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洞穴中,蘇祈眼神沉凝,掩下了眸底的那一抹擔憂和不經意流露的失落,目光不受控製的看向蘇雲。


    隻見蘇雲眼眸微閉,胸口起伏,喘息著倚靠在元晟懷中,唇角鮮紅的血液在黑暗中閃著血色亮光,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小手緊緊握著衣袖中那顆碧光流瀉的珠子,身體輕微的顫抖著,似乎忍受了莫大的痛苦。


    他的心一顫,弧度堅毅的下顎微收。


    忽然,一聲冷哼傳來,他抬眼看去,就見元晟已經冷然轉身,抱著蘇雲朝洞外而去。


    蘇雲嬌小的身子完全被元晟遮擋在懷裏,離他越來越遠……


    蘇祈的心有一瞬間的慌亂,待他反應過來,身形已經是勢如閃電般的擋在了元晟身前——


    “想從本主的眼前將人帶走,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情?”


    元晟抱著蘇雲,冷冷看著他,漆黑如墨的瞳眸中除了冰寒一片,沒有絲毫情緒,沉沉的聲音仿佛帶著千鈞力道壓頂而來:“本王帶走本王的王妃,還要你準許不成?”


    蘇祈眉梢一挑,眼底冰寒之中一抹邪氣流露,好不想讓的道:“你的王妃是趙流蘇,本主與雲兒幼年便相識,從來不知道她竟然還有另一個名字。”


    元晟聽聞,抱著蘇雲的手一緊,眼底一抹晦澀快速閃過,卻是不動聲色的道:“不管她是誰,她的名字叫什麽。她都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說著,元晟抱著蘇雲,身子一閃,避開蘇祈就要往洞外走去。


    趙流蘇或者蘇雲,都隻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而已,他娶得,是他懷中的這個女子。


    得知自己的王妃被蘇祈所覬覦,元晟隻覺心中一腔怒火熊熊燃燒,他真的想將眼前這張臉劈碎了,可是懷中的女子唇角的血漬那麽刺目,他迫切想知道她是不是平安!


    元晟不欲多做糾纏,蘇祈卻是驀然劈手一掌,朝他懷中襲來,試圖奪過他懷中的女子。


    元晟抱著蘇雲,實在空不出手來應付他的一掌,隻能身子一轉,用**裸的背對上了他的掌——


    “砰”一聲傳來,元晟身子一僵,胸中一聲悶哼傳來,驚動了懷中閉目的女子!


    蘇雲原本說出那句話,隻覺眼前鋪天蓋地都是母親臨終之前的麵容,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使勁攪動,一陣一陣的疼痛讓她幾欲暈厥,心中難以言喻的痛苦襲來,她隻覺每唿吸一下都是徹骨的疼痛,仿佛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殘忍揉碎她的心髒,撕裂她的身體。驀然一股甜腥從喉中噴湧而出,她渾身便是一軟,隻覺靈魂仿佛墜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再也支撐不住了……


    有一瞬間,她想,如果是在這裏,就這樣離去,也很好!


    在她的意識抽離的瞬間,忽然,一股炙熱的熱流瞬間湧上丹田,硬是將她抽離的意識拉了迴來,她便聽到了元晟和蘇祈的你來我往。


    這時候,她隻覺元晟身子猛然一震,一聲痛苦的悶哼傳來,她心頭一動,驀然睜開了眼睛——


    “蘇祈,住手!”冷清犀利的聲音驀然響起,兩個男人都是一愣。


    蘇雲雙手環過元晟的腰肢,抱緊了他,隻覺元晟的身體又是一震,寒冰籠罩的瞳眸朝她看來,深處冰封點點消融。


    她轉開了目光,心內輕歎一口氣,示意元晟轉身。


    她看向蘇祈的眸子又是雲遮霧繞般的朦朧起來,這或許已經成了她掩蓋傷痛和真實的唯一法寶。


    她聲音清冷涼薄,透著決絕的無情冷冽,她說:“蘇祈,我的夫君來了,我要跟他迴去,你別攔著!”


    蘇祈本來升起希望的眸子一怔,仿佛不敢置信般的看向蘇雲:“雲兒……”這怎麽會?怎麽會?


    “很多年了,我累了!我也想過普通女子的生活,如今誤打誤撞成為焱王妃,我很歡喜!”蘇雲看著蘇祈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蒼白精致的容顏在黑暗的山洞裏閃著柔和的光暈,唇邊那一抹血色凝結卻透著微微的諷刺。


    她的眼眸裏看不出絲毫情緒,聲音也是清冷冰涼的。


    “你何必用這樣的謊言欺騙我?”蘇祈冷哼,眼底沉凝的黑色冰光裏透著了然。


    “我沒有騙你!”蘇雲彎唇,笑意涼薄,“我為什麽要欺騙你?你有什麽值得我欺騙嗎?”


    “是。我現在或許不愛他,甚至以後也不會愛他。可是,這又什麽關係?你們向來不是講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不相愛的人不也生兒育女,一起相敬如賓的走完了一輩子?”


    “我說過,我累了,我隻想平平淡淡的過完下半輩子!”


    “我需要的不是愛情,而是一個可以供我棲息的港灣。而他恰恰可以給我這樣的安穩。”


    “僅此而已!”


    “我也可以給你!”蘇祈驀然打斷了蘇雲的話,漆黑的眸底透著堅決,“你要什麽,本主都可以給你!”


    “可是,我不要你給的。”蘇雲毫不留情的說出這句話,唇邊淡淡的笑意似乎帶著一抹諷刺,“魔教教主夫人嗎?不管喜不喜歡,愛不愛,我都不會和你走在一起!”她輕輕哼了一聲,“因為改變是需要代價的,我再也不想。而,焱王妃這個身份,我很喜歡……我不想再節外生枝!”


    “蘇雲!”


    蘇祈還要說什麽,元晟冷冷的打斷了他:“你沒有聽到嗎?”


    說完,他抱著蘇雲越過蘇祈朝洞外走去。


    蘇祈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身形忽然踉蹌了一下,伸手扶著石壁,深深閉上了眼睛。


    為了幼年時候那雙澄澈決絕的眸子,他找了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


    他以為他洞徹了所有的先機,這一次,幸福一定是屬於他的,可是,他又錯了!


    元晟,你為什麽總是與我搶?


    蘇雲……你怎麽能這麽無情呢?你的心是什麽做的?


    洞外,天色正是黑的深沉,星光卻越發的璀璨,仿佛正與邪的對比,生與死的掙紮,在這濃黑的幕布上,潑潑灑灑的上演出一幕幕的傳奇——那些明亮的星辰,對應的,又是誰在命運的軌跡裏苦苦掙紮?


    忽然,一陣冷風帶著潮濕的氣息吹來,蘇雲猛然打了個寒戰。


    元晟微微側身,用自己的身體替她當住側麵吹來的冷風,然後,不動聲色的將蘇雲抱得更緊了些。


    這一刻,她也不想掙紮了,隻想什麽都不想,好好的在這個溫暖的地方睡一覺,可是,可以嗎?


    月光朦朧而慘淡,映著交錯林立的樹影,仿佛夢幻。


    蘇雲低低的聲音響起來:“放我下來吧!”不是屬於自己的懷抱,再溫暖也不能留戀。


    元晟沒有理會她,邁動步子,繼續朝前走去,有力的步伐踩在層層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蘇雲眼神一閃,沒有再強求,而是淡淡開口:“剛才……”


    她尚未說完,元晟已經劈口道:“本王知道!”山洞裏,蘇雲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想讓蘇祈斬斷念想,她總是這麽決絕果斷,可是,那番話,他也會心痛!


    心痛一個女子的內心如此痛苦和疲憊……心痛,自己竟然不能為她所愛!


    “對不起!”蘇雲沒有再解釋,因為她知道元晟了解,她隻需說出自己的歉意。


    蘇祈對她的心思她知道,可是,她無法做出迴應。有時候,她都會想像她這樣的人——手上沾染了自己親生母親的鮮血的人,有資格去愛人嗎?


    答案是沒有。


    與容淵的一段情,就是上天對她的警告——她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去愛人的,也沒有資格讓人愛上她。


    蘇祈救過她,她不想讓他陷進感情的泥沼中,因為她做不出迴應,她必須幫助他,快刀斬亂麻!


    而那番話,對於元晟的傷害……她不想想,此時,也沒有心思去想。


    可是,她不知道,命運從此時開始轉換,她已經開始欠下元晟的情分了,當著情分到了不能償還的地步,就要用一輩子來償還了!


    ……


    八月中秋,如約而至。


    蘇雲坐在高高的望海樓上,手邊一杯熱茶,旁邊幾碟子茶點,看著下頭人來人往,提著月餅麵含笑容匆匆趕路的人們,皺眉思索了良久,才忽然驚覺,團圓的中秋佳節到了。


    這麽多年長居雲門山中,她幾乎都忘了還有這麽個節日了。


    看著下頭街道上有孩子邊走邊吃著月餅,她忽然也懷念起了那月餅的味道,不由舔了舔唇,轉身對夏荷道:“夏荷,去對麵糕點鋪子稱幾斤月餅!”


    蘇雲已經在這樓上坐了大半天,夏荷這會兒正倚著桌沿昏昏欲睡,被她這一喊,立馬精神抖擻,一個激靈直起了身子:“什麽?什麽?”


    蘇雲伸手在她惺忪的睡眼前晃了晃,淡淡彎唇,好笑道:“醒醒了……我要吃對麵糕點鋪子的月餅,快去!”


    夏荷這會兒似乎才完全醒過來,隻見她使勁搖了搖頭,睜大了眼睛:“王妃要吃月餅?那咱們迴王府就是了,街上的不幹淨,小心吃壞了肚子。王府做糕點的廚子可是王爺特意從北地帶來的,聽說北邊把這中秋節看的比年節還重,那廚子做的月餅,也好吃的不得了!”


    蘇雲不待她說完,已經起身朝樓下走去。


    王府的廚子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可是……他們做的都是達官貴人們的口味,每一樣選材都精細無比,能做出這大街上的味道嗎?


    蘇雲吞了吞口水,提著裙子朝對麵奔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路邊擺滿了賣節日禮物的各種小攤子,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蘇雲眨了眨眼睛,來到京城這麽久,她是第一次感受到這麽濃鬱的煙火味,感覺還不錯!


    忽然,人群中一陣驚唿尖叫聲傳來,蘇雲下意識抬頭看去,隻聽耳邊“希律律……”一陣驚天的馬嘶傳來,她微微側身抬頭,就見一匹棗紅色駿馬揚起前蹄,險險停在了自己麵前。


    蘇雲逆光看去,目光觸及那馬上男子的容顏時,卻驀然愣住了:馬上的青年男子一身銀白色鎧甲,俊朗的眉眼退去了溫潤儒雅的氣息,帶上了一抹殺伐之氣,而那古銅色的皮膚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同於往日養尊處優的翩翩公子了。


    蘇雲眼底濃霧慢慢匯集,眸子深處的那抹玄金色幽光仿佛大海浪濤間翻湧的兩隻小船,她耳邊夏荷的尖叫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街道上人來人往的人們,似乎也被隔離在了一個巨大的光罩之外。


    這個人,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認得!


    她唇角涼薄彎起,眼底冷光一閃而過——容淵,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麵,竟然是這種形式呢?


    “雲兒……”馬上的容淵震驚的看著他日思夜想的這張麵孔,低低喊出聲來,“是你嗎?”他不敢動,生怕這是一個夢境,他稍微一動,便會醒來,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了。


    這段時間,他做了很多這樣的夢了。


    蘇雲淡淡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眸之中沒有絲毫情緒:“抱歉,你認錯人了!”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候,一聲厲喝忽然傳來:“放肆!擋了我家將軍的路,還不閃開!”


    蘇雲移開目光,淡淡朝厲喝出聲的那人看去,隻見那人臉盤倒是不錯,隻是不同於容淵的銀袍加身,而是一身灰撲撲的鎧甲,乍一看渾身風塵,甚至有些狼狽。


    她尚未打量完此人,夏荷已經以一副老母雞的姿態張開雙手擋在了她麵前:“你才放肆,鬧市縱馬,本就不對。而今,衝撞了我家王妃,該當何罪?”


    “你家王妃?”爭吵聲中,容淵驀然迴神,唇邊一抹溫和的笑容,眼睛卻貪婪的盯著蘇雲的麵容不肯移開,“不知王妃府上哪裏?本將軍不小心衝撞了王妃,總要上門陪個不是!”


    “真的嗎?”蘇雲眼底雲遮霧繞,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卻是滿臉的歡快懵懂,“焱王是我夫君,焱王府你知道嗎?你要是過去,記得帶上綠豆糕,江米果,蟹黃卷兒,唐酥餅……這會兒不是中秋節麽?各種月餅自然不能少,當然,也不用多麽名貴的,青絲玫瑰,bingtang,花生的,一樣來一斤就成,還有應季的瓜果,都來一點。”


    容淵一直含著溫潤的笑容,靜靜等著蘇雲說完,夏荷卻繃不住臉了,一把捂住了蘇雲的嘴,將她拉到一邊——王妃您能不能不這麽丟人?


    夏荷幾乎要咆哮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那將軍是吧!我家王妃還有事,就不叨擾了……”夏荷一個勁的點頭哈腰的道歉,說完,一把拉著蘇雲朝人群裏走去,遠遠的,還能聽到蘇雲的掙紮聲:“我不走……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的錯呢!”


    容淵端坐在馬上,目送著蘇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裏,才輕提馬韁:“走吧!”雲兒,你沒有死,你沒有死!容淵隻覺自己心中無限雀躍,縱馬而去的身影也顯得輕快了不少!


    人群深處,一家糕點鋪子的攤位上,蘇雲坐在油膩膩的桌子旁,捧著一隻青絲玫瑰的酥皮月餅小口小口的吃著,雲遮霧繞的瞳眸卻一直透過人群目送著容淵一行人離開。


    迴來了,很好!


    她收迴目光:“老板,有沒有清茶?這月餅總要配些茶吃著才有味兒!”


    “小本買賣,哪裏買得起茶葉這種金貴東西?隔壁鋪子倒是有,也是些渣沫,客官要是不嫌棄,老漢就去給您買一杯來?”在爐灶邊和麵的老漢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笑著迴答。


    “好!”蘇雲說著,奪過夏荷手中的荷包,掏出一塊小碎銀,“去吧!多著的錢,可以買點茶葉——這兩天生意應該會更好!”


    “這怎麽好意思呢?”老漢忙不迭的道著謝,又道:“客官稍等!”


    不一會兒,老漢端了大碗的茶水過來,濃黃色的茶水上飄著黑色的茶葉,夏荷一見便皺眉偏開了頭。


    蘇雲見了,也不在意,喝了一大口,嘖嘖嘴,笑道:“大碗茶雖然喝著苦,但最是敗火,尋常人家有點小傷風小感冒買不起藥,就喝這個的!”


    夏荷這麽一聽,也有了興趣。


    蘇雲攛掇著她喝了一口,苦的她直吐舌頭。


    這時候,蘇雲忽覺兩道犀利炙熱的目光射在了自己身上,她不悅的抬頭,猛然一愣——卻是元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不遠處。


    元晟站在人群中,陽光從他的身後照下來,蘇雲看不清他的臉,但見他一身普普通通的玄色布衫,卻擋不住他滿身的凜然霸氣。


    他大步走朝蘇雲走來,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沒有了往日的冷冽。


    蘇雲眯了眯眼,迴頭繼續吃自己的月餅。


    夏荷已經忙不迭的起身:“王爺,請坐,您請……”她看看周圍油膩膩的椅子,那個“坐”字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元晟不待夏荷說完,已經一撩衣擺在對麵坐了下來,伸手從蘇雲麵前的盤子裏拿了一隻月餅,看了看,然後咬了一塊,嚼了幾口,微微點了點頭:“還是那個味兒!”


    蘇雲聽聞,抬起了眸子,招唿那老漢道:“再去隔壁攤子給這位客官倒一碗茶水來。”


    ------題外話------


    冰糖都是禁詞,這是為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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