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稟誠的“好好複習”可不是句假話,話音剛落,就掏出《生物化學》認認真真看了起來。柳健也結束圍觀,專心去啃他的《細胞生物學》。——因為考試已經迫在眉睫。


    所謂“考試”,不是兩個月後的生物奧賽決賽,而是奧賽集訓班結業考試。


    結業考試看似稀鬆平常,其實對於大部分集訓學生來說,其重要性絲毫不亞於全國奧賽決賽。因為結業考試的命題者中不少是金陵大學、東吳大學、兩江師範大學的老師,他們的存在,就是代表學校來考察學生素質的。隻要能入他們的法眼,拿到保送資格也就不在話下。對於那些無望在全國比賽中奪魁,其他各科成績又相對平平的學生來說,能上金陵、東吳、兩江師範這樣的二流名校就已經非常滿足了。即便有把握在全國比賽中拿一等獎,手裏先攥著個保送名額,再去騎驢找馬,也不失為一個極好的選擇。故而大家都非常重視,極力想要在考試中一展雄風。


    盡管分別的時候,黃同媛老師曾要求自己每次都要考個第一,以不辜負她五次三番的千裏相送,但江水源對這個第一並沒有太過強求。其中原因,除了高手太多,強求也未必能得外,也想試試拋卻功利心後,能否從中找到一點學習的樂趣?


    周五下午,集訓班結束的前一天,結業考試在六朝中學一間不大的教室裏如期舉行。


    相比於其他人或多或少的慌亂,江水源顯得心靜如水。拿到試卷後,他從頭到尾先大致翻了一遍,題目不算太難,大部分都出自那幾本參考書,隻有幾道題超出範圍,估計要動動腦子或拚拚運氣。這都不要緊,關鍵在於滿分100分的正常試卷外還有道50分的附加題,題目非常簡單:


    “如果條件允許,你想做什麽方向的研究?目標是什麽?可能實現的途徑又是什麽?”


    這倒有趣!說實話,他對生物學的印象還局限在以前看過的那些參考書以及這幾天大家討論的內容裏,遠沒有上升到日久生疑、自主探索的境界,也沒有急切想要付諸實踐的創意。真要把一堆儀器、材料擺在自己麵前,反倒有種狗咬王八——無處下口的感覺!


    江水源一邊做試卷,一邊想著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自己會做哪方麵的研究?直到某一刻眼睛無意間掃過左手腕上那個非金非玉、非木非石的手鐲,他心中才有了計較。等做完前麵的試卷,花費了近二十分鍾理清思路,他才拿起筆在那張空白的a4紙上寫下自己題目:


    《研製便攜式dna損傷檢測儀》。


    然後他接著寫道:“dna損傷隨年齡增長會逐步積累,影響染色體複製、轉錄和其他dna代謝事件,從而引起基因組不穩定和細胞功能紊亂。就總體來說,dna損傷有著諸多潛在的有害效應:導致細胞死亡,細胞功能缺失,細胞永久性增殖停滯(老化)以及基因突變。後者主要與癌症相關,而所有這些損傷效應均與衰老過程有關。來自人類局部早老症的細胞研究和dna損傷修複缺陷小鼠模型的研究也支持這一觀點。研製便攜式dna損傷檢測儀,通過與早期dna結構序列對比,實時監控dna損傷積累程度,對幹預細胞老化、防範癌症發生具有重要意義。”


    理論支撐非常充分,理由也冠冕堂皇,但江水源知道要想研製這麽一個dna損傷檢測儀,即便比自己的手鐲大上幾倍、幾十倍,也需要麵臨巨大的技術難題。因為在此之前,他想弄清楚水北娘娘賜予的這個手鐲到底是什麽來頭,曾特意了解過當前dna測序儀的工作原理、發展水平、操作方法。


    根據網絡和圖書館查到的信息,現在比較主流的第二代dna測序儀傻大笨粗不說,速度效率也慢得讓人發指,即便如此,售價照樣在十幾萬元到幾十萬元不等。至於涵蓋高通量測序技術,能夠自動灌膠、進樣、數據收集分析的第三代dna測序儀,效率倒是有所提高,可每個樣品的電泳總時間依然在2.5小時以上,重量也有兩三百斤。更可觀的是它的價格,少說也要數百萬元!絕非普通人所能消費得起的。


    把價值數百萬的儀器體積重量縮小近百倍,效率提高幾十倍,同時價格還要降到正常人能夠接受的範圍內,光是想想都覺得壓力山大。何況想要實現dna損傷檢測的便攜化,除了dna測序外,還要涉及海量的數據比對,非得工作站來處理不可!


    正因為各種難題層出不窮,江水源用盡渾身解數極力彌縫,到考試結束前兩三分鍾才勉強把圈給畫圓。至於這個圈在閱卷老師眼裏是不是瓜子模樣或漏洞百出,那他就管不著了。


    這是江水源得到手鐲以來,少有幾次用滿考試時間的,等繳卷之後才發覺累得頭昏腦脹。他正想出去走走休息一下,就聽剛走進教室的何大義大聲說道:“大家先別著急走,還有一張情況表要填,填完了你們再去玩不遲!”


    “什麽表啊?”有人問道。


    牆角傳來幾聲輕笑:“還能是什麽表?當然是保送生情況表啦!”


    何大義卻沒有正麵迴答:“你們拿到手就知道了。”


    趁著發表的間隙,施洋閃身竄了過來,擠眉弄眼地問道:“江水源,你最後那道附加題是怎麽答的?該不會是去研究現當代文學吧?”


    “怎麽可能!這是生物考試,我的腦洞可沒你想象那麽大。”


    “那是什麽?”


    “dna損傷方麵的。你呢?”


    施洋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我?當然是做分類學方麵的研究,尤其是植物分類學,那可是我的夢想所在。如果所有條件都允許,我想打造一款麵向大眾和生物愛好者的手持式植物識別儀。眾所周知,經世大學生物係與中華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領銜主編的《中華植物誌》是目前世界上最大型、記載種類最豐富的植物學分類著作,共記載了我國301科、3408屬、31142種植物的科學名稱、形態特征、生態環境、地理分布等信息。當初為了編這本書,花費了全國三百多位科學家50年的工夫,普通人想要讀一遍,把身邊的植物都認全,無異於登天。——別說是普通人,有時就連植物分類學家本人也犯怵!”


    江水源笑道:“所以他們就弄出了一個大風子科(courtiaceae)?”


    大風子科是雙子葉植物綱、五椏果亞綱、堇菜目中的一科,由於它界限不明顯、屬與屬之間的共同特征較少、無穩定的識別性狀等原因,導致該科被認為是最難鑒定的科之一。在鑒定過程中,往往是先鑒定到屬。也正因為如此,大風子科通常被認為是由異質的族組合成的鬆散的科。所以植物分類學家開玩笑時經常會說:如果你覺得有疑問,那就把它放進大風子科。


    施洋也笑了起來:“不僅如此,日常生活中也有許多顛覆三觀的植物分類,比如我們經常見到的楊桃,居然屬於酢漿草科。再比如臘梅和梅花居然不是一種,而且親緣關係很遠,一個屬於木蘭亞綱、樟目、蠟梅科、蠟梅屬,一個屬於薔薇目、薔薇科、梅亞科、杏屬。蘿卜和胡蘿卜同樣如此。簡直讓人懷疑植物分類學的科學性!”


    江水源點點頭:“蘿卜是十字花目、十字花科、蘿卜屬的,而胡蘿卜是傘形目、傘形科、胡蘿卜屬的,兩者關係很遠,確實不是一家人!”


    施洋道:“可是普通公眾不知道啊!我的設想就是充分利用當今的dna提取、模式識別、芯片技術等先進科技,以《中華植物誌》為基本支撐,集合傳統的形態學分類以及現在細胞分類學、化學分類學於一體。讓大眾和生物愛好者在散步、出差、旅遊、探險過程中,隨時隨地可以辨認周邊的植物種類,從而提高整個社會對身邊動植物的關注和認知程度。同時變相地壯大了植物分類學的研究隊伍,避免在城市化、工業化、現代化的今天,很多植物還沒有被生物學家分類、研究、認知,就徹底滅絕了。”


    江水源忍不住讚道:“好想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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