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穆清瑤並不很想嫁進晉王府,但是,北靖侯明知自己與公孫昊之間已經不可能了,而且,公孫昊強了人家賀雪落,不管賀雪落有多渣,多活該,作為男方,也該給她一個說法吧,畢竟你兒子比人家更渣,做下的是作奸犯科之事,如此咬牙不鬆口,拿自己來作籌碼,當檔箭牌,有意思麽?

    真當她是泥捏的,好欺負些麽?

    緩緩走下台階,穆清瑤向北靖侯深施一禮:“侯爺。”

    北靖侯虎目含淚看著她。

    “嫁進侯府三年,清瑤謝侯爺疼愛,如今再做不成侯爺的兒媳,是清瑤福薄,在此,清瑤再次謝過侯爺。”穆清瑤說著,再施一禮。

    “清兒,跟為父迴家吧。”北靖侯顫聲道。

    “迴家?不知侯爺所說的家在哪?”穆清瑤眼圈也紅了。

    “當然是……”看著穆清瑤清澈卻飽含痛苦的眼神,北靖侯有點說不出口。

    “是侯府麽?”穆清瑤淒涼地問。

    北靖侯哽咽著道:“孩子,為父知道你受委屈了……”

    “一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麽?侯爺,清瑤嫁進侯府三年,受得委屈還少嗎?清瑤可曾抱怨過一句,可曾有半點逾矩之處?”穆清瑤緩緩站起來,直視著北靖侯問。

    “沒有,孩子,你一直很好。”北靖侯點頭道。

    “侯爺,清瑤捫心自問,沒有做過半點對不住北靖侯府的事。清瑤帶著萬貫嫁妝,隻身一人,千裏迢迢嫁進侯府,嫁給公孫昊,想的是好好過日子,想的是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不是奔著和離和被休棄來的。

    可是,三年來,婆婆待我比最低等的丫環都不如,進門一個月就將清瑤的嫁妝全部奪了去,掌控在手。

    清瑤依然順從,婆婆當家難,要顧著整個侯府的開銷,沒錢不行,所以,清瑤對此沒有半點怨言。

    而夫君呢,大婚頭一夜,就是在書房過的,而且,從此以後,再也沒進過清瑤的房門。

    清瑤想,剛成親,彼此還陌生,相公難以接受我,也是情理之中,清瑤又忍下了,想著隻要清瑤小心服侍,溫柔以待,夫君總有一天會多看清瑤一眼的吧。

    還有小姑,寧兒妹妹,凡清瑤有的,她都喜歡,都要拿去,清瑤想,夫君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待她決不能有二心,於是,便由著她,比寵自己的妹妹更寵她,可換來的呢?

    是她天天使絆子,告陰

    狀,害清瑤三天兩頭被婆婆責罰,清瑤也忍了,想著是清瑤身份太低,讓她這個做小姑的在外頭沒麵子,是清瑤的錯。

    所有的人,待清瑤都沒有好臉,清瑤都不介意。

    想著,人心都是肉長的,又不都是石頭做的,總有能捂熱的時候吧。

    可是,清瑤的良善,忍讓換來了什麽?

    陰謀!

    相公愛上了賀相的千金,自與清瑤成親伊始,便與她勾連,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天天到清瑤的屋裏來,貽指氣使,拿清瑤當丫環欺負,比清瑤這個正經少奶奶還象主子。

    婆婆,相公,還有小姑,待她如主子,清瑤也想過,相公既然喜歡,那就跟她好吧,讓相公享受齊人之福也是可以的,可是,那是賀相的千金啊,豈有做小之理,於是,便有了清瑤嫉妒殺妾,一屍兩命的公案,清瑤被掃地出門,生生被逼瘋不說,還成了全城的笑柄。

    而這一切,全是婆婆顧氏的陰謀,很周全的計策,既明正言順奪了清瑤的嫁妝,又讓清瑤這個低賤的商家女離開侯府,騰出北靖侯世子奶奶的位置,讓給賀大小姐。

    請問侯爺,清瑤流落街頭,被人拿臭雞蛋,爛菜葉追著打,被人罵做棄婦時,您在哪裏?您可有替清瑤主持過公道,為清瑤說過一句話?那時清瑤舉目無親,孤苦無助,若您也象現在這般,請清瑤迴家,清瑤必定會感激涕零,侍奉您終身。”

    穆清瑤的語速很慢,語調也很平靜,但是,她的話,象根鞭子一樣,抽在北靖侯的心上,更讓在場的人聽得心酸。

    不少人,或多或少聽過這段公案,但不知祥情,隻知道她是北靖侯府的棄婦,卻不知,原來她在侯府吃過如此多的苦。

    原本嫉妒她,輕視她的嬪妃,貴太太,閨秀們,聽得眼圈泛紅,太後更是連連歎氣,王妃早就拿著帕子試淚了。

    隻有賀相,一雙鳳眸狠狠地瞪著穆清瑤,因為賀雪落在她的故事裏,扮演著實在不太光彩的角色。

    之所以沒有打斷,製止,也是因為,穆清瑤的這些話,能成為公孫昊與賀雪落有私情的佐證,有助於皇帝的判決。

    “清瑤,你受苦了,這些為父都知道,不是你的錯。全不是你的錯。”北靖侯知道她受委屈了,卻不知這麽多細節,更不知顧氏素日如何待她的。

    “真的知道麽?”穆清瑤冷笑,猛地上前一步質問:“那不知侯爺還知不知道,清瑤流落在外,被寧兒看見,寧兒

    妹妹抓著清瑤的頭往牆上撞,和她的閨中蜜友一起,活活打死清瑤,讓清瑤暴屍街頭呢?”

    這件事,穆清瑤從沒對人說過,知道的,隻有夜笑離和那三個兇手而已,穆清瑤故意不說出史雲嫣和賀雪落,是不想多豎敵,今天她要對付的,隻是北靖侯。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誰都不知道,她還受過如此大難。

    正是因為那一場虐殺,才讓她遇見了夜笑離,也正是這個男人救了她,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緩緩移眸,果然觸到男人疼惜愛憐的眼神,原本堅硬的心,頓時柔軟起來,眼淚,也在看到他的一瞬,很不爭氣地流下,原來,不知何時起,他已經成了她的依靠,如至親一般的所在,再強,再厲害的女人,在至親麵前,也會變得軟弱起來,也想要依靠和保護啊。

    “寧兒她……她簡直混帳!”北靖侯高大的身子晃了兩晃才站穩,憤怒,悲傷,與自責同時煎熬著這位沙場宿將,在他遠離家門,為國出征的日子裏,家裏竟然出了如此惡毒的醜事,是他治家無方,才害了清瑤啊。

    “侯爺,清瑤是個認死理的,既便被活活虐死,被好心人救活之後,清瑤還是舍不得您想要清瑤迴的那個家,北靖侯府!

    想著,死過一迴了,婆婆,相公,還有小姑總該對清瑤好一點了吧,總該良心發現,給清瑤一口飯吃,一片可以遮避風雨的青瓦吧。

    於是,清瑤傻傻地,不知廉恥的又迴了侯府,可是,等來的又是什麽?

    再一次的設計,更多的陰謀,相公把賀小姐帶到清瑤的屋裏,砸掉清瑤所有的嫁妝擺設,然後,在您納妾的宴席上,逼死去的小妾之母誣告清瑤。

    好在,北靖侯府的主子黑心黑肝,下人,倒有一兩個良善的,吳媽不堪被逼,說出真相,您和族長這才明白了清瑤的苦,這才為清瑤正了名聲,這才讓相公毀了休妻之說。”

    她的話,再次引起一片嘩然,原來,所謂的嫉妒殺妾全是假的麽?也實在太委屈了些,都被那樣待了,還肯迴去,可見她是真心想在侯府過的。

    隻是北靖侯府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心狠手辣,根本就不肯給她活路,這換了誰不恨,不怨,不報複?她隻是離開,足見她的善良與寬厚。

    史夫人是心裏最愧疚的那個,穆清瑤口中所說的,所謂公孫寧兒的閨蜜,那三個行兇者之一,就是她的女兒史雲嫣。

    直到現在,她還清楚地記得雲嫣迴家時的

    得意與狂妄,象說笑話一樣告訴自己,公孫寧兒是如何虐殺自家嫂嫂的。

    雖然她沒敢說自己也動了手,但史夫人知道自家女兒的姓子,這種欺負人又不用負責任的事,絕對少不了她。

    不由含淚凝眸地看著場中淒苦卻善良堅強的女子,雲嫣都那樣傷害過她,她不但沒有報複,反而以德報怨,救了雲嫣,就是方才,她也沒說出雲嫣的名字,為雲嫣留了條後路,更為史家留了臉麵。

    真算得上是史家的恩人啊,以後,若有誰再欺負她,史家也不答應。

    賀夫人的臉色也很難看,賀雪落做的樁樁件件,沒一樣是能上台麵的,這該死的商女,你說事就說事,牽扯雪落做什麽?還嫌她的名聲不臭麽?

    一旁的秦太太見她的臉色實在難看,歎口氣對秦夢煙道:“有些事,做的時候不要以為神鬼不知,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啊,不要太狠毒,不要太囂張,總有一天人不報應,天報應的。夢煙,你記住了嗎?”

    這話明著是說給秦夢煙聽的,賀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說給自己聽的,原本就惱火,又拿穆清瑤沒法子,正一股火沒處泄,猛地迴過頭來,淩厲地瞪著秦太太。

    秦太太神情淡定地問道:“賀夫人,你眼睛不疼麽?這麽瞪著,小心眼珠子掉出來。”

    賀太太正要發飆,那邊穆清瑤又繼續道:

    “原本,清瑤去晉王府並非要參加選妃,隻是為了替吳媽尋醫問藥而已,吳媽是清瑤的恩人,她不顧生死救了清瑤,清瑤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可是,公孫昊,您的兒子,清瑤名義上的丈夫,竟然又設下一條毒計,給清瑤寫來一封假休書,讓清瑤自以為再次被休棄,成了自由之身。

    後麵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因為那封假休書,公孫昊在聖駕麵前告禦狀,說清瑤以有夫之婦之身,欺詐皇室,犯有欺君大罪,清瑤如他所願,被打入刑部大牢。”穆清瑤聲音輕柔,娓娓道來如同述說一件與已無關的故事。

    可越是如此平淡的語調,卻越讓聽者心酸,聞者落淚,大錦朝素來禮製規範,講的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妻賢夫良,沒想到,還會有北靖侯府這樣不良的一家人,陰毒狠辣到了極點。

    眼前的女子,清麗婉約,纖瘦柔弱,不管她出身如何,在家也是父母的掌中寶,心頭肉,千裏迢迢嫁進京城,帶著對婚姻,愛情的憧憬進了那深似海的侯門,得到的,就比如此慘烈的虐待,隻要

    稍有一點善心的人,都會為她扼腕,為她悲痛,更加同情她的遭遇。

    秦太太一把攬過秦夢煙道:“好孩子,你不跟她爭是對的,她受了太多的苦,該有福報啊。”

    王妃拿著帕子捂住鼻子,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不停地念:“我的兒,我的兒。”

    太後哽聲道:“可憐見的,進了大牢後,又被人虐打,差點沒成殘廢,北靖侯,你也好意思再讓她迴去?她被你兒子冤進刑部大牢的時候你怎麽不救她迴去?你人呢?死哪去了?這時候看她要嫁給我家離兒了,你又來搶人了?你好意思麽?你的老臉呢?”

    太後是氣急了,口不擇言,北靖侯老臉通紅,羞愧難當,跪在太後麵前。

    “可就是進了刑部大牢,被虐成了殘廢,你北靖侯府也沒有放過她,這張契書侯爺想不認是不是?本世子可還就告訴你,你非認不可,這可是在順天府大堂之上,侯夫人簽下的,是有法律效果的。”夜笑離走過來,將穆清瑤攬在懷裏,冷冷道。

    “怎麽還鬧到順天府去了?”太後驚道。

    “太後,皇上仁慈,看清瑤成了殘廢,便不予追究清瑤欺君之罪。北靖侯府自是更不願意再要清瑤這個殘廢兒媳,又舍不得清瑤那價值萬貫的嫁妝,便將清瑤告到了順天府,說清瑤欺詐騙婚,要治清瑤的死罪。此事,順天府張大人可以作證,請問侯爺,清瑤已經被您的兒子害成了殘廢,無處可去,蒙夜世子收留在王府,北靖侯府,清瑤的婆婆,相公,小姑,可有一個人去王府看望過清瑤?可有人擔心清瑤的生死?

    於他們來說,清瑤這條賤命是生是死一點也不重要,能拿到清瑤的嫁妝才是正理,在他們的眼裏,清瑤算什麽?清瑤被逼入絕境之時,侯爺,你在哪裏?

    在刑部,被人一刀一刀割肉刮骨時,生生折斷雙手雙腳時,侯爺您又在哪裏?

    如今清瑤好不容易否極泰來,侯爺您倒出現了,當著太後,皇上,眾位娘娘,還有各位大人們的麵一句受委屈了,就讓清瑤迴去,試問若是你,你還會迴去嗎?您當清瑤真的賤嗎?”

    一連串的質問,讓北靖侯步步後退,虎目瞪得極大,極為驚詫與不可置信:

    “怎麽會這樣?不,不可能,你婆婆她……她怎麽會如此惡毒……”

    “她不是我婆婆,當夜世子替清瑤簽下嫁妝轉讓協議時,我與她的婆媳就徹底結束了,侯爺,您若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該在大殿上逼清瑤,清瑤若再跟你

    迴侯府,便是自尋死路。”穆清瑤截口道。

    “就是,不能再迴去,這樣陰毒狠辣的婆家,就沒見過。”太後大聲道。

    “當然不能迴去,婚約都解除了,嫁妝也被你家奪去了,還迴去做什麽?又被你家欺負一遍麽?”史太太抹著眼淚道,她是真心同情穆清瑤,今天又親眼見到她不顧生死,救那幾個毫不相幹的侍從,更體現穆清瑤的善良與勇敢。

    更沒想到的是,小小年紀的她,竟然受了這麽多苦,難得她看得開,既沒有怨天尤人,又沒有記恨報複,自家雲嫣與她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也怪不得夜世子百裏挑一,挑中了她為世子妃。

    “北靖侯,你帶兵是把好手,這治家,可真是一踏糊塗啊。”皇上感慨道。

    北靖侯跪在地上,伏首請罪道:“皇上,臣無能,臣治家無方,求太子責罰。”

    “責罰你做什麽?怪隻怪你那夫人太過無良,你常年在外,家裏顧及不到也是有的,朕不知道就罷了,既然知道,你那夫人便不能再逍遙法外,褫奪顧氏三品誥命,降為庶人,北靖侯,你若想休妻,朕絕不反對。”皇上道。

    顧氏做下傷天害理之事,卻隻是奪了個三品誥命,而公孫浩和公孫寧兒,一個犯下欺君之罪,另一個則犯下殺人之罪,皇上都忽略不計,當忘了似的,北靖侯府也就顧氏受了小小的責罰,其他人全都放過了。

    皇上這心偏得,可不是一點兩點。

    很多人心裏都感覺不舒服,處罰太輕了。也更為同情穆清瑤。

    顧氏今天因病並沒有來,公孫族的族長太太卻是來了的,她一直隱在人群中,並沒說話,如今聽了此言,長鬆一口氣,北靖侯這幾年就是在作死,顧氏更是連帶著公孫一族往死裏作。

    穆氏那孩子,先前看她就不是池中之物,倒也是個手慈心軟的孩子,已經放過顧氏多次了,怪隻怪,北靖侯逼得太狠,不然,那些齷蹉事又怎麽會在這大殿之上揭開。

    今日過後,公孫一族的名聲必定會一落千丈,族裏還有好幾個適婚的孩子,說定的婚事隻怕要泡湯,好一點人家的女孩兒,誰還敢嫁進公孫家來?

    公孫寧兒那德性,又有誰家敢娶?

    北靖侯啊北靖侯,你今天真是作死啊,好端端的在這大殿之上逼穆清瑤做什麽?

    這一大家子都給你毀了。

    “皇上,您也聽到了,公孫昊早就與臣的女兒有情,臣女的名聲

    也早被他毀了,還請皇上下指賜婚,成全這對有情人。”賀相趁機說道。

    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人品,也虧賀相還肯願意與之做親家,北靖侯還真是前世修來的福。

    眾人不可思義地看著賀相,這個縱橫大錦朝堂,聰明睿智的一代奸相,竟然如此沒有眼光,非要把女兒往火坑裏推,是何道理?

    “知道麽?那賀小姐,早就與公孫世子有了勾連,聽說肚子都大了。”有人小聲竊竊私語。

    “啊,真的啊?怪不得賀相如此急巴巴的把女兒往人家府裏塞,原來如此。”

    “倒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有人評定。

    這議論聲雖小,但卻很快慢慢傳開,賀初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眼噴火地瞪著北靖侯,如果不是他兒子下流無恥,自己又何苦拋了臉麵來聖駕麵前倒貼求婚。

    皇上自然也是聽見了的,太後,皇後的臉上都露出不屑與鄙夷之色。

    賀初年俊朗的額頭青筋都暴出來了,皇上看著難受,隻好開口道:

    “北靖侯,你倒是個有福的,你那兒子如此……平庸,難得賀相不嫌棄,這樁婚事朕就允了。”

    “皇上,臣自知有罪,臣子也是罪該萬死,但與穆家的婚約萬萬不能解除,求皇上開恩。”誰知北靖侯卻是個軸的,到了這個份上,還是一口咬定,不肯解除婚約。

    太後惱道:“北靖侯,你不要仗著你有些軍功,便不知天高厚,你家做出如此惡劣齷蹉之事,皇上隻是奪了你婆娘的誥命,並沒對北靖侯府如何?你還不肯鬆口,究竟意欲何為?”

    “太後,臣有苦衷啊。”北靖侯磕頭就拜道。

    “什麽苦衷,你放過清瑤,你兒子又不是沒人要,賀相巴巴的想把女兒送到你家去呢,還要怎地?”王妃也怒道。

    “太後,皇上,臣真的是有苦衷,當初,臣與穆家訂下秦晉之好時,可是皇後娘娘下的懿旨,沒有皇後娘娘的首肯,臣是萬萬不能取消婚約的,臣愧對皇後娘娘厚愛,也愧對穆家太太的信任,臣有罪啊。”北靖侯道。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連皇後自己都驚得站了起來,茫然地問道:“北靖侯……”

    “娘娘,可還記得十八年之約?”北靖侯提醒道。

    皇後仿遭電擊,頓坐下來,轉而定定地看向穆清瑤:“你說,她……她是……”

    “不錯,清瑤正是她的女兒。”北靖侯道。

    皇後的手開始顫抖,臉色也開始一陣紅,一陣白,猛地出列,跪在皇帝麵前:“皇上,北靖侯府與穆家,是十八年前就議定好的婚事,兩家秦晉之盟決不能輕毀,求皇上明察。”

    在場之人聽得一臉霧水,誰也不知道皇後娘娘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十八年前就定下的婚約,怎麽可能?

    仿佛一顆驚雷在心底炸開,穆清瑤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在腦子裏急速搜尋前身的記憶,可卻沒有半點印象。

    不對,當初,她是偶然遇到公孫昊,然後一見鍾情的,那時候她已經十四歲,怎麽可能是十八年前就訂下的婚約?

    可看北靖侯的樣子也不象在說謊,再說了,他如果說謊,皇後何必幫他圓謊?

    可是,既然當年皇後就下過賜婚懿旨,北靖侯不提起,皇後又為何半點也沒想起?

    還是皇後不願意北靖侯與賀相聯姻,讓二皇子多個助力,想幫皇上拉攏北靖侯?

    腦子一陣發懵,一股鬱火也從內心升騰起來,丫丫的公孫昊,老娘難不成還要與你捆綁一輩子不成?

    “皇上,北靖侯既說當年皇後就有懿旨,且拿出來給大家瞧瞧,莫不又是侯爺的推脫之詞。”賀初年冷冷道。

    “是啊,皇後娘娘自個都好象不記得了呢。”秦太師也道。

    “自然是有的,臣今天特地帶來了。”北靖侯說著,真拿出一張明黃色的帛布來,看那樣子,竟還不止是皇後的旨意,皇上當年也是知曉的。

    皇上接過,頓時滿臉震驚,也定定地看向穆清瑤,表情複雜難辯。

    “皇上,可否給臣一觀。”賀初年很不甘心道。

    皇上眼眸幽深地看著他道:“你當真要看?”

    “是,請皇上成全。”賀初年堅決道,這門親事若不成,不止是雪落的名聲受損,更會毀了她的前程,何況,北靖侯竟然敢公然與自己作對,給臉不要臉,這口惡氣,怎麽也咽不下。

    皇上眼裏滑過一絲諷刺,將詔書遞給他。

    隻晃了一眼,賀相整個人就僵住了,俊雅的臉蒼白如紙,唿吸也急促起來,溫潤的眸子裏泛起濕意,拿詔書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喃喃道:“怎麽會是這樣?”

    皇上目中陰戾一閃,奪過那詔書道:“可看完了?”

    賀初年仍呆呆的,手還保持著捏詔書的姿熱,隻是眼中,清淚緩緩滴落。

    整個人,沒有了先前的灑脫與神采。

    穆清瑤很好奇那張詔書內容,是什麽讓皇後,皇帝還有賀相都如此失態,莫非,自己還有什麽隱藏不為人知的身世?

    她不由求助地看向夜笑離。

    夜笑離拍拍她的肩,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哂然一笑道:“就算有婚書又如何?清瑤與公孫昊也成過親了,說明皇後娘娘的旨意雙方都已尊從,如今兩家已經成仇,再難繼續前緣,這樁婚事,解除罷了。”

    “沒有,沒有成仇,無論如何,都是北靖侯府對不住清兒,隻要清兒肯迴府,臣竭盡全力保護她。”北靖侯忙道。

    “竭盡全力保護?清瑤嫁進侯府三年,侯爺保護得可真周全讓她再迴侯府,是想虐死她第三次麽?”王妃冷笑道。

    北靖侯滿臉愧色,眼神卻堅定:“王妃,恕臣不能成全世子。”

    太後沉聲道:“皇上,此事不能輕易決斷,阿離他……”

    “既是皇後當年下的懿旨,朕怎麽也得給皇後麵子,此事,就依了北靖侯吧,北靖侯,迴去休了你家那婆娘。”皇上打斷太後的話,說罷,竟然扔下一眾大臣與太後,起身離開。

    事情竟然急轉直下,讓穆清瑤怎麽也弄不明白是為何故。

    北靖侯府她是怎麽也不會迴去的,更不可能與公孫昊那人渣再續姻緣。

    頂多,誰也不嫁,出逃吧,天大地大,總有她的一席之地。

    太後神情複雜地看著皇後,目光淩厲冰寒,皇後垂下頭,不敢與太後對視。

    王妃也擔憂地看著夜笑離。

    宴席就此不歡而散。

    夜笑離被太後叫到慈寧宮去了,穆清瑤正好想一個人走走,靜一靜。

    剛出宮,就見靖北侯正在宮門外等她。

    穆清瑤看了看四周,確實沒有其他路可走,隻好迎了上去。

    “清兒……”北靖侯的眼裏滿是愧意。

    “侯爺,有意思麽?”穆清瑤心情很壓抑,心裏象堵了團濕棉花一樣難受,她從沒有如此刻這般討厭北靖侯。

    不是因為不能嫁入晉王府,而是,跟公孫昊這人渣真不可能繼續下去,北靖侯如此作為,是想毀掉她的一生麽?

    最煩用愛的名義捆綁和桎梏別人。

    “清兒,昊兒他,其實也沒你想象中那麽壞,他隻是,受人蠱惑。”北靖侯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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