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呀。”啼鶯應下,平穩了心神,又說:“那要做些什麽好呢?”


    大暑時民間倒是有一些習俗,比如曬薑和製茶之類,但這裏離最近的市集較遠,不方便購置材料,臨時要做這些怕是來不及的。


    冷予瑾想了想說:“你之前不是說想彈琴嗎?明日得空便試試琴吧。”


    “好。之前也說了要合奏高山流水的,師父沒忘吧?”


    “沒忘。”冷予瑾應道,“你奏琴,我用笛音相和,如何?”


    啼鶯笑道:“甚好。”


    如此說定之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將壺中熱茶飲完,便各自迴寢室睡了。


    第二日,兩人早起後各自尋了一個空地開始晨練。冷予瑾自然是照例練武,而啼鶯前幾日跟冷予瑾學了一套用來養生健體的五禽戲,每日早晨要練上兩遍。


    晨練結束之後,便是洗漱、用早飯、吃藥等等。做完每日該做的事情之後,啼鶯便叫上冷予瑾,一起去了書房。


    冷予瑾走到房間的東側,打開其中最大的一個木盒,從裏麵抱出一張蓋著軟布的琴。他將軟布掀開放迴木盒裏,再將琴放置在琴桌之上。


    啼鶯走過去仔細打量著這張七弦琴。琴型是伏羲式,琴身以桐木為麵,杉木為底,漆色褐紅泛紫,琴弦呈金色。他伸手撥了一下琴弦,琴音渾圓厚重,傳聲悠遠。


    “好琴。”啼鶯贊道,輕撫著琴身上的漆麵,問道,“這琴可有名字?”


    “背麵有題名,池上刻篆體四字,風鳴空穀。”冷予瑾也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聽著這仿若風過空穀的迴音,繼續說道,“這琴原來是師娘的,她留給了師父,師父傳給了我。”


    從冷予瑾的語氣和用字當中,啼鶯便知他的師娘已經不在人世了。看著師祖留下來的琴,他也覺得有些傷懷。


    這是第一次聽冷予瑾說起他的師娘,啼鶯便問:“她是怎樣的人?”


    “我沒有見過她。在拜師之前,師娘就已經走了。”冷予瑾說著,眼裏有著哀慟之色,“師父告訴我,當時師娘懷著孩子,月份已經很大了,卻不慎失足跌倒,大夫和產婆趕到的時候,師娘已經不行了,孩子最後也沒能保住。”


    白衣劍仙失去了妻兒,而他失去了父母。他們兩人結為師徒,情如父子,給了彼此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和依靠。


    啼鶯雙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送別逝者往生的佛經。


    “你來彈琴吧。師娘要是知道徒孫有擅長琴技的,一定很高興。”說著,冷予瑾拉過啼鶯的手,讓他在矮凳上坐下。


    “好,我先試試音。”


    啼鶯坐正了身子,試了試每根琴弦的音調,聽起來沒有偏誤,不需要調音。於是他對冷予瑾說:“我準備好了,師父拿笛子出來吧。”


    冷予瑾聞言,從旁邊一個小很多的木盒裏,拿出一支黑漆帶金字銘文的竹笛。他將竹笛橫放在嘴邊試了試音,每一孔的音調都準確無誤。


    “我也準備好了。你先奏曲,我隨後和上。”


    聞言,啼鶯左手按弦,右手彈出了第一個音。一小段旋律過去後,一道笛音適時切入,與琴音相合,共奏高山流水之曲。


    山中藥廬,琴笛和諧,知音之曲從書房傳出,在杏林之間蕩漾開來。


    與此同時,遠在柊州的逸龍山莊內,書房裏卻安靜壓抑得很。


    龍亦昊站在書案前,提著一支小狼毫筆,在攤開的多折絹本上抄寫著《妙法蓮華經》第二十五品《普門品》的經文。這篇經文描寫的是觀世音菩薩迴應眾生疾苦,現三十三種化身,救難、解毒、應求,於人間苦海渡人的事跡。


    他已經抄寫到經文末尾處,正寫到“妙音觀世音。梵音海潮音。”的最後一個音字時,山莊的管事在門外敲門,說道:“莊主,峒州左家的左慕白公子派了人來求見。”


    一時驚擾,他手下這一筆便寫岔了。一個未寫完且出格難看的音字,和其他整齊的小楷字擺在一起,在絹麵上顯得十分刺眼。


    龍亦昊放了下筆,卸了力氣坐倒在椅子上,說道:“佘老,進來說話吧。”


    佘管事最初是跟著龍亦昊的父親、前一任莊主做事的,一直看著龍亦昊長大,是莊裏的老人了。這幾日龍亦昊一直在抄經文,囑咐了無急事不要打擾他。但是佘管事見今日來求見的是左家的人,他知道龍亦昊對左慕白格外不同,所以才前來匯報。


    推門而入,佘管事便看見龍亦昊拿著多折的絹本在看。出於關心,他問道:“莊主,這篇經文抄完了?”


    龍亦昊皺著眉盯著那個刺眼的音字,語氣幽深地開了口:“我寫錯了一筆,佘老可有何補救之法?”


    佘管事還沒想到有什麽好法子可以在絹本上遮掩錯筆,就聽得龍亦昊嘆了口氣,又說:“錯了就是錯了。”然後看著他拿起一旁的剪刀,直接將寫了一大半的絹本給剪成碎片。


    “莊主!”佘管事驚道,“總有補救之法的。你抄了這麽些天,怎麽就全毀了?”


    龍亦昊放下剪刀,將破碎的絹本扔進了書案旁的廢紙罐裏,慢慢說道:“這是要給菩薩供奉的,求他保佑我的妻能平安無事,寫錯了便是心不誠。好在經文還能重抄……”可人生卻不能重來。


    聞言,佘管事心裏也是難過與後悔。


    佘管事到底是看著龍亦昊長大的,自然總是偏心他,行事也都是順著他的心意。在啼鶯的事情上,無論是替代還是過毒,佘管事內心裏都是不贊同的,可他選擇了沉默,沒有出言勸阻。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看錯了龍亦昊的心意,而那些沉默也都成了幫兇。


    龍亦昊已經緩過神來了,他問佘管事:“你剛才說左慕白派人來求見?他已經醒了?”


    “是,來人說半月前醒來的,隻是還不便走動,所以派了他過來,還有事想要與你商談。”


    “醒了便好。”龍亦昊點頭道,“人我不見了,讓他迴去吧。告訴他,以後若是左家叔嬸有事,逸龍山莊照舊歡迎,我也一定出力。”


    他答應了啼鶯的,以後再不見左慕白。哪怕隻是他派來的人,也不該見。他負了啼鶯太多,最後這個諾言總該守住了。


    佘管事應下了,接著便退了出去。龍亦昊拿起書案上的經書原本,從頭細細讀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佘管事又迴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封信。


    “莊主。”佘管事喊了他一聲,不知道該不該將信遞過去,“那人走是走了,不過留下來一封信。說是左公子寫的,請你務必讀了並迴信過去。”


    龍亦昊看了那封信一眼,起身過去將信拿過來,然後迴到書案邊,拿起剪刀來幾下剪碎了,統統掃到了廢紙罐裏。


    “以後如果再有他的信,麻煩佘老直接幫我處理掉,不必告知與我。”


    “這……”佘管事欲言又止,末了應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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