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勇者勝!”


    劉欣盈看見曾平、施選等人得知對手是第一中學後臉色大變,馬上站出來給眾人大聲鼓勁道:“你們想想,在一年前、兩年前的中考中,你們笑傲群雄、大殺四方,何曾將第一中學放在眼裏?這才過去多長時間,難道你們就變得膽小如鼠、畏敵如虎了?難不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長了犄角反怕狼?”


    施軒搖了搖頭:“社長,不是咱們膽小,而是對手太過強大,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雖然咱們在中考中打得第一中學滿地找牙,可咱們也要記得在以往曆次比賽中被他們揍得找不著北。難道說之前曆屆的師兄師姐都不夠聰明,都不如咱們?”


    也難怪施軒這麽消極,實在是因為第一中學自從七八年前首次奪得全府選拔賽冠軍之後,便把國學論難當成改變命運的稻草,並把它做到了極致。


    就像奧賽社在淮安府中的地位(可能還猶有過之),國學傳習社在第一中學也是具有校方背景的龐然大物。社員遴選從高一時就開始,需要經過初試、複試、麵試等繁瑣的程序,隻有思維最敏捷、口齒最伶俐、國學功底最深厚的少部分人才能僥幸入闈。


    當然,入闈隻是開始。在接下來一兩年的時候內,無論周末、節假日還是寒暑假,他們都會在專職社團老師指導下閱讀國學典籍、背誦名言警句、練習辯駁技巧,直到他們把國學論難的內容和規則變成自己思維、說話乃至生活的一部分為止。


    老實說,第一中學的做派有點像高麗國的體育運動,隻要某位天才選手在某個體育項目上取得突破,馬上民族主義高漲,各種媒體大肆宣揚,迅速把該項目上升為關乎國家顏麵的國**動,然後舉全國之力培養選手,穩固在該項目上的優勢地位。諸如李昌鎬之於圍棋、樸泰桓之於遊泳、金妍兒之於花滑,皆是如此。然而這種舉國體製也有弊端,那就是領軍的天才選手一旦引退,很可能導致整個項目走下坡路,甚至出現雪崩式潰敗,常常惹得褊急易怒的國民捶胸頓足、如喪考妣。好在幾千萬人的國度裏,總能找到一兩個運動天才,托舉起一兩個奪金的體育項目,倒也不用擔心脆弱的國民找不到民族自信的精神支柱。


    這種狹窄偏、小精尖的發展模式是小國體育的特色,同樣也是普通學校的生存之道。試想一下,如果一所學校沒有點特色學科,而是像綜合類重點學校一樣攤大餅、撒胡椒麵,如何在一堆多如牛毛的普通學校裏脫穎而出?


    陳荻有點不滿施軒如此長敵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立即出言反駁道:“第一中學很厲害麽?遙想十多年前,咱們淮安府中可是打遍全府無敵手,他們第一中學算哪根蔥?也就是趁著這幾年咱們學校相對忽視國學基礎培訓,他們才得以異軍突起。山中無老虎,猴子數霸王而已!莫非咱們這隻昔日的老虎還害怕他那隻狐假虎威、色厲內荏的猴子不成?”


    “好漢不提當年勇!”施軒歎息道。


    “軟蛋!”陳荻滿臉鄙夷而又毫不猶豫地給施軒扣上一頂並不光彩的高帽,“得虧你不是正式隊員。否則就憑你遇到強隊便望風而降、匍匐跪舔的姿勢,老娘我不被氣得吐血而死,也得掩麵羞愧而亡!”


    “陳荻,說話要文明!”盡管劉欣盈很讚成她的觀點,但這個時候卻不能不稍加訓斥以維持全隊的團結,“如施軒所言,第一中學確實非常強大,不容小覷,咱們再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但是,重視不等於畏葸,更不等於還沒比賽就把自己嚇得手腳酸軟、肝膽欲裂!相反,我們要在精神上藐視它,懷著必勝的信心走進賽場。因為我知道,藐視對手未必能戰勝對手,但是畏懼對手絕對無法取得勝利!”


    傅壽璋附和道:“社長言之有理!第一中學再怎麽厲害,也是兩隻手一張嘴,不是三頭六臂七十二變,有什麽好怕的?比賽場上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天塌了還有個子高的先頂著呢!施軒你擔心什麽?”


    聽到傅壽璋說“個子高的”,劉欣盈望向躲在角落抱著資料一直不說話的江水源:“江水源,作為主將,你對這場比賽怎麽看?”


    曾平似笑非笑地插話道:“江學弟肯定覺得,什麽狗屁第一中學,在我眼裏不過是土雞瓦狗,有如插標賣首,且看我在比賽時將他們一刀拿下!——前提是,你們可別拖我後腿!”


    江水源沒搭理曾平,而是側頭沉思片刻才朗聲說道:“現在至少有三件事是明白的:一、第一中學很強;二、我們實力不如他們,或者說,有人認為我們實力不如他們;三、我們必須贏得這場比賽。從這三個大前提出發,我覺得比賽會非常艱險,除非我們能另出奇招!”


    “奇招?什麽奇招?”劉欣盈和陳荻同時反問道。


    “變陣!”


    “變陣?臨戰變陣可是兵家大忌!”劉欣盈等都是大驚失色,“再者說,咱們論實戰經驗本來就不如第一中學,現在這點可憐巴巴的經驗還是之前幾場比賽攢的。要是突然變陣,一窮二白地和龍王爺賽寶,豈非輸得更慘?”


    江水源解釋道:“我是這樣考慮的。首先,咱們雖然在某些方麵比不上第一中學,但並非一無是處,之前幾場比賽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第一中學再怎麽厲害,想來也不會無視我們這個強有力的對手的存在,肯定之前已經刺探到我們的情報,並針對我們的陣容和各自的特點進行排兵布陣,推演戰術。突然變陣可以打亂對方的戰略部署,動搖敵人的自信心,本來就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何況剛剛我提到變陣,連你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可以想見他們在比賽時突然看到我們變陣會有多麽震驚!


    “事實上在全國級別的國學論難比賽中,臨戰變陣也是曆久彌新的戰術,每隔三兩屆總會上演一次,讓對手措手不及、張皇失措,甚至一舉底定勝局。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淮安府以往幾屆的比賽資料,發現這個戰術近些年還沒有哪隻隊伍用過。如果我們突然采取,肯定能夠收到奇效!”


    “還有呢?”


    江水源又接著說道:“至於實戰經驗的問題,我覺得反而不是什麽問題。正因為大家比賽鍛煉的少,實戰經驗不足,各自對於各自的位置認識還沒定型,突然變陣才不會造成太過嚴重的後果。更何況變陣也不是把所有人全都換一遍,隻是適當調整一兩個的位置而已!”


    劉欣盈問道:“如果變陣的話,你想怎麽調整?”


    江水源指了指傅壽璋:“我想和傅師兄對調一下,如果傅師兄不介意的話。”


    “為什麽?”


    江水源答道:“這是我想變陣的第三個理由。國學論難既然是辯論賽,那麽比的就是鞭辟入裏的辨析、言辭如鋒的反駁。所以比賽最容易出彩也最容易出紕漏的地方就是三辯提問和自由辯論環節,隻有把對方問得鉗口撟舌,駁得對方無地自容,才能讓評委打出高分,從而戰勝對手。這就要求三辯必須邏輯縝密,反應敏捷,言辭犀利,氣勢逼人,衝鋒陷陣刀刀見血,逼得對方陣腳大亂才行。江某不才,願意毛遂自薦主動請纓!而傅師兄沉著老成,國學造詣深厚,頗有大將之風,擔任主將最是合適不過!”


    劉欣盈頗為躊躇:“江學弟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三辯固然重要,主將作為全隊之魂,負責確立己方觀點,更是重中之重!主將必須要把對辯題的理解、己方觀點的前提、標準和理由全部交代清楚,還得重點突出、表述清晰流利。一旦立論根基不穩,被對方抓住把柄,隨後的整個辯論都會隨之崩潰。要不怎麽叫主將呢?自古未有主將成擒,而三軍不敗者!”


    江水源搖了搖頭:“劉師姐多慮了!傅師兄本來就實力雄厚,足以勝任主將之職,而且賽前還有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在大家群策群力之下,提前寫好發言稿,做到從容應對並非難事!”


    劉欣盈轉過臉問傅壽璋:“傅社長,你的意見呢?”


    江水源衝傅壽璋一抱拳:“希望傅師兄為了全社的榮譽,能勇挑重任!”


    傅壽璋沒有迴答劉欣盈的問題,而是反問江水源道:“江部長,如果變陣的話你有幾成勝算?”


    江水源道:“有幾成勝算不好說,但至少變陣要比不變陣多出兩成勝算!”


    傅壽璋滿意地點點頭:“如果保持原來的陣容不變,我覺得勝算不會超過兩成。現在江部長覺得變陣可以多出兩成勝算,那就是四成。四成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已經完全可以與第一中學放手大戰一場!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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