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年底。


    都說“山中無曆數,寒盡不知年”,其實高中學生也頗有幾分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反正睡一次覺就是一天、休一次息就是一周、考一次試就是一月、放一次長假就是一學期、換一次教室就是一學年。在這飛速的輪換中,痛苦而快樂的高中生活很快便會匆匆結束。


    當然,生活在高中的少年們隻會覺得苦海無邊,暫時還體會不到其中快樂的滋味。隻有等到上大學、步入社會之後,他們才會倍加懷念這段懵懵懂懂而又無所不知的高中時代!


    相對於其他同學的忙忙碌碌,江水源日子過得風輕雲淡,平時就在班上預習高三課程、順便做做習題,閑暇時間要麽去國學講談社讀書,要麽去奧賽社轉一圈與柳晨雨說說小話——但近來浦瀟湘那丫頭明顯有點不懂風情,一看到柳晨雨就死乞白賴地挨過去,說起話來便沒完沒了,渾然沒意識到自己當了多大的燈泡。這讓江水源有些小鬱悶!


    在過去這段時間裏,淮安府中又進行了兩次月考,江水源表現得中規中矩,一次第一、一次第三。對於年級第一的寶座,江水源看得很輕,因為隻知道自己並不是每次考試都能寫出《不朽論》那樣的文章,也不是每次考試別人都會馬失前蹄。而且論對課本知識的了解程度,李知禮、柳晨雨、黃如晦等人不比自己差多少,像這種督促檢測性質的月考,認真、仔細往往更加重要。


    而在過去的兩三個月中,江水源的生命流逝速度也大幅度減緩,他不知道這要歸功於貼吧裏那些無私貢獻的網友,還以為是大量讀書的功效,往國學講談社跑得愈發勤快,甚至晚自習的時候也會以“社團活動”的名義臨陣脫逃,偷偷溜到資料室看書。


    說“看書”或許並不確切,因為對於江水源超強悍的記憶力來說,看書就是背書,而在其他人看來,江水源隻不過是在一頁頁的翻書而已,簡直就像牛嚼牡丹、豬八戒吃人參果!


    由於江水源天天往國學講談社資料室跑,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出入資料室的會員較去年同期暴增473%,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高二文科班的女生。為此,副社長陳荻曾得意洋洋地在社長劉欣盈麵前表功道:“欣盈姐,當初我極力建議直接免試錄取是不是卓有遠見?你瞧瞧現在咱們國學講談社多紅火!這就叫‘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


    劉欣盈苦笑道:“引來的哪是什麽鳳凰?分明是一群狂蜂浪蝶!”


    陳荻卻不以為意:“那也比‘門前冷落車馬稀’好!”


    劉欣盈正要點頭表示讚同,突然想到這句詩乃是出自白居易的長詩《琵琶行》,原本是描寫**生意慘淡的;而下一句為“老大嫁作商人婦”,自己這個社長不就是國學講談社的“老大”麽?她瞬間醒悟過來,作勢就要打陳荻:“死丫頭,你怎麽說話的?你才要嫁作商人婦呢!”


    而國學講談社另一位副社長傅壽璋對於社團的突然紅火既是高興,又有些吃味:憑什麽他就那麽受歡迎?難道有個好皮囊就能代表一切?——或許這就叫“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吧!


    但他也知道江水源的天分極高,尤其是對國學基本典籍《四書章句集注》的了解,已經達到倒背如流的程度,遠非自己所能企及。但至於其他方麵,傅壽璋自忖還有頗有勝場的!


    這天下午第四節課,江水源照例來到資料室,從書架上拿過《後漢書》開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國學講談社的書籍自然按照經、史、子、集順序來編目,這與江水源最新閱讀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順序正好相同。所以在看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之後,江水源就有意對照著資料室的圖書,再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溫習一遍,逐步加深對其中內容的理解。


    江水源坐下不久,在他的周圍就很快圍攏起一大群女生。她們裝模作樣從書架上拿本書在閱讀,實際上卻不時偷眼上下打量江水源,還時不時地掏出手機偷拍幾張。如果江水源有那位著名殺妻詩人的文筆,肯定會當場賦詩一首:


    你,


    一會兒看我,


    一會兒看書。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書時很近。


    可惜江水源沒有如此才思文筆,自然寫不出這種讓小女生尖叫的詩句。更何況他也沒有如此閑情雅致,因為他很快就沉迷在讀書的樂趣當中,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地,眼中隻有那套正在翻閱《後漢書》,哪會注意到花癡的女孩子?


    短短一節課時間,江水源便翻完了一冊中華書局綠皮兒簡裝的《後漢書》,即便記憶力、理解力強悍如他,也覺得稍稍有些疲倦。至於其他圍觀的女生,恐怕四十五分鍾連兩頁紙都沒讀完,時間全都被用來偷看帥哥了。江水源合上書本正準備起身把書還迴去,然後去食堂吃飯,便聽見傅壽璋笑著說道:“江部長,你最近在看《後漢書》?”


    江水源在麵試之初,便被社長劉欣盈強行任命為主持宣傳部工作的副部長,此時傅壽璋叫他一聲“江部長”也在情理之中,隻不過這樣叫顯得略過正式,也顯得兩人關係頗為生疏。


    江水源笑著點點頭道:“最近閑得無聊就略略翻閱一下,免得將來有人笑話說咱們國學講談社的學員是‘擺尾搖頭,便道是聖門高第。可知《三通》、《四史》是何等文字?漢祖、唐宗是哪朝皇帝?’(出自清代名醫徐大椿《洄溪道情》中的《時文歎》)《後漢書》作為‘前四史’之一,是古代讀書人必讀書目,咱們國學講談社學員怎麽也該隨便讀點,到時候也好堵他們的嘴!”


    所謂的“三通”,是指唐朝杜佑的《通典》、宋朝鄭樵的《通誌》、元朝馬端臨的《文獻通考》,主要記載曆朝曆代典章製度的沿革變化,類似於現在的政治、經濟、司法、考試等等製度史;“四史”則是指“二十四史”中的前四部史書《史記》、《漢書》、《後漢書》和《三國誌》,堪稱中國古代史學的典範之作。


    傅壽璋道:“這年頭,知道漢祖、唐宗是哪朝皇帝的人不少,但知道《四史》是何等文字的隻怕是寥寥無幾,知道《三通》的更是鳳毛麟角!愚兄也是小時候喜歡看《三國演義》,後來覺得不過癮,才順帶著翻看了《後漢書》和《三國誌》,《史記》也曾讀過一點,至於《漢書》則至今尚未讀過,真是汗顏。”


    原來傅壽璋是個三國迷!


    江水源隨口稱讚道:“師兄真厲害,居然那麽早就看過《後漢書》和《三國誌》,小弟這幾天才第一次接觸到《後漢書》!”


    傅壽璋笑道:“厲害什麽?我就是狗熊掰棒子,前麵剛學完,轉頭就忘了。現在你讓我說《後漢書》,我就記得裏麵很多人的綽號都是押韻的七個字,比如經解不窮戴侍中(戴憑)、問事不休賈長頭(賈逵),很有點兒像梁山好漢的味道。不知江部長能記得幾個?”


    江水源撓撓頭道:“應該勉強記得那麽幾個吧?”


    傅壽璋撫掌道:“那正好!咱倆都知道那麽一點,不如我說一個、你說一個,相互交叉,順帶著複習一下《後漢書》,誰先認輸誰就請大家去外麵吃麻辣燙,怎麽樣?大家同意不同意?”


    有機會和帥哥一起吃麻辣燙,那些女生哪有不願意的?頓時都轟然叫好,讓江水源騎虎難下拒絕不得。當下他隻好說道:“那小弟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師兄剛才已經說了兩個,小弟不能讓師兄吃虧,那我也說兩個吧:天下規矩,房伯武(房植);因師獲印,周仲進(周福)。”


    傅壽璋顯然對《後漢書》不止是順帶翻看那麽簡單,當即馬上接口道:“五經紛綸,井大春(井丹)。”


    江水源也不示弱:“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胡廣,字伯始)。”


    “關西孔子,楊伯起(楊震)。”


    “德行恂恂,召伯春(召馴)。”


    ……


    短短幾分鍾內,兩人唇槍舌劍足足說了近百個人名綽號。周圍觀戰的女生雖然不知道兩人說的是什麽,但絕不影響她們對參賽者的崇拜,尤其是對江水源的支持,恨不得現場打出一個橫幅“江君萬勝”!最後傅壽璋說到“居今行古,任定祖”時,江水源突然笑而不語。


    傅壽璋有些得意:“江部長,輪到你嘍!你再不說的話,你可就要請我們大家吃麻辣燙了!”


    江水源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師兄你之前已經說過‘居今行古,任定祖’這一條了!”


    “是嗎?我有說過麽?”傅壽璋反問道。畢竟兩人都說過大幾十條,怎麽可能清楚記得幾分鍾前自己和別人都數過哪些人?最簡單的例子就是背誦水滸傳,如果不按天罡地煞的次序來背,八十個之內絕對會出現重複。何況東漢這些人的綽號並不如水滸傳那麽眾所周知、耳熟能詳而且有係統呢?如果傅壽璋矢口否認的話,別人還真難以反駁,至少圍觀的女生就沒人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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