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下的世界一片寂靜,水床上長的千年龍腥草已經少了大半,季小春看到黑黝黝的光裸岩石,寒河地下怪石嶙峋,但是四下望去,並沒有看到任何洞口。

    她將神識鋪展開,閉上眼睛靜靜感受了一會兒,才感覺到某個地方非常細小的水流漩渦。季小春輕輕走在河床上,朝著水流漩渦的方向走去,這一片地方長著一些奇怪的枯枝,覆蓋著一層厚膩膩的藻類,外界的光線根本進入不到這裏,水質非常渾濁,而且比別的地方還要寒冷。

    她撥開這些層層疊疊的枝椏,看到枝條掩蓋的地方有一塊已經長了苔蘚的巨大石板,石板上刻著一個簡單的圖騰,雖然簡單卻非常奇怪的圖騰,宛如一隻纏繞著圓盤的蛇。但是感覺得到它非常古樸。

    季小春試著用力推了推石板,這塊看上去沉重龐大的東西發出輕微的響聲,倒是很容易就被推開了。石板後麵出現了一個黝黑的幽深隧道,她往裏麵探視了一眼,似乎什麽也沒有,難道這就是那個通道?

    季小春遲疑了片刻,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盞夜明石燈,走進了通道之中。

    她進去之後,石門迅速合攏,速度快得有些詭異,季小春往後一看,才發現石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碑文,文字宛如數條細長的小蛇,糾纏成不同的圖形。季小春這次再試,石板卻再也推不開了,她召出血影劍朝石板上狠狠砍去,隻將這東西表麵上的青苔砍掉,石板本身紋絲未動。

    這東西有古怪!季小春眉頭一皺,難道這不是那個通道?就算不是,她也沒有迴頭路,隻能往裏麵走了。季小春覺得自己進入這個通道確實有些魯莽,沒想到小小一塊石板,竟然如此詭異,連血影劍都砍不動。

    她進入通道之後,很快有兩個金丹修士帶著一些築基修士下來。築基修士們一下來之後就開始采摘龍腥草,兩個金丹修士則有說有笑朝著水深去走去,他們手中拿著一塊木牌,走到一片巨石背後,木牌一晃,巨石上就出現了一個通道,兩位修士踏進了點著夜明石的通道中,很快原地就再無蹤跡可循。

    季小春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鬼地方走了多久,四周的石壁上長滿了青苔,縫隙之中還冒出一些莖幹細細的藤蔓植物,長久不見陽光,蒼白得跟鬼爪一樣。夜明石照亮的地方看不到前方到底還有多長。這個通道也不算狹窄,高有近一丈,五六人寬,足夠幾人並行了。隻是這樣空曠悠長的隧道裏就季小春一個人,深深透著一種詭異感。

    小翼正在季小春的袖子裏睡著大覺,突然被她從袖子裏抓出來,它有些不解,打了個哈欠。季小春說:“這個地方對人的心境影響太大,我恐怕抗不過來,找你說說話。”

    小翼才感覺到水中彌漫著一股非常蒼涼悲壯的氣息,遠古的浮塵飄在水中,帶出絲絲鐵腥味,像是腐朽的金屬,也更像是腐爛的血,反正特別怪。現在季小春已經肯定這裏絕對不是那個通道了。

    正經的兩地相通之處,常有金丹修士來往,怎麽會搞成這個樣子。而且這股氣息對心境的影響非常大,要不是她現在已經是金丹期了,根本抵禦不了。蒼涼,孤寂,簡直讓人想自殺來逃避這種氣氛。

    幸好築基期的時候沒有進來,季小春搖搖頭。她把夜明石燈往前麵一照,突然發現這個漫長的通道終出出現了一個轉折口,她鬆了口氣,如果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她說不定真的心境會被動搖。

    轉完之處,季小春突然感覺自己的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她微微僵硬了一下,附身把它撿起來,湊在夜明石麵前仔細查看。這是一塊蒼白的脛骨。應該是一個修士的骨頭,修為在築基期,死於非命。

    小翼咧了咧牙:“這裏原來還有過人啊!”

    季小春也覺得奇怪,築基期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把夜明石下移,重點看著地下。

    一團已經腐爛的法衣,人的頭顱,身體各處的骨頭到處都是,還有掉落在地上的法器,法寶,稀稀疏疏。季小春甚至找到了三個儲物袋,裏麵裝著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藥,還有符咒和靈草,她也不客氣收下了,出去再做研究好了。越往裏麵走,通道就越寬敞,而且頭頂的石壁發出奇怪的藍光,將這裏照亮。

    地上滿是骨頭、法衣、法器或者法寶,很多都因為年久,又泡在這種寒水之中而腐爛了,隻有儲物袋是完好無損的,但是裏麵的東西大多是丹藥和符紙,她把所有這裏麵搜來的東西集中放到一個儲物袋裏,掛在身上。

    儲物袋和儲物袋不能相互包容,以前她還可以放在青蓮玉中,現在青蓮玉沒有了,隻能掛在腰間。

    屍體的數量越到後麵越壯觀,一層疊一層的白骨,簡直就是令人瞠目結舌。修為都是築基期,服飾比較統一,應該是門派弟子。為什麽這麽大規模的築基門派弟子會死在這個通道裏麵,他們又是怎麽進來的?是從極川寒境還是望壃大陸?

    季小春沒有繼續往前走,她停下來檢查這些屍體。正道和魔門都有,雙方基本是疊在一塊兒死的。

    難不成,這是一場戰爭?千年前,正道和魔道在這裏掐架,雙方傷亡慘重,所以才有這麽多人死。而且也能解釋儲物袋中隻有丹藥和符籙,如果是打仗的話,大家就不會帶著自己的全部家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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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在這裏戰爭?這個通道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不成?季小春謹慎看了看周圍,她後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先用了幾個陣法布置起防護區。繼續往下走,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麽東西,她還是先準備好了再走比較好。季小春服下一顆補靈丹,將佛心珠的法陣重新組合成防禦法陣,吩咐小翼隨即做好化形的準備。

    過了片刻,她才撤去陣法,繼續朝裏麵走。

    這些屍體重重疊疊,怎麽也有好幾百人了,好幾百人都是築基期,必定是一場了不起的戰爭。她撿到了很多丹藥符籙,拿出去賣算了,不能用青蓮玉,季小春在金丹修士裏可是窮得要命,能攢多少就是多少吧。

    築基期的屍體漸漸沒有了,剩下的是煉氣期的屍骨,煉氣期的屍骨更加多,季小春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隻能踩在屍骨上走過去。在這些煉氣期的儲物袋裏,她有了另外的收獲。

    有一個男性弟子似乎有記日記的習慣,將自己每日發生的事細細刻在玉簡上。

    乙醜年二月初三:和元曦再次見麵,心向往之,無奈她心思都在祝師兄身上,甚失望,乃至鬥法失誤,被師父嗬斥,吾雖悔不該失誤,卻不能斷心中之遐戀……小翼湊過來和季小春一起看,還是個愛情故事啊?兩人找了處地方開始仔細研究這枚弟子的心事。

    後麵大量篇幅講了自己的相思之情,或者修煉的上的事情,其中提到自己所在的門派叫天衍宗,師門應該就是在望壃大陸,這名弟子是其中一名普通的煉氣弟子。喜歡的元曦似乎是自己的同門師妹,但是元曦更有心於祝師兄,所以該名弟子內心鬱結。

    丁卯年七月十八:祝師兄築基,元曦甚是歡喜。吾卻不甚盡意,師兄既築基,怎會再理會元曦,吾恐她傷心,夜不能寐。修煉不成被師父痛罵,吾隻得歎息,不敢違逆師父怒意……

    丁卯年十二月七日:元曦心灰意冷,吾無奈安慰,望她能看開,祝師兄已有新歡……

    庚午年三月二十一:魔族入侵,吾門派危矣,天將大變,奈吾式微,不得保全!

    此處語氣多有憤恨,後麵的日記多講魔族血腥殘暴,元曦的事情很少再提及,季小春把目光落在了最後一行字上麵。

    甲戌年一月初七:吾決定參加戰鬥,將魔族扼在咽口,防其進入我正派聖地。隻元曦仍心念念之,她成祝師兄之侍妾後,不知日子是否安好,柳師姐向來強勢,處處刁難與她,吾之疼惜不得挽迴,哀哉!

    到這裏,日記就戛然而止了,這位弟子已經參加了戰爭,是這些萬千白骨中的一個。倒還真是個情種,季小春淡笑著放下玉簡。這些千年前的鮮活記憶,透過曆史塵埃和空間的阻隔出現在她麵前,可惜已經隨著歲月化為齏粉,他對於元曦的思戀和疼惜,也隨著時光煙消雲散。

    不過這段歲月倒是驗證了季小春的猜測,這裏果然曾是個戰場,應該是通往天平大陸的通道,當時魔修可能通過天平大陸進犯,所以他們才在此作戰。

    這場戰爭過後,為什麽整個通道就荒廢了,裏麵的同門屍體也沒有人清理。最詭異的問題了,他們為什麽齊刷刷都死了,而且骨頭上並沒有什麽傷痕,法衣也是完整的,也就是說,雙方甚至可能沒有來得及發生戰爭,就已經全部死了。

    季小春看著這些藍光下蒼白的骨頭,忍不住心底有些泛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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