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予瑾又能怎麽辦呢,他很清楚啼鶯有時就愛胡思亂想。與這人相處,有一點煩,有一些無奈,還有九成的開心。他沒見過比啼鶯更有意思的人了。這人說出的胡話,露出的表情,做出的反應,都讓他心裏高興。


    他不是不想笑,隻是怕自己的笑臉嚇著啼鶯,才一直硬忍著,故意板著臉。剛才,他見啼鶯明明害臊到捂臉逃避,卻立刻被糖丸勾走了心神,實在是有趣,於是一時沒有忍住,破功笑了出來。


    可是啼鶯沒有被他嚇到,還執意說他笑起來好看……或許,以後不需要在他麵前故意板著臉忍住笑意了。冷予瑾兀自思索著,沒有注意到啼鶯又偷偷地將視線投轉到了自己身上。


    啼鶯本來隻是想確認一下冷予瑾有沒有消氣,看過去卻發現沉思中的他目光柔和,即使臉上仍然沒有多餘的表情,看起來也比平常更麵善了些。


    真好。啼鶯想著,然後閉上了眼,縮進了浴桶裏,安靜地泡著藥湯。


    半個時辰的藥浴之後,店小二送來了溫水,啼鶯洗淨了身上的藥汁,便換了裏衣,躺進了床的裏間。前兩次投宿都是與冷予瑾同塌而眠,在馬車上也是睡在一處,啼鶯大概是已經習慣了,現在連介意兩字都想不起來。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啼鶯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入定出神的冷予瑾,便閉上眼,準備現在就提前睡了。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嗜睡的症狀,這段日子以來作息與常人沒有什麽不同,隻是今天泡完的藥浴讓他感到十分睏倦。


    正迷迷糊糊地即將入睡時,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驚醒了啼鶯。他睜開眼,仔細一聽,便聽見門外有人拍著門喊“大俠”,還有店小二在說“大爺我求你了,別這麽鬧啊”。


    因著沒有點燈,室內昏暗,啼鶯看見桌邊的黑影動了動。知道冷予瑾已經結束了入定,又起身走向房門,啼鶯也就不多做動作,躺在床上聽著。


    冷予瑾打開門,外頭吵鬧的聲音立刻就停了下來。他看著門外兩人,一位是想攔人沒攔住的店小二,另一位是晚飯時見過的天青色衣著的書生。


    “哎,客官,對不住啊,我實在攔不住他。”店小二神色戚戚,就怕這位麵色不善的武者會拿自己出氣。


    啼鶯剛要入睡休息,就有人在門外大吵,冷予瑾的確是不高興的。此時見了來人,他立刻就知道是怎麽迴事,倒也不至於遷怒於店小二。


    於是他對店小二說:“無事,你去忙吧。”


    等店小二下了樓,天青書生才敢開口說話:“大俠,求您放過他們吧!”


    “我不是已經讓你們走了麽。”


    “哎,這可怎麽說……”天青書生十分著急,“他們迴去後上吐下瀉,現在全都癱倒在床,動彈不得了!”


    “這與我有什麽關係?你該去找大夫。”


    天青書生也知道自己此行十分魯莽,因為那兩人是迴家後才開始發作,他沒有證據指認是這位江湖武者做的。但是,他們三人晚上吃的東西相同,卻隻有那兩人犯病,怎麽想都是得罪了這人的緣故。


    他隻好繼續求道:“大夫隻說是腹瀉,可是、可是……”他見識了這位的厲害手段,便猜想是他偷偷下了毒,肯定不止腹瀉這麽簡單,隻怕那兩位同院最後真送了命去。


    冷予瑾見他神情焦灼,問道:“事情又不是你惹出來的,何必來攪這趟渾水?”


    天青書生見冷予瑾態度有所鬆動,立即答道:“我與他們同院一場,總不能真的束手旁觀。他們是說了胡話,大俠生氣也是應該。不過他們也得了教訓,還請大俠高抬貴手。”


    這人有勇有義,也比較明事理,冷予瑾不想為難他,便說:“他們離去後,說了我許多壞話吧。”


    天青書生一愣,想起之前他們離開客棧後,那兩人如何咒罵這位武者,之後他們去別處用了飯,各自迴家後不久他便聽聞兩位同院出了事,不由得心裏大驚。


    “大俠,你……”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冷予瑾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們讀書人總講禮義廉恥。可是,他們連自己對天敬茶發的誓都忘了,老天不該罰他們?”


    天青書生為這兩位同院感到十分羞愧,臉都漲紅了,支吾了一會兒,還是咬牙道:“大俠,即便如此,他們也罪不該死啊!”


    冷予瑾反問他:“誰說他們該死了?”


    天青書生一愣,隨即喜上眉梢,追問道:“那大俠是願意給他們解藥了?”


    “沒有。”冷予瑾眼見著這人表情幾度變換,接著說,“就按大夫說的腹瀉治,第三日就好了,要什麽解藥。”


    天青書生聽得發愣,冷予瑾將他一推,猛地關上了門。他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還是不敢再去打擾,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客棧。


    啼鶯一直在裏頭聽著,大概是因為好奇,所以連困意也沒有了。聽到關門聲,他便撐起身用眼去尋冷予瑾,此時對方正好從懷裏拿出夜明珠來,一眼就瞧見了。


    “冷大夫,那人是之前的書生?”


    “嗯,是沒有瞎說話的那位。”冷予瑾說著,用夜明珠照路,走到床邊坐下來,與他繼續說話,“吵醒你了?”


    “沒有,我還沒睡。”啼鶯答道,有些擔心地問,“那兩人……是怎麽迴事?”


    他是感激冷予瑾為自己出氣,但不想他真的為了幾句話就下狠手。不過他心裏覺得冷予瑾應該隻是嚇唬他們,說不定是那位書生自己誤會了什麽。神醫是為了救世而入世,本不該沾上這些事,還是自己拖累了他。


    “你放心,真的隻是腹瀉。我料到他們就算麵上服軟了,心裏肯定不服,才下了自己特製的瀉藥。這些人嘴上道歉容易,沒有切膚之痛,轉頭罵幾句就忘了什麽叫禍從口出。”


    聽到冷予瑾的解釋,啼鶯也放了心,總算沒髒了神醫這雙救人的手。接著,他又有些好奇,從與他們說話到那三人逃跑,除了投擲一枚銀針刺碎茶杯,冷予瑾也沒有別的動作,之後也一直與自己在一處,又是怎麽做到僅讓那兩人腹瀉的?


    “那瀉藥是怎麽下的?”


    “趁他們三人去看碎掉的杯子時,我向剩下的兩隻茶杯裏投了這種製成針的瀉藥。”


    冷予瑾說著,還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盒,打開來讓啼鶯借著夜明珠的幽光細看。小盒裏麵整齊排列著與繡花針一般長、與茶梗一樣粗的藥條,若是放入茶杯中,就算細看說不定還會誤以為是茶渣。


    “那兩人胡亂道歉時,我便讓他們一直說,就是在等這瀉藥化開。”


    所以,擊碎茶杯不僅是嚇唬他們,還是聲東擊西的策略。神醫讓那兩人敬茶起誓時,他們拿的是自己人的茶杯,不會起疑,事後雖然猜到了,但也沒有證據。啼鶯想了一遍當時的場景,不由得佩服冷予瑾在瞬間就做出了如此安排。


    “高明。”他贊了一聲。


    誰知冷予瑾卻誤會了,他說:“瀉藥和迷眼沙是行走江湖的必備之物,算不上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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