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興的病,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光憑觀察臉色和聽聲音,卻不診脈,不可能準確找準病灶。


    李國興從這點,便可試探出沈浪有七成誠實度。


    “小夥子,我信你了,來吧,給我診脈。”


    李國興有氣無力,但仍擠出笑容。


    沈浪也不擺架子,快步走上前去,因為他看得出來,李國興如同一棵快被被蟲蛀啃噬掉軀幹的老樹,風一吹就能歪倒似的。


    明明已經重病,還在硬撐,估計是為了明芝堂的維穩。


    事不宜遲,沈浪伸出兩根手指,為李國興分別切寸、關、尺,這三部脈。


    掌後高骨,也就是橈骨莖突的部位為“關”,關前也就是腕端為“寸”,關後也就是肘端為“尺”。


    沈浪剛搭脈,臉上便浮現出嚴肅的表情。


    李國興的脈象很怪,兩寸部短澀,兩關部如弦,兩尺部洪滑。


    脈的關部,對應人體的肝膽,關脈弦也就意味著肝火旺盛。


    而現在是秋季,秋屬金,肝屬木,金能克木,所以秋季不應該出現如此亢盛的弦脈。


    現在肝火在受到克製的季節仍然如此旺盛,必然會損耗人體的真水。


    再看李國興的尺部脈,尺脈對應的是人的腎,尺脈洪滑,是腎中元陰虧耗,元陽偏亢的表現。


    沈浪由此推斷,李國興年輕的時候,肯定多動欲火,這樣就更加損傷體內的元陰。


    最後再看他的寸部脈象,寸部對應人的心、肺,寸脈短澀,則表明心、肺精氣不足,肺是水之上源,肺中精氣虧耗,就無法再滋養和補充腎中的元陰。


    綜合李國興的脈象,邪火旺而真陰竭,是人體真陰衰竭的征兆。


    李國興看到沈浪麵露凝重表情,似乎很是坦然。


    “不必拘禮,直說無妨。”


    沈浪點點頭說:“李老年輕時縱欲太深,邪火旺而真陰竭,當然,現在已經沒有邪火了,隻是這腎髒隨著年紀增大,出現了問題,簡單說就是年輕不懂節製,老了來還。”


    “小沈,你怎麽能說這些呢,太不禮貌了。”宋知遠朝沈浪擠了擠眼睛,暗示說話注意分寸。


    因為李國興,畢竟是省城中醫界醫德雙馨的前輩,很在乎自己名聲。


    宋知遠考慮的很多,他把沈浪喊來省城,就是為了給沈浪增加交際,為事業鋪路,所以不想讓沈浪在李國興麵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是,沈浪心中自有一杆秤。


    既然他現在給人診病,那麽身份就轉換成一名醫者了,如果醫者不能說真實病情,那就枉為人醫。“老宋,不必為難小輩,我都活到這歲數了,已經看開了很多,小沈說的沒錯,醫生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欲,現在是診病,能把這條老命從鬼門關拉迴來就不錯了


    ,別計較太多。”


    李國興有氣無力的說著,看來他現在求生欲很強,生死麵前無大事,與生死相比,其他事情沒什麽了不起。


    當宋知遠聽到李國興這樣說,內心自然替沈浪開心,隻是他仍然要裝作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


    “老李你能有這份豁達心境,我很佩服,請相信小沈的醫術,他是古醫傳人。”宋知遠說。


    “嗯嗯。”李國興輕輕點頭,剛才說了一長串話太累了,為了節省說話的力氣,甚至喉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不過,李國興打心眼兒裏,高看了沈浪一眼。


    沈浪兩次都敢說真話,贏取了李國興信任,讓李國興覺得,沈浪不是個跑江湖的混子,因為混子大可不必說出得罪人的話。


    此刻的沈浪,心無旁騖,既然李國興是宋知遠的老友,那麽沈浪會盡最大努力給他治病。


    在這個人情社會,不能說完全為交際而活,但最基本的人際往來還是有必要的。


    在沈浪為李國興診完脈象後,腦中已經有了治療思路。


    他不得不在內心感慨,其他醫門傳承,確實與神醫門蓮心堂存在巨大差距。


    像這種元陰衰竭病症,可以通過針灸與藥補來調理。


    就算醫者不能自醫,可偌大一個明芝堂,他李國興總能找出幾個親信來吧,何至於請一個外人來治病。


    這說明,明芝堂那些個經驗豐富的老中醫,並沒有能力醫治李國興。


    “李老,你這病最重要的就是補腎氣,滋元陰,我會給你開個藥方,服藥一個月後,就能見到效果。”


    中醫治病,見效慢,卻能治本。


    但是,沈浪是故意說慢的,因為他如果說隻需三天,李國興就該質疑了。


    他師父趙靈樞,既然能被稱為當代女神醫,必定有看家本領。


    繼承了趙靈樞衣缽的沈浪,也自然有真才實學,醫治好李國興的病,還是沒有太大難度的。


    果然,沈浪的擔心很快印證,就連一個月,李國興也覺得快了。


    “小沈,一個月?真的嗎?”李國興眼神中難以掩蓋住激動,畢竟救命稻草就在眼前,但還是放心不下。


    之前明芝堂的幾位經驗豐富的老中醫,為他這病做了詳細研討,如果能治好,最起碼也得半年時間。“是真的,李老,請你安心養病,我每隔兩天會過來一次,保你一個月能夠恢複衰退的腎氣,不能說讓腎功能完全恢複如初,但再活十年還是沒問題的。”沈浪就敢這樣保


    證。


    “十年,足夠了。”李國興緩慢點頭,說出這六個字,就已經很是疲憊。


    “李老,你現在不要多說話,我心中自有分寸,請你一定要相信我,你是宋老的朋友,我不會坑你,更不會讓宋老難堪。”李國興沒有再提出任何質疑,並不代表他完全相信沈浪,是因為他已經無路可選,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他很想活下來,沈浪“古醫傳人”身份,是給李國興最大的定心


    丸。


    而宋知遠在聽了沈浪的話後,內心也是感到很欣慰,令他不僅感慨,沈浪這情商,不讓人喜歡都難。


    沈浪給李國興寫了藥方,交代了一些細節上的注意事項,然後要迴酒店了,改日他會再來。


    可是,當他剛走到前廳門口,就被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攔住了去路。


    此人長相清瘦,看起來斯斯文文,氣質儒雅,在五官方麵,與李國興有幾分相似。


    “我父親的事情,已經聽說了,不管怎樣還是感謝你來這一趟,但是關於我父親的病,還是讓我另尋高人吧。”


    李國興的兒子李存禮,話沒說太直白,但委婉的透露出,對沈浪的不信任。


    “一個月後,我可保你父親,大病痊愈。”沈浪淡定的說。而李存禮,卻輕輕搖頭苦笑:“嗬嗬,怎麽可能,你走吧,我不為難你,今天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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