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蹲在晾幹的地麵,嗚嗚哭泣。男孩扔掉手中牛奶,輕撫男人後背。


    他沙啞著聲線說“我對一切毫不知情,又怎能領迴一個裝著骨灰的罈子。”男人得意笑起來,對紋身姑娘禮貌點頭,對小屋門裏的哲順點頭“如果愛情隻能以生命證明,她做的我也能做到。”


    這個陌生的男人,他如那個女人一般凝望著紋身姑娘的雙眼,扭著頭,身體在前沖。


    男孩紋著向日葵的手臂停住,手下空蕩蕩的,冬日陽光正懶洋洋。


    那聲“咚”華麗,急促,短暫,便逝去。河水昏黃仍是黃泥。


    哲順從小河裏爬出來的時候,變成了汙穢的人,身上堆積一層一層的沙塵,水漬流逝後,衣衫像牛皮一樣緊裹。紋身姑娘愣愣倚在欄杆上,反應不了發生的事,男孩傻傻看著欄杆下今日湍急的小河,顯得很疑惑,但眼中似帶著恨意。他這個小小的孩子,手臂上的向日葵迎著冬日陽光綻放,他在恨什麽呢?孩子的世界也能有恨嗎?


    他便拉扯紋身姑娘的衣衫,搖晃,拍打,嚷嚷著流一臉淚說“都怪你。”


    “怪我嗎?”紋身姑娘問髒兮兮正苦惱愧疚的哲順。


    “怪你。他們都像迴光返照,仍對這個世界有不舍的人,是你握著手,承諾完成他們最後的心願,讓他們能夠安心離去。”


    “那是什麽呢?”


    “你在小河邊,像隻自由的鳥。”


    “那到底是什麽呢?”


    “或許是愛情,紋身姑娘。他們大概以為你是個美麗的故事,正完成他們完成不了的人生。”


    “孤獨嗎?”


    ☆、第 13 章


    據說男人的屍體在城外被找到,由於這是第二個與名典小屋產生聯繫的死亡事件,警察不得不謹慎詢問紋身姑娘。走進小屋,他們首先看到紋身姑娘身後畫著古怪花紋的牆壁,詢問紋身姑娘是否有古怪的宗教信仰,紋身姑娘情緒正哀傷低落,隻搖頭否認。接下來便是些常規盤問,很快確定她與死去的男人女人之間隻有一層見過麵的陌生人關係。但男孩後知後覺明了父親的死亡事件,他大概如哲順有類似的理解,相信是紋身姑娘害死男人。警察盤問紋身姑娘,他一旁哭鬧著,重複一句讓紋身姑娘還迴他父親的話。男孩的叔叔聞訊趕來,將哭鬧的孩子領走,當然,男人跳河的原因他客氣詢問過紋身姑娘,紋身姑娘迴他倆個字:殉情。他與男人是親兄弟,大概整個人的輪廓看起來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聽紋身姑娘確定迴答,冷冷一笑,紋身姑娘知道那是嘲笑。


    大概那個用死亡來證明愛情的男人,在他親弟弟看來是無比愚蠢的。紋身姑娘便迴以更加冷冽深刻的嘲諷笑容,他敬佩男人,敬佩男人先前的女人,如她們不知對錯的堅持:如果愛情總是看不到,摸不著,無疑生命是最昂貴也最有力的證據。


    “應該是個錯誤的抉擇吧!生命存在應該為生命本身,而不應該為另一個讓你珍重的生命。”這大概是最倆難的選擇。要世界相信愛情,就得用生命做唯一的證據,但這愛情被人相信以後呢?難逃別人恥笑為另一個人而拋棄生命的愚蠢。仿佛這個世界再沒有更珍貴的存在,如是所言,生命唯一值得尊敬。紋身姑娘思及,羨慕男人與女人並且敬佩,同是背負著愛情故事的她,總想做一隻自由的鳥,絕無拋棄生命的勇氣。新來的警察做了結案,事件便像沒有發生過,男人死亡的事實隻引起的一次激射。他死,就留下個死亡的事實,或許有個哭鬧生恨的孩子,似乎如此就沒了後續,無人在乎他為何死亡,也沒人記得他想要用生命證明的東西。當紋身姑娘與泥人一般的哲順並肩站在欄杆前,哲順像個蒸籠裏的人,冬日裏沒感到絲毫寒意,她問“你知道他的死,敬佩嗎?”她似乎無比憧憬,哲順抬手微微拉住她的衣袖“挺傻的吧!甚至比不上先前那個女人,至少女人因為傷心絕望,他卻沒什麽好的理由。”她似乎對此很疑惑,不願相信,哲順接著說“那不像是一次因為妒忌而產生的憤怒嗎?憤怒的人,殺死別人或者殺死自己。”她突然蹲下,無聲流下淚水“聽說古時候愛情隻使人心死,使人哀怨,如今隻剩下憤怒了嗎?”


    新來的警察拉起紋身姑娘,是個中年男人,鬢角有幾處白髮,慈祥的拉開紙巾替她擦幹眼淚,倚在欄杆上點了煙。哲順看到他似長舒一口氣,欣慰說“很高興見到你現在的樣子。”紋身點點頭,不迴話,中年警察也不冷場,繼續說“凡事都有對錯,對的不一定非得褒獎,但錯的卻無疑需要一些原諒,像你,像曾經的你們。以我多年警察人的眼光來看,這個男人死的毫無價值。”他說著惆悵扔掉手中搖頭,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腰包“留下來的孩子會怎麽樣呢?還得苦了我這等人替他照料,可千萬不要像以前的你們倆個狡猾的傢夥一樣才好,我老了,不能再跟在你們身後街頭巷尾到處跑,也沒有那麽旺盛的精力保護好自己的腰包。”紋身姑娘如此哀傷竟也被他逗笑,得意的昂著頭,歸還從他腰包裏掏來的錢包。他問“那個傢夥呢?”紋身姑娘答“離開很久了。”他感嘆“怎麽會這樣呢?我可與他追逐了太久,那麽笨的人我要想抓他哪裏逃得了,你這聰慧的姑娘咋讓他跑了?”紋身姑娘隻好無奈苦笑,沉浸在男人死亡的哀傷中。


    “警察叔叔,你一身正氣,與壞蛋搏鬥深知這個世界的苦難,可若不與愛情,與內心搏鬥,哪裏懂得愛情的苦楚。”


    中年警察也苦笑,沉沉嘆息。


    警察離開後,王家老太婆在欄杆上嘆息許久,紋身姑娘沒有照料她,隻見她身影似又矮小幾分,像個紙糊的人。新婚夫妻來的時候一切平靜,妻子聽紋身姑娘簡單說完發生的事,抱怨錯過了感人的故事,丈夫安慰著擁緊她。紋身姑娘當然羨慕倆人,他們的幸福,快樂,像一對雛鳥,不留一絲雜質。正好老太婆默默離開,一下對比,她的模樣清冷的像隻迷路的鴕鳥。


    哲順洗完澡,穿上原溪留下的衣服,早前新婚丈夫穿過一次,歸還後紋身姑娘洗了折好放在衣櫃裏。哲順側臉輕嗅著衣服上的味,類似於紋身姑娘身上淡淡清香。他不詢問紋身姑娘哪裏來的男人衣物,便認定她總承認與他相見相約無能為力這事挺美妙,即是從這淡淡的香味開始,無論原溪擁有一個怎樣遠離她的家庭與女人,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的時間,至少味道是等同的。近乎於他們是一對龍鳳胎,起初的時候就是擁抱著,牽連著的,渾然天成。致使她與他同睡,為他送別,都能像是沒有發生。而哲順若如此,陳青能輕易的察覺到,甚至新婚夫妻中簡單歡快的妻子,也能嗅到他身上異常的香味。這似乎在訴說著,愛情是等同的清香,而□□是濃烈的異香。


    紋身姑娘久久不能掙脫哀傷,趴在桌子上頭壓著桌上的書,哲順同她靜坐一會兒,不忍她如此模樣,思索過後鄭重同她談話。


    “紋身姑娘,你可有一道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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