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虛驚一場,哲順將陳青抱起來,放進床裏。凝視她瘦削幾分的臉頰,感到僥倖,從那小盒子藥裏救下自己的孩子,是多麽偉大的幸運。這時他又想到昨夜那個女人,像是一支毒針懸在頭頂,差了丁點的氣力就能紮到心髒。陳青也大有僥倖,得到拯救的生機,握緊哲順的手說“我帶了藥,不是為了恐嚇你,而是為了拯救孩子與自己。我害怕,我們的大床裏與你躺著個陌生的女人。那樣,世界就是永恆冰冷的寒冬,孩子不應該出生,然後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我不能將他從天堂帶來這個世界。而他不來到這個世界,我至少多一分自由。”哲順清楚感到陳青那一抹淡青色的悲哀“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能有這個可怕的幻覺。”他在內心裏鋪開陳青的淚臉,從未有如此刻般覺得她是個懦弱的女人,需要一個男人的保護與溫柔,內心中,他不得不對自己誠懇: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陳青擁抱他,哲順迴以同樣近乎能另彼此窒息的擁抱,同樣流著混合淚水的鼻涕,猶如臨終前力氣不足的病人般,輕聲虛弱破音低沉的哀嚎,互相認錯而又像是祈求拯救般重複不能停止的說“對不起。”然後貪婪擁吻,吞噬彼此嘴中一切,堅硬的牙齒,沉重的唿吸。最後一切的犯錯與原諒,仍在悔恨的淚水與熾熱的□□交織中得到釋懷與遺忘。彼此擁有,若要得到彼此認證,便是身體糾纏似乎能相互擠進靈魂裏去。


    隔日陳青前來名典小屋相見紋身姑娘,哲順乖巧跟在她身後,迎著陽光他臉上的皮膚呈現琉璃般的純淨感,笑容使他看起來如最初時有學識的優雅人士。紋身姑娘還呆在被窩裏,拉起了小屋門簾,看到陽光卻似乎仍舊感到寒冷蜷縮在被窩裏,陳青徑直而來撲進她懷中,將她壓在床裏,手掌溫柔的從她臉上撫摸而下,劃過胸膛,肚皮,停在腰肢側輕輕揉捏著。紋身姑娘任她作弄,靜靜看著她臉上許久不見的歡喜笑容。陳青調戲她“姑娘,渴了嗎?賣身給姐姐吧!”她二人一同哈哈笑起來。哲順站在欄杆外,靜聽陳青與她嬉鬧,為她穿衣的聲音。很快,紋身姑娘頂著亂蓬蓬的頭髮,在店裏煮咖啡,因為是短髮的緣故,頭頂有一束調皮的頭髮翹起,像雞尾巴。


    陳青與紋身姑娘說起懷孕的事,她為此興奮,與陳青側臉相擁,祝福她,祝福他們。於是隔著陳青的衣衫輕撫她的肚皮圈,動作輕柔而妖嬈,可比先前在床裏陳青調戲她的樣子多幾分曖昧,若是常人見她二人模樣,當以為她們是一對纏繞的蛇,或者為人,則是欲望驅使下,運行軌跡出了偏差的互為女友。鬧了一番,紋身姑娘讓哲順進屋自己取一杯咖啡醒神,她端著咖啡懶懶坐在椅子裏,看欄杆下看不到的小河,大概又想起河水浸泡著沖走的嬰兒。過了些時間,到了中午,陽光定在天空正中,卻因為冬天的太陽所向緣故,陽光不能落進暗沉的小屋裏。哲順在陽光裏呆了很久,溫暖已經不像停在冬天。紋身姑娘像是在椅子裏睡過一會,陳青總也微微笑著,倆人沒來由一同嗬欠起來,揉著眼眶擦掉嗬欠擠出來的淚水。陳青見紋身姑娘微弱模樣,嘲笑她“你果然是個水做的人兒,嗬欠也使你流淚。”紋身姑娘不接這話茬,抬手推開陳青靠過來的頭,教導她“可得做個好母親。”陳青嚴肅點頭許諾,卻也不讓她獨自驕傲,迴她“你懂得做母親嗎?幹嘛語重心長的教導人。”她像突然卡了殼,默默低下頭去“曾有這樣的機會,在我與哲順都沒有勇氣的那歲月當頭。”


    “這是命運給你的預示,你們將分離。到如今分離,你該放下,忘了。”陳青說。


    “我沒試過,也沒想試試。”


    “我知道你心中對於原溪的固執與信任,可是你迴看,你們曾有過一個放在你肚子裏的孩子,但你們都沒有勇氣,都害怕他出生將你們二人緊緊鎖在一起,再找不到分別的理由。已經證明你所堅信的愛情,從不牢固。”


    “我們都歡喜這個孩子,隻是生活限製,與心無關。”紋身姑娘說“我像做了一個夢,成為原溪的妻子,有我們的孩子,孩子總吵鬧著,老媽,我想要一個足球,老爸什麽時候給我買?我看看那間小小的房子,隻容得下一家三口人,一個足球屬於奢侈品。迴答他,路邊買個類似的。他不滿,提高哭鬧的聲線,叫嚷著,不行,讓老爸給我偷一個迴來,老爸比較笨,老媽你去偷一個也行。”


    “那如何是好?”陳青竟把她的夢境當真。


    “夢自然碎了,原溪沒去,我也沒去。大概因為這個,孩子便不願出生。我也就不願了,不能讓他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知道父母都是小偷,他總能學會的。但小偷這個職業啊……”紋身姑娘忍不住突兀的笑“偶爾能從別人身上偷些不值錢的東西,就像我常往原溪壓在胸膛上的衣兜裏偷他的私房錢,小小歡喜,得意。後來總會發現,偷這事,偷不了心,也偷不了未來,偷不來時光停止在偷到東西那一刻的喜悅中。”


    “你可能耐了!”陳青看她的笑臉,也同她笑,捂她的臉頰說“傻丫頭。”


    “於是學到紋身嘛!偷不到的東西就用畫的,雕刻的,水洗不掉,日光曬不黃。”紋身姑娘欣然接受陳青誇獎,附在她耳邊悄悄問“門外那傢夥老實吧?”陳青看一眼哲順,穩穩點頭,輕笑起來“老實!我迴來見他睡著,像個嬰兒。”如此,各自滿足,靠在一起得意的笑。


    笑著,紋身姑娘讓哲順往進屋裏休息,她轉個彎走進小樓遮擋,陽光的陰影裏。不多時端來一盤豐盛的飯菜,擺在桌子上,開了酒瓶。


    “旁邊新開的店,新來的廚師,是個了不得的人,炒菜煮飯的水平幾乎如我的紋身技藝一樣嫻熟,富有創造力。”


    一頓午飯幾個小菜,從盤子裏取出來擺在桌上,似乎是一片美麗的森林,有幾處雕花的是盛開的花朵,有幾處紅綠搭配惹眼的似枝頭掛起的燈籠,有流油卻讓人不膩的如樹下流過的小河。紋身姑娘端著酒,看了半晌,嘆息道“如果不是小偷,而是懂得雕琢生活的廚師那該多好。”陳青說“一頓午飯,這樣顯得隆重。”紋身姑娘壞壞笑著說“便宜著呢!隻是多了個外表賣相的花樣。”


    “我肯定你在使壞!”陳青狐疑的看著情緒詭異的紋身姑娘。


    紋身姑娘說“他做的飯對胃口,是個帥氣可愛俊俏溫柔的男人呢!”倆人草草吃過飯,偷偷摸摸感到小樓後,一個角落裏偷看店裏的男人。哲順略感氣悶,總是不能加入他們的話題中,一旁靜靜看著不發一言,似乎是陌生人。二人很快迴來,陳青很滿意,與紋身姑娘擠眉弄眼說“是個不錯的人,比哲順俊俏許多,似乎也優雅。”紋身姑娘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在炫耀“是吧!這得感謝我的藝術追求,方能從這個世界發現這麽個人兒。”


    “你想試試?”陳青似從不認識紋身姑娘,驚奇問。


    紋身姑娘突然消沉起來,像散成一團雲“可是我已經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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