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角落的宋嘉則彎起嘴角,許霜枝這話,實在是漂亮。


    許霜枝卻沒有再停留,大步往開水房而去,與崔蓉笙的一切仇怨,都被拋到了身後。


    秦玉樓卻再也坐不住,他看了崔蓉笙一眼,見她張嘴欲言,心中忽然多了一股煩悶,再沒有理會她,大步往教室外走去。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和一道憤怒的質問。


    “許霜枝,你為什麽不生氣?”


    許霜枝轉頭看向秦玉樓,道:“生氣,恰好是她想要從我身上看到的情緒,這就是我不生氣的原因。”


    說完,許霜枝便向教室走去,她從朱老師那裏得知了秦玉樓哥哥的名字。


    秦玉樓的哥哥叫秦鍾鼓,恰好與害死她姐姐的司機用著同一個名字。


    秦玉樓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他看著她,別過臉,道:“許霜枝,我喜歡你。”


    許霜枝身子一僵,轉頭看向秦玉樓,她從未想過,秦玉樓會是秦鍾鼓的弟弟,也從未想過,這個不久之前還討厭著她的人,會喜歡她。


    對於這些人來說,喜歡究竟是什麽呢?


    秦玉樓屏著唿吸,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喜歡許霜枝哪一點,她傲慢又冷漠,她……可是,自從他撞到她後,她身上的每一點,都吸引著他。


    這種莫名的情緒,已經折磨了他半個寒假。他害怕許霜枝的答案,卻又渴望她的答案。


    “秦玉樓,我不喜歡你。”許霜枝頓了頓,接著道,“不論是此刻的許霜枝,過去的許霜枝與將來的許霜枝,都不會喜歡你。”


    晚上放學迴家的時候,校門口忽然多了一道筆直的身影。


    這道身影的主人是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子,他神情嚴峻,眉目更是如刀鑿斧刻一般冷漠。


    宋嘉則臉上的笑容一僵,他道:“許霜枝,我有點事,你先迴去吧。”


    許霜枝看了一眼宋嘉則,又看了一眼灰色西裝男子,他的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審視。


    宋嘉則訕訕一笑,道:“你先迴去吧。”


    “早點迴來。”


    許霜枝轉身走進濃濃的黑暗之中,有生之年,她第一次發覺了不適應。


    等到許霜枝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宋嘉則才苦著臉看向西裝男子,道:“爸,好久不見。”


    還沒走到院子門口,許霜枝便看見一道立在院子門口的身影,身影的主人是一名穿著時髦的中年女子。


    見許霜枝走近,中年女人摘下了墨鏡,居高臨下地看著許霜枝,緩聲道:“你就是許霜枝麽?”


    對於不必要的麻煩,許霜枝一向採取冷漠的戰略,她正要繞過這名中年女子,卻聽這中年女子道:“我想和你談談。”


    “我沒興趣。”


    “我是秦玉樓的母親,也是你姐姐許霜亭害死的那個秦鍾鼓的母親。”


    許霜枝腳步一頓,她握緊了拳頭,轉頭看向這個高傲的中年女子。


    在她的臉上,許霜枝看不到任何愧疚地情緒,當初車禍之後,秦鍾鼓家給了一大筆賠償,但她並未從任何人口中聽到一句抱歉,她甚至並未見過任何秦家人。


    如果秦鍾鼓沒有喝酒……如果秦鍾鼓沒有飆車……如果以上皆成立,姐姐根本不會死,這個中年女人怎麽敢說是她姐姐害死了秦鍾鼓?


    “我們去別的地方談吧。”


    許霜枝實在不想,在這個中年女人的兒子害死了姐姐後,還讓她弄髒姐姐曾經待過的地方。


    兩人走進了一家咖啡館,許霜枝克製著心中的翻湧的情緒。


    “你和我兒子在談戀愛吧?我在兒子的手機裏翻到了你的照片。除了成績一無是處,真不知道看上你什麽。”


    “你憑什麽說我姐姐害死了那個混蛋!”


    秦母麵色猙獰地道:“如果不是你姐姐,我兒子怎麽會喪身車禍?那筆賠償一定讓你很開心吧?夠你一輩子不愁吃喝了。”


    許霜枝克製著自己的憤怒,那筆錢,她從來都沒動過。


    “如果他沒有酗酒飆車,也想他並沒有死在自己創造的車禍中的機會,是你兒子害死了他自己,還害死了我姐姐……”許霜枝的麵上凝了一層寒霜,道,“如果一定有個人害死了秦鍾鼓,我想那個人是你,不稱職的、隻會推卸責任的母親。”


    在秦母的臉上,許霜枝看到了憤怒,還有藏在憤怒之下的驚懼。這樣的人,為什麽還敢來指責她姐姐害死了秦鍾鼓呢?


    她的臉上浮出一分笑意,她輕輕地在玻璃杯下壓了一張紙幣,挑釁地看向秦母,道:“我喜歡秦玉樓,我們不會分手的。”


    扔下這句話,許霜枝便離開了咖啡館。


    剛從咖啡館走出,許霜枝便看見了宋嘉則,他神情疲憊地看著她,在疲憊中,許霜枝察覺到了幾分疏離。


    宋嘉則消失了,這是許霜枝第二天早上才發現的事。


    她對他的了解少得可憐,因此,哪怕宋嘉則離開,她也找不到任何聯繫他的方式。


    宋嘉則離開很久之後的某個清晨,許霜枝微微嘆了一聲,站在廚房的窗前,室內室外的溫差使窗戶的內壁凝著一層水霧。


    她盯著窗外,希冀著對麵的那一家的燈會在黑暗中亮起。


    時間如水流過,迴應她的希冀的,隻有永恆的沉默。


    她伸出手,在玻璃上寫下一個名字:宋嘉則。


    作者有話要說:  秦玉樓對許霜枝的喜歡……更多的是出於愧疚吧。


    許霜枝對秦母說那句話,就是想氣她。


    ☆、第十四章


    許霜枝迴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院子。


    穿過校門口的馬路,順著街上的法國梧桐樹走到盡頭,向左拐,沿著幽長的巷道踩著路燈往裏走,路過一棵桂花樹,桂花香散盡之後,再路過一牆油綠的爬山虎,最後再碰見一個種著石榴樹的院子。


    這個院子就是她的家,她一個人的家。


    推開小院的門,在院子中等著她歸來的是荒涼的陰暗,石榴樹上濃密的葉子在陰暗裏張牙舞爪地向她伸出枝丫。


    從出生起,她就住在這院子中,院中的每一個角落,葡萄藤架和鳶尾花,不必用眼睛,她也能分辨它們各自的所在。


    從空中俯瞰,小院呈方狀,房屋和房前的空地各占一半。進門便是客廳,左手邊是兩間臥房,右邊是廚房、廁所和雜物間。


    謝疏簾看向她,用她聽不見的聲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道:“走吧。”


    笑意如花在許霜枝的臉上輕輕綻開,自從那次過年的事之後,謝疏簾同她的關係就好了許多。


    兩人仿佛又迴到了過去的那種朋友關係,盡管許霜枝明白,這段友誼曾有過裂痕。


    至於宋嘉則,她已經很久未曾想起過他了,偶爾想起他,也隻是想起他的那雙眼,他的眼中,有星辰一樣閃耀的東西。


    下一次再迴到青城,應該是好幾個月以後得事了,想到這裏,許霜枝的聲音中難免帶了幾分失落,她拉著行李箱,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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