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吧!男人與她隻能是店長與顧客的關係,隻有原溪與她一起喝酒。”


    “紋身姑娘,她是為了丟失的愛情嗎?”


    “愛情嗎?紋身姑娘,紋身姑娘,我們是在討論誰呢?一個女人嗎?她叫什麽名字?”


    “紋身姑娘。”


    “這是一個人嗎?她連名字都沒有,若真死去,墓誌銘寫完怎麽署名呢?不行,我得知道她的名字,認識她。”


    “哲順,為什麽你要這樣呢?”


    沙發裏剛掙紮起來的哲順,沮喪坐下來。


    “她還在遠方,我為什麽要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是這樣,哲順,為什麽你要知道她的名字,而不願記得她是紋身姑娘?”


    “我感到,她離開得太久了,紋身姑娘不足以支持我關於她的記憶。她不再迴來,我就弄丟了她。陳青,我感到她比你更重要,我們是夫妻,擁有彼此,但我不能失去她的消息。”


    “可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了她。”


    “愛她?”


    似乎非要用一個字,一個詞語來描述,便是愛她。哲順不明白,為何竟肯定陳青的詢問,愛她。一個與自己沒有深刻記憶的女人,冷漠的女人。尤記得陳青說“愛她,就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同她舉辦一場婚禮。”但哲順往靈魂裏挖去,也找不到這一絲願望的影子,他不想娶她為妻,隻是不能沒有她的消息。但若要真正確定她的重要性,哲順則尤感到茫然,顯然陳青是個鮮活的女人,做到女人能做到的一切,倆人的生活平靜而溫柔,時而安靜,時而微笑。在這些時刻,不曾想起紋身姑娘。總在感到彼此間的孤寂,像是一個人遺留下來的空白裏,紋身姑娘往往才出現,一旦出現則沉甸甸的壓住胸膛。真正能感到的意義是什麽呢?她來時沉重無比,她去時無影無蹤。這樣想來,哲順茫然無比,隻像是一個綿長的夢,不知夢到了什麽,卻總在清醒的時候想要一探究竟,無論再夢過多少夢,總能無端想起這個夢,為此苦苦思索。


    總算紋身姑娘在秋天的尾巴上迴來了,小屋的門簾重新捲起,欄杆下花草隻留下了微黃的菊花。


    這段日子裏哲順漸漸感到自己胸膛裏憋著許多莫名的情緒,總看不到的蔚藍的天空,陰沉的天氣下來的不是雨,全是灰濛濛的塵。陳青的笑容仍舊,哲順看來卻不那麽迷人,與溫柔已經無關,而沉默的陳青總讓哲順感到倆人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或是偶爾一個隨性的舉動,能讓哲順反感起來,常願想打砸點什麽東西,對她咆哮,來顯示自己需要安靜,需要孤獨,需要離開得遠遠的不見到彼此。但那是陳青,為了順應哲順的改變,她溫柔如水仍舊,甚至把這與溫度無關的水變成溫水。


    哲順像得了病,開始迷戀酒,烈酒。初時就迷戀,能辣得眼淚不停流的烈酒。與最後一次醉倒在橋頭的老頭各自提著瓶子往嘴裏傾倒,老頭昏睡過去,哲順不停責怪酒太淡,喝下以後不能像在胸膛裏燒出火來,才感到秋天已有的寒冷。為了驅散孤獨,固執逃離陳青留給自己的孤獨,哲順見了一個女人,一個能喝許多烈酒的女人。從喧鬧的店裏喝過酒,挽著女人在街道裏高聲唱著沒有歌詞的歌,走進酒店,倒在寬大的床上。哲順輕嗅著女人的胸膛,淡淡清香,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女人看著小豬拱土模樣的哲順,哈哈笑著,將他的頭拉進胸膛裏。快要窒息,快要被胸膛裏的溫度燒成灰燼,哲順睜大雙眼,仔細觀摩,手指摩擦著,酒意裏沉重的頭顱意識變得無比清晰。女人的胸膛撐起雪白的皮膚,一個瑕疵的點也找不到,這讓哲順感到憤怒,他想要看到的是一處黑乎乎的胸膛,誰在乎那胸膛定得像山丘一般高高隆起。哲順罵了一句,仰躺在床裏,女人哈哈笑著,趴在哲順身上,開始咬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下巴,濕潤的舌頭將他的胸膛打濕。意識變得模糊,但哲順癱倒在床裏,不再感到孤獨,酒意迷亂的雙眼看了看床裏睡得香甜的女人,像隻開水燙過後洗的潔白的豬。這是哲順不迴家的第三個晚上,陳青在橋頭找到他,將他扶起,在夜深安靜的城市街道裏往家裏走,聞到他一身淡淡的清香。


    哲順找到了一處宣洩口,一個陌生女人的身體。如紋身姑娘一樣,他第三次見到這個女人,同樣與女人□□躺在一起,酒未醒繼續喝了一杯酒。這個時候哲順想起來紋身姑娘,如這個女人,都不知道她們的名字。這個女人喜歡總是沉默的哲順,她總是說“沒有甜言蜜語的男人,就像戲台下看不到的台柱子,堅實可靠。我在這台上唱了一出平日裏不敢唱的黃梅戲,自我欣賞,那多曼妙。”自然女人也不曾問起哲順的名字,熱情過後坐在床邊的椅子裏抽菸,看到窗外連成一排的昏黃路燈。這個女人吵鬧起來像是一隻瘋狂的乳牛,安靜的時候則是一座雕塑,至於雕成了什麽樣子,是被人供奉的佛陀菩薩,還是被人唾棄的千古罪人,這點哲順沒想過,但近來的確常期待見到她,這樣會很不容易想起紋身姑娘。關於這一點,哲順同樣對自己感到意外,首先肯定相見這個女人並不是有男人這種野獸的獵奇心,定然也不是為了下半身有強烈的充斥欲望。接著若說起這個女人,與陳青相比毫無特色,更不談將倆人作比她可能有一處優勢,對於女人,哲順認識的接觸的都不多,但能肯定,陳青是這中最完美的一個,完美預示著什麽意義呢?預示著符合一個男人,符合哲順對於一個女人的所有期待。最後,在這個女人身上,倆個人一同裹在溫暖的被窩裏,一言不發的糾纏著,時而聽到女人似欲枯萎的叫嚷,哲順隻感到冰冷,從沒體驗到陳青身體散發的熾熱力量,哲順仍舊無法自拔,因為這個女人的陌生,讓他感到安寧,無從解釋。躺在女人的胸膛裏,哲順從不說話,這時候常想起應該一個人在家中還沒有休息的陳青,哲順毫不愧疚,或者擔憂陳青突然找到這張床,將她從一個陌生女人的被窩裏拉出來。他之所以想到陳青,僅隻是想到生活,倆個人一個家的生活,像浸泡在溫水裏,用一種微妙的方式,共同歡笑,彼此撫慰,從這一點來說,婚姻生活安寧得讓人像是水裏的遊魚,也正是因為如此,哲順感到無趣,感到丟失了什麽,甚至以為自己落魄,相比於生活的平順,就連工作裏的難題都讓哲順驚喜的想要唿叫出來。


    哲順漸漸以為“生命來自於一場盛大的戰爭中,生活便是戰爭的全部,而自己的婚姻則是戰場外一處苟得安寧的安詳村莊。但自己來自戰爭,身處戰場,需要的是殺戮,需要的是戰爭勝利贏得的功勳。”哲順在此時開始,常在空閑時間觀看往前從不觀看的抗戰劇集,不為熱血的戰爭而沸騰,也不為戰爭裏生命的凋零而悲傷,漫不經心而又專注的觀看,劇集的每一個畫麵,隻為期待的後續出現,留下從戰爭裏存活下來的人,這時,哲順鮮活起來,徹底融入其中,深感那個被戰爭遺留下來的人失去戰爭後的孤獨與茫然。至於留下來的人對於戰爭是怎樣的懊悔與深惡痛絕,哲順也從不在乎。他找到自己需要的一部分,然後對自己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搗亂,你看,所有從戰爭裏逃出來的人,生活不再是戰場,他們都不能活得從容。這天,哲順吃飯時間看劇集,眼神死死盯住電視屏幕,手裏拿著筷子握成拳頭,哢哢響,似手中要冒出硝煙。陳青往他碗裏夾了菜,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說“哲順,快吃吧!近來你身體漸漸弱了。吃好飯,你可以繼續看,或者我們去看看迴來的紋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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