杜家送米糧,沒成想半路上令狐公子突然冒犯了李相爺家的李騰空小姐,被那李小姐帶著幾十個家仆給抓進了李家。”


    “日。”蕭睿暗暗又爆了一句粗口。但轉念又一想,令狐衝羽性情穩重,為人謹小慎微,根本就不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怎麽會去衝撞李林甫的女兒?再說了,即便是衝撞了,憑令狐大俠的一身好武藝,怎麽又可能被李家抓走?


    但他馬上便反應過來,令狐衝羽定然是沒有反抗,想必應該是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連累自己和蕭家。


    沉吟了一會,他擺了擺手,匆匆出府向李家而去。到了李家,天色已近黃昏,蕭睿剛剛報出名號說要求見李家的李騰空小姐不多時,刁蠻的李騰空便興奮地衝出府來,人還沒到門口,脆生生如黃鶯一般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蕭睿啊!”


    李家守門的家人心裏一個激靈,心道,莫不成這長安城裏最近橫空出世的才子蕭睿就是府中傳說的六小姐的意中人?等李騰空喘息著帶著一陣香風衝到門口時,家人們幾乎就知道這個猜測大概不會有太大的出入了。


    “蕭睿見過李小姐。”蕭睿耐著性子行禮。


    “蕭睿,你還知道找我哦?”李騰空微微有些青澀的俏臉上掛著淡淡的喜悅,揚起水袖便擦拭著額頭那細密的香汗,“走,到我的房裏去。”


    “呃,這個……”蕭睿一邊跟著李騰空進府,一邊小聲道,“李小姐,聽說今日在街上……”


    李騰空的俏臉頓時就沉了下來,霍然止住腳步,杏眼一瞪,“你不是專門來找我的?”


    “這個,呃……嗬嗬。”蕭睿陪著笑,打了一個哈哈。


    “哼,既然不是找我,那我就走了。”李騰空狠狠地跺了跺腳,向前行了兩步,見蕭睿尷尬的站在原地沒有跟來,不由又嘻嘻笑了起來,“那人是你什麽人?”


    “是在下的……”蕭睿這才想起,這令狐衝羽跟自己的關係還真有些“糊塗”,雖然令狐衝羽一向以下人自居,但蕭睿卻從來沒有當他是下人,一向以他為友,但——蕭睿笑了笑,“是蕭睿的友人,隨在某身邊……”


    “嘻嘻,我明白了。”李騰空又是嘻嘻一笑,但馬上她又想起了方才令狐衝羽那惡狠狠的模樣,不由心中有氣,那喜笑顏開的俏臉轉瞬間又變得冰冷起來,“他叫令狐衝羽是吧?他竟然佩帶著我們李家的玉佩,我要拿來看一看,他居然就敢跟我動手動腳,哼!”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令狐衝羽竟然帶著李家的玉佩?這不是扯淡嗎?李家不僅是權貴,還是李姓皇族,令狐衝羽不過是洛陽城裏的一個普通青年,一個鏢頭的兒子,怎麽能跟李家這種高門大戶扯上關係?


    見蕭睿一幅雲裏霧裏的神態,李騰空麵色稍霽,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小子現在我爹爹的書房裏呢。走,蕭睿,你隨我來。”


    李騰空手拽著曳地的長裙,笑吟吟地靠了過來,眉目如畫人比花嬌若無其事的靠在蕭睿的身旁,看樣子要不是手裏忙著“托”裙子,沒準就會牽起蕭睿的手來。


    蕭睿微微退後一步,這才緩步跟在李騰空身後行去。剛到李林甫書房的門口,便見神色陰沉的李林甫帶著神色同樣陰沉的令狐衝羽走了出來。李林甫見自己女兒款款淺笑著跟一個英挺飄逸的少年相伴而行,微風吹拂中兩人衣袂相交,遠遠看去,倒也像是一對郎才女貌的親密戀人。


    果然是般配。李林甫陰沉的心情頓時好轉了起來,李騰空嬉笑著撲了過來,“爹爹,這小子是蕭睿的人呢。”


    “見過李相爺。”蕭睿不得不麵對著大唐奸相躬身行禮,順便也掃了一眼站在李林甫身後的令狐衝羽一眼。


    “免禮了。蕭睿,這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子,你需要好生看待於他。”李林甫神色非常複雜的瞥了令狐衝羽一眼,令狐衝羽默然無語的大步走到蕭睿身後,垂首望地再無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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