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齊飛根本沒給江水源說“不好”的機會,便帶著方泉走了,留下他在原地發呆。


    說實話,雖然老媽陳芳儀也算是生意場上的,但江水源似乎並沒有繼承她在商海縱橫捭闔的技能,至少現在沒有。相較之下,吳梓臣和浦瀟湘對這些生意場上的彎彎繞就得心應手多了,仿佛這是家族天賦技能,耳濡目染之下都能成為行家裏手。


    江水源想了想,迴到教室便對浦瀟湘說道:“浦大小姐,中午有空麽?有空的話,我想請你吃個飯。”


    浦瀟湘頓時一臉驚愕,特地打開窗戶朝天空瞄了幾眼:“不對啊,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的,江大班長為什麽突然善心大發要請小女子吃飯?所謂無事獻殷勤——”


    “你到底有空沒空?沒空的話我找吳梓臣了!”


    “有空,當然有空!尤其是江大班長主動請客,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有空。”浦瀟湘斬釘截鐵地迴答道:“不過請客總得有原因吧?慶祝獲得生物奧賽一等獎?感謝我過去一學期對你的照拂?希望新學期開始?你不說清楚,我整個人都是方的!”


    江水源隻好實話實說,把事情來龍去脈介紹一遍,然後說道:“那兩個人都是生意場老手,油滑似鬼,智計百出,一不小心就能被他們坑死。必須得有浦大小姐這樣有實力、有背景的大人物坐鎮,才能壓得住他們這些壞人,讓他們規規矩矩,不敢弄出什麽幺蛾子!”


    浦瀟湘瞪大眼睛:“原來是拉我去當狗頭軍師啊!不行不行,一頓飯絕對不行,至少得三頓!”


    江水源沒好氣地說道:“拜托你要想清楚,我賺這筆錢可是為了公司。吳梓臣應該和你說了吧?咱們製美公司賬上已經空了,等著米下鍋呢!你身為公司股東,不思報效,反而想著趁火打劫,知道你的行為有多惡劣嗎?”


    浦瀟湘嘟嘟嘴:“我不是和他說過了嗎?我手裏還有些從小積攢的壓歲錢,他要是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拿去。”


    江水源吐槽道:“他敢拿你的錢嗎?萬一把你辛辛苦苦攢了那麽些年的私房錢全都砸進去,這責任誰負的了?信不信浦大將軍能把咱們公司上上下下全拖到工地上篩沙,來賠償你的精神損失費?”


    浦瀟湘嘚瑟地看著江水源:“要是敢把我私房錢給敗了,我就直接上你們家吃住去,你得養我一輩子!”


    江水源哭笑不得地說道:“現在負責操盤的是吳梓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要賴也應該賴他去,跟我有半毛錢關係?你可不能欺負老實人。”


    “你當我傻呀?我要是去他家吃住,豈不是虧得更大?再說,你是老實人嗎?”


    搞定了浦瀟湘,迴頭又叫上吳梓臣。江水源的解釋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何況吳梓臣對商場上那些小伎倆了如指掌?但具體是什麽原因,隻有江水源自己知道了。


    中午放學,毋齊飛和方泉準時出現在樓下,不過他們身邊多了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隻見他五短身材,卻穿著肥大的西服,整個人呈現出奇異的棗核形,脖子上的金鏈子比自行車軟鎖都粗,十根蘿卜似的手指上戴了五六個珠光寶氣的戒指,隻差沒在額頭上刻著“狗大戶”三個字。


    毋齊飛親切地介紹道:“江水源,這位是哈士奇服飾的萬獻瑞萬總。萬總很喜歡你的作品,對你可是仰慕已久,聽說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飯,主動要求做東。”


    江水源突然感到一陣濃濃的惡意。


    萬獻瑞努力調動臉上的橫肉,很艱難地擠成笑意,握住江水源的手上下晃動:“江大作家?在下可是久仰大名!如今一見,覺得見麵更勝聞名。你那本《情書》寫得太好了,非常感人,我可是認認真真拜讀了好幾遍,真是上等佳作啊!”


    原來江水源實在無法想象出李逵讀《西廂》的動人場景,當下隻好強笑道:“萬總謬讚了,其實那就是信手塗鴉的急就章,算不上什麽佳作。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朋友,這位是浦瀟湘。”


    浦瀟湘笑得很溫雅:“我是江水源的好朋友。萬總,幸會!”


    “幸會、幸會!”


    萬獻瑞隻是在見到浦瀟湘第一眼的時候神色略顯驚豔,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握住浦瀟湘的手也馬上鬆開,倒讓江水源高看一眼。反倒是毋齊飛,聽到浦瀟湘名字的時候明顯一愣,馬上追問道:“浦小姐?在下是《耕耘》雜誌社社長毋齊飛,不知浦小姐祖上是哪裏人?和西南軍區副司令浦克商將軍又是什麽關係?”


    浦瀟湘彬彬有禮地迴答道:“那是家父!”


    毋齊飛笑得更歡:“怪不得看著這麽眼熟,原來是浦司令家的千金。前不久我曾有幸見過浦司令一麵,儒將風采令人過目難忘。現在看浦小姐,令人感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江水源不顧毋齊飛的寒暄,接著介紹道:“這位也是我的朋友,吳梓臣。”


    吳梓臣就跟帕金森綜合征一樣晃著萬獻瑞的手:“萬總,幸會幸會!我不僅是江老大很好很好的朋友,而且是他忠誠的小弟,對他所有的作品都有很深入的研究,萬總要是有興趣,咱們不妨私下切磋切磋!”


    萬獻瑞且驚且喜:“真的麽?你對江先生的那個獨幕劇《流亡》怎麽看?我覺得這是近年來罕見的話劇精品,雖然內容短小,劇中人隻有兩個,人物語言也隻有一句,但卻有著激烈的戲劇衝突:流亡者急切想要擺脫困境與擔心被人告密之間的矛盾,山裏人出於良心想要施恩收留與出於利益想要領賞報官之間的衝突,以及令人遐想的時代背景。你覺得這樣的背景最好放在什麽時代?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清朝晚期的戊戌變法,還是辛亥革命前的起義失敗?”


    吳梓臣頓時一臉wtf的神情,好在他反應迅速:“我說過,有興趣咱們私下切磋,現在可不是時候!——毋社長,你能猜到我父親是哪一位麽?”


    毋齊飛遲疑片刻,陪著笑道:“吳是大姓,近代出的名人也多,我真猜不著令尊是哪一位。”


    吳梓臣搖搖頭:“看來我們姓吳的名氣還不夠大啊!當然,我們家名氣確實一般,我爺爺隻做過少將師長、一省督軍,我爸爸混得也很一般,到現在還是個正廳級幹部,好在這些年攢下了不少關係,拿捏一下某個雜誌社還不成問題。”


    毋齊飛心裏猛然一沉,覺得之前想好在飯局上解決的問題,貌似並沒有料想中的那麽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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