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小的們冤枉啊,那來送信的丫頭吩咐過,要求小的們隻留一口氣,小的們又豈敢不尊從相府人的意思,請皇上明察啊。”三個女牢頭聽了賀相的話,嚇得臉都白了,“好生招待”是她們的行規,任誰看到都會理解成該有的意思,賀相還真是空口白牙,紅的能說成白的。

    “住口,刑部就是有太多你們這樣的貪髒枉法,魚肉百姓的人作惡,才使得多少無辜之人遭受無妄之災,小小獄卒,憑著手中的一點小權,就敢越律法而用私刑,當律法是擺設麽?皇上,應該好生整治刑部,肅清此等惡劣行徑,否則,多少沒被定罪的犯人會無辜遭殃,百姓會對朝庭的法度產生懷疑怨恨之心。求皇上三思。”

    賀相一派義正嚴詞,大義凜然,憂國憂民的樣子,還真是一代賢相的模樣,一番話上升到法製,百姓天下的高度,便是皇後娘娘聽了,也無從反駁,隻得冷冷地斜睨著他。

    而一旁跪著不敢吱聲的史尚書則是瞪大眼睛,滿臉驚愕地看著賀相,賀相與他乃是一黨,向來首尾唿應,相互照應,而史尚書也素來以賀相馬首是瞻,今天她女兒犯事,就把髒水全沷到刑部的頭上,皇上若信了他這番話,自己這個刑部尚書雖沒有直接指使,但治下不嚴,玩忽職守之罪肯定是跑不掉的,好個過河拆橋,陰險狡詐的賀初年啊。

    皇上對賀相的話大為觸動:“賀卿所言極是,母後,依朕看,確實是這幾個獄卒奸惡大膽,誤會了賀小姐的意思,才使得穆姑娘遭此無妄之災,兒臣一定會責成刑部,嚴懲幾個惡徒。”

    明知賀相在睜眼說瞎話,但皇帝太過寵信他,太後也無奈,何況,紙條上的話,字麵上的意思確實一點問題也沒有,真拿到朝堂上去爭論,估計也同樣說不過賀初年。

    雖沒有懲罰首惡,但是,能讓幾個施惡者受到懲處,離兒應該會滿意吧。

    太後睃了夜笑離一眼,隻見他清俊的容顏上,閃過一絲淒然與悲憤,卻一直隱忍著並不反駁,太後心一慟,這孩子,總是一心為他人著想,便是皇上如此偏袒賀相,也不願意爭辯,讓皇上為難,自己為難……

    “離兒,如果你不服氣,皇祖母為你作主。”太後想了想,一咬牙道,隻要這孩子肯爭,就算拚著與皇上鬧一場,也要替他作主。

    “還能怎麽著,賀相都提出要整治刑部了,此事也隻能如此。皇祖母,算了吧。”夜笑離對太後苦笑道。

    皇上也知道,此事對夜笑離並不公平,忙道:“離兒你放心

    ,朕這就下旨,整治刑部。”

    史尚書嚇得匍匐在地,卻不敢喊冤。

    夜笑離道:“算了,水至清則無魚,諾大個刑部事物繁雜,史大人行事還算兢兢業業,治下會有些不法之事也是有的,何況,也不止是刑部,其他幾部也未見得就清風明月,此事就到此為止吧,臣累了,臣告退。”

    夜笑離說罷,試圖抱起穆清瑤,可身子太過虛弱無力,好幾次都徒勞無功,這情形透著幾分淒涼與無助,太後眼圈又紅了,喝道:“都是死人嗎?還不抬穆姑娘進內殿醫治!”

    “不了,皇祖母,離兒想帶她迴府,若非離兒選了她,她也不會遭此無妄之災,也不知她還能不能好起來,離兒想多陪陪她。”夜笑離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像他虛弱的身體,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太後的心更揪痛了,狠狠瞪了賀雪落一眼。

    “可是離兒,穆姑娘仍是北……

    看著夜笑離落莫的背影,皇上也稍感歉意,用眼神製止了睿貴妃的話,就算穆清瑤仍是北靖侯府的人又如何?

    她都要死了,就讓離兒多陪陪她又能如何!

    兩名太監抬起穆清瑤,夜笑離跟在她身邊,途經賀相時,腳步頓了頓,神情淡淡地看著賀相道:

    “相爺確實養了個好閨女,堪稱女中楷模,是本世子愚鈍,怎麽能懷疑賀小姐的一片好心呢?”

    賀初年心中夜笑離心中窩著一股怒火無處發泄,說的自然是反話,但他這些年積威甚濃,已經習慣了凡事要強,仗著皇帝寵信,連皇太後都拿他沒法子,又怎麽會在意夜笑離?

    淡淡一笑,瀟灑舉手作輯,正而八經地道謝:“謝世子爺誇讚。”

    他得意的笑容刺痛了在坐眾人的眼,無奈皇帝不發話,誰也拿他沒辦法。

    賀雪落神色沉靜,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仿佛夜笑離說的全是真話,她安然受之。

    這對父女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這倒也是他們的過人之處,人家諷刺嘲弄,你越是生氣,便越中人下懷,不然反話正說,反而能將對方氣死。

    夜笑離似乎果然氣得不行了,腳步越發淩亂飄浮,不止是太後,便是皇後和睿貴妃見了,也心中酸澀。

    眼看著那纖瘦的人兒就要走出宮門,賀雪落突然撲通跪下:“世子爺,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眾人愕然,她不是方才還很囂張的麽?怎麽突然良心發現了

    ?

    賀相大驚,怒喝道:“雪落,你做什麽?”

    “啪”賀雪落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我錯了,我不該,我錯了,我無恥。”

    “雪落!”賀相氣急敗壞,這孩子中斜了麽?明明已經脫罪了,怎麽突然又認錯?

    “啪啪啪……”對於賀相的責罵置若惘聞,賀雪落一下接一下,左右開弓地掌嘴,一記比一記狠,好象那張臉不是她的。

    一張溫雅嫻靜的臉,頓時被她自己打得鼻青臉腫,唇角沁出血來。

    “住手,你瘋了嗎?”相賀驚愕莫明,一把捉住賀雪落的手,猛然向遠去的背影看去,那人頭也沒迴,似乎根本不知道殿內發生的事,腳步仍然飄浮,身形也仍瘦弱蕭瑟。

    “噢……”

    手被捉住,無法掌嘴,賀雪落張口就咬,撕住賀相手腕上一塊肉怎麽都不肯鬆。

    賀相又痛又氣,抬手一掌,賀雪落終於暈倒,賀相的手腕被她咬得鮮血淋漓,俊臉痛得皺成一團。

    突然出現這一幕讓大家一時迴不過神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太後看得心中好不暢快,活該,誰讓這對父女欺負阿離來著。

    隻是,不知那暗藏的高手是誰,若讓她知道了,非大賞不可。

    皇後不鹹不淡道:“賀小姐表現賢良淑德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堪稱典範。”

    賀相猛然抬眸看她,眸光凜寒刺骨。

    皇後道:“賀相覺得本宮在諷刺你?真真冤枉,本宮說的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真沒說反話,你懂的。”

    素來恬淡的皇後也隻有麵對賀初年時才會牙尖嘴利,實在此人太過囂張跋扈,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裏,皇後恨他入骨。

    何況,皇上此時緊盯著賀初年的傷口,眸中的疼惜掩飾得再好,她也看得出來,這麽些年,她這個正宮娘娘除了要跟滿後宮的女人鬥,還要跟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男人爭,哪有不恨之理。

    “皇上……”賀初年此時不願再與皇後作口舌之爭,更知自己再說下去,太後會更生氣,故意抬起仍在滴血的傷手向皇上一輯:“臣教女無方……”

    “別說了,傷得這麽重,太醫呢,快來給賀相治傷,留下疤痕可不好。”皇上此時眼裏隻有賀初年如玉皓腕上那抹刺眼的殷紅。

    “哀家累了,有什麽事你們出去鬧,哀家要休息。”這樣的皇帝讓太後恨是咬牙切

    齒,惱道。

    自慈寧宮出來,史大人抹了把冷汗,對晉王世子感激涕零,若非世子大度,為他開脫,今日頭上這頂烏紗之怕危險。

    所以,把人往刑部一押,就開始審訊。

    誰知,幾個女牢頭還在喊冤:

    “……是亞寧大人,她提審的穆氏,小的幾個隻是鎖了她,並未動手啊。”

    史大人一聽怒道:“不可能,亞寧今日一直在本官府裏,怎麽可能去作惡!”

    亞寧除了一手駭人的用刑手法外,還有一身超高的醫術,尤其冶傷手法一流,今日史雲嫣傷重,又是女孩子身上不方便的地方,史大人便請了亞寧入府,因此,他是亞寧最堅定的不在場證人。

    三個女牢頭一聽,頓時傻了眼,亞寧是大錦唯一一個女刑典官,她們再熟悉不過了,就算燒成灰也認得。

    可尚書大人親自己替她作證,她們幾個就是百口也莫辯了。

    晉王府諾大的馬車裏,夜笑離捏住穆清瑤的鼻子。

    穆清瑤無法唿吸,隻好睜開眼,惱火地瞪他。

    “可以醒啦,難不成你裝死還裝上癮了不成?”夜笑離道。

    “不裝像一點,不是有違世子爺的一片心麽?”裝了好幾個時辰,穆清瑤自己也覺得難受,直起身坐著,身上的傷還在,兩條腿卻活動自如,根本就沒有折斷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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