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風聲唿嘯,白色染血的華衣翩然雲海,蒼翠老林的上空濃重的血腥味蔓延——


    蘇雲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虛無漂浮的靈魂正在承受地獄火燒冰凍的酷刑。不然,為什麽熱的時候放佛置身熔岩,冷的時候卻全身的筋脈都能感到僵冷的疼痛?


    這樣子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前又開始放電影一樣出現了她前世今生的畫麵,現代白色的病房,古代金碧輝煌的宮室,雲門山上師父拿著小鞭子趕著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切或悲或喜的畫麵慢慢閃現,就仿佛靈魂被領到望鄉台上去看自己的過往一樣。


    又過了一段時間,身體卻仿佛落到了實處。她感到喉中似有苦澀卻清涼的液體滑下,將心中的燥熱祛除,又奇跡般中和了那冷徹骨的寒意,雖然仍舊昏昏沉沉,身體卻舒服了許多!這時候,迷迷糊糊中她已經能感到有腳步聲在身旁走動,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也開始傳入耳中——


    “明明是娶妻,怎麽就成了妾?小姐性子雖然弱了些,卻也受不了這等侮辱啊!”


    “郡主也忒狠心了,說什麽咱們小姐也是她的妹妹。焱王生死不明的時候,就把咱們小姐拉上去頂缸,焱王一旦平安,就要逼死小姐嗎?”


    “你少說兩句吧!焱王不是迴來了,太妃也說了,焱王妃還是小姐。”


    “繡嬤嬤,焱王要是好好的,焱王妃還輪得到咱們小姐?如今焱王就是一口氣吊著,萬一……萬一焱王有個三長兩短……小姐就是醒過來,那也不過再死一遍!”


    “夏荷!越發的口無遮攔了。”


    “難道我說的不對!”


    “……今日這話在這裏說說就罷了!如今小姐焱王妃的身份已經是板上釘釘,再不可能起變故,隻盼著王爺快些好起來,小姐也有個出頭之日吧!”


    ……


    郡主,太妃,焱王……


    她聽著一老一少的對話,隻覺的頭痛欲裂。心中卻升起一抹雀躍,她這一次又沒死成嗎?穿越還是重生呢?


    焱王這個名字倒是很熟悉——忽然,一個名字躍入她的腦海,元晟!


    天楚的異姓王元晟是聞名天下的殺神,生性冷酷嗜血,有止小兒夜啼的功效,難不成自己重生成了他的王妃?


    蘇雲隻覺渾身打了個冷顫,師父再三囑咐過的,遇到這個人一定要繞路走,不然會死的很難看。而且,聽著兩人的對話,焱王現在似乎狀況不大好,隻剩下一口氣了,那他要是死了……自己身為他的王妃,不得陪葬?


    人家都說禍害遺千年,焱王怎麽這麽容易就要死了?還要連累自己,難道此焱王非彼焱王?


    心中一急,蘇雲猛然睜開了眼睛:“焱王是不是叫元晟?”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身著半舊天藍菱花緞子的小丫頭驚喜喊道,“繡嬤嬤,小姐醒了……”


    小丫頭身形瘦小,皮膚白淨,五官秀氣,一雙眼睛神采熠熠,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伶俐!


    隻是,這丫頭根本沒有理會她的問話,一見蘇雲醒來,就仿佛打了雞血似的,一邊喊著就朝外間跑去。


    這是一間簡單闊朗的屋子,青銅孔雀燭台,紫檀暗色雕花的桌椅和梳妝台,拔步床上掛著水紅荷葉錦帳,床頭一盞長明燈與桌上燭光交映,照在她的臉上,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她微微閉了閉眼,再睜眼就見一個中年婦人已經來到了床前。婦人一身半新不舊的藍底白花布裙幹幹淨淨,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眉眼溫和,氣質沉靜內斂中隱藏這一抹不易察覺的鋒芒。


    婦人伸手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高興的道:“可算醒過來了!”


    蘇雲還沒忘記自己的問題,急切的看向婦人,沙啞著聲音問道:“焱王……是不是叫元晟?”


    “小姐!”婦人一聽,忙伸手握住了蘇雲的嘴,驚慌道,“小姐,您怎麽可以直唿焱王爺名諱,被人聽到可了不得!”


    “這是天楚?”蘇雲依舊不死心。


    現在時空混亂,說不定是哪個封號姓名相同的人呢!


    夏荷一聽,口快道:“小姐你怎麽了?怎麽連咱們國家名字都忘了?”


    “……我是焱王妃?”蘇雲垂死掙紮。


    一陣風從窗戶縫裏吹來,燭火搖曳,仿佛立馬就要破滅!


    “大病初愈,有些事不記得是正常的!”繡嬤嬤一聽,搶在夏荷頭裏勸說蘇雲道,“小姐成了焱王妃,以後這日子就能好過多了……”


    最後一朵幻象的泡泡啪嗒一聲碎裂,蘇雲也像是放了氣的皮球一樣渾身癱軟了下去,一時間她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這邊正說著,外頭跑進來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趕快給王妃收拾收拾,一會兒太妃過來了!”


    繡嬤嬤一聽,忙令夏荷端水拿毛巾,自己則上前扶了蘇雲起身,三兩下替她攏了攏睡的亂糟糟的頭發:“太妃是安定王府的姑奶奶……按理小姐也該叫一聲姑媽的,現今小姐雖然大病初愈,也要稍微收拾一下才不算失禮!”


    蘇雲聽了,心中一動,看這蒼白的過分的小手,也不知道這具身子生的怎麽樣?便道:“幫我拿鏡子!”


    繡嬤嬤聽了,伸手從枕頭下抽出一麵把鏡,輕聲安慰道:“小姐不用怕!”


    蘇雲拿起鏡子,閉了閉眼,才朝鏡子裏看去,這一看卻是猛然一驚——這張臉這不還是自己原來那張?難道自己沒死?


    她眼底波濤翻湧,瞬間已是風過無痕!


    她皺眉指著自己的臉:“你確定?我是你家小姐?”就算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也不能長的這麽像。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小姐?”繡嬤嬤一愣,“您怎麽了?老奴說什麽也不會認錯自己的主子。”她看蘇雲依舊不相信,便掀起她的衣袖指著她手腕上一個小巧的血色蓮花胎記道,“小姐還記得嗎?這是小姐打出生就有的!”


    蘇雲看到那個蓮花胎記,隻覺腦子裏轟一下……連胎記都是一模一樣的?


    不對!她立馬發現了不同。自己的胎記是在右手手腕,而這具身體的胎記……是左手手腕!


    看來,自己的確是重生了!


    但是這一模一樣的麵孔,一模一樣的胎記,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長的這麽像的人嗎?


    蘇雲黑眸迷迷蒙蒙中透出不解疑惑,卻是慢慢低了頭,啞啞的聲音仿佛委屈不勝:“這一病,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繡嬤嬤聽了,神情微怔,但看到蘇雲低頭不語的樣子,唯默默歎了口氣,將事情的始末一一道來。


    蘇雲才知道——原來她現在這具身體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趙流蘇,本來嫁給焱王的應該是大小姐趙懿華,也就是昭華郡主,但前段時間前線傳迴消息,說焱王遇刺生死不明,皇上憐惜,下旨安定王府與焱王府的婚事即可辦了,給焱王衝喜。


    這種情況下,昭華郡主自然不肯嫁,自來太妃也寵愛昭華,兩人一合計,便拉了性子懦弱膽小的庶女趙流蘇來頂缸。這也就罷了,大婚當日又傳來了焱王平安的消息,趙懿華一聽,又不願意趙流蘇嫁給焱王為妃了,隻是花轎已經進了焱王府,斷沒有再迴頭的道理!


    趙懿華和太妃一合計,反正也沒有拜堂,隻做是納妾吧!


    再說,焱王本來就不是趙流蘇一個庶女能高攀的,此時給焱王做妾,也對得起她的身份了!


    但是,焱王隔日迴來了,卻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趙懿華一看,立馬就又改口了……


    蘇雲聽著,不由握緊了拳頭!怎麽又是趙家的女人?


    她這輩子和姓趙的犯衝不成?


    容淵為了趙懿淑拋棄她,趙懿華卻是明目張膽的欺負人!


    燈影搖曳,晦暗不明,蘇雲的眼底惱怒奔騰,一雙蒼白小手緊緊抓住了繡被。良久,一雙黑瞳才安靜下來,仿佛一泓靜止的碧波,迷迷蒙蒙中又帶了一抹輕紗樣的薄霧,她打了個哈欠,仿佛一隻慵懶的貓咪,徑自掀起被子躺了下去。


    “小姐?”繡嬤嬤愕然!


    蘇雲沒有動,淡淡得帶著冷意的聲音響起:“若是太妃來了,就說我又暈過去了!”


    “可是……”


    繡嬤嬤看著那朝裏卷縮著的小小身軀,直覺有什麽不同了,一雙褐色深瞳明明滅滅,終於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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