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亦昊那樣稱霸一方的莊主,在感激他自我犧牲而許諾婚約之前,也是不願在山莊以外的地方暴露兩人的關係。帶他出去遊玩時,他也是扮作隨行的小廝,隻有在兩人獨處時,才沒有那麽顧忌。連龍亦昊都如此,何況其他人呢?


    他很明白,這世上多數之人,對異己之事總是排斥厭惡。而身處於俗世之中,多數人也做不到清心寡欲,對他人的評價和自己的名聲毫不在乎。他自己也逃不過這些束縛,表麵上可以裝作無所謂,心裏卻無法真正放下。


    可偏偏,他麵前的冷予瑾好像是個例外。這讓他覺得,自己若是再糾結於一間廂房和一張床的事,就是在用自己的小人思想玷汙對方的君子氣概。


    冷予瑾見他許久不說話,眉頭緊蹙不放,以為他又是哪裏病痛得厲害,便出聲叫他:“林七,可是哪裏發痛?”


    啼鶯搖頭道:“無事。”


    他看著冷予瑾,忽然很羨慕他。醫術聞名天下,武功也不俗,不僅有令人心服口服的自傲資本,又有一副鋼筋鐵骨做的心肝。他一人在這江湖中來去自由,何其瀟灑。


    這樣的人,會有不如意的地方嗎?


    啼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他:“冷大夫,你可有過不如意的事?”


    冷予瑾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很是苦惱的樣子,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兇了。不過他嘴裏說的話,卻與他的表情相去甚遠。


    “有的。那些動物們都不與我親近。”


    啼鶯啞然失笑,此刻又覺得冷予瑾不是翩翩君子,而是純真的孩童。他繼續問:“什麽動物?”


    “藥廬裏偶爾有林中的小動物闖進來,我想給他們餵食,可他們見了我轉身就跑。”冷予瑾說著,嘆了口氣,“有迴山下的農戶送了我一隻下蛋的母雞,我帶迴去養著,那母雞就是不下蛋。後來我下山七天,走之前給足了飼料和水,迴來後雞窩裏卻有七個雞蛋。”


    他在的時候,母雞不下蛋,離開七天,就有七個雞蛋。想來是那母雞怕極了他,隻要見到他,那一天就心神不寧,無法安心下蛋。他一走,母雞在藥廬裏活得自由自在,又不缺吃喝,也就每天下一個蛋。


    冷予瑾明明是認真地在跟自己傾訴煩惱,但是啼鶯聽完後忍不住笑了出聲。是嗎,原來不止是人,連動物都會怕成這樣。可是他看著冷予瑾似乎有些生氣的臉,第一次覺得這個人其實與他外表相反,內心裏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你為什麽要笑?”冷予瑾不解地問他。他的病人剛才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現在卻笑得這麽開心,而他並不覺得自己說了好笑的話,真是奇怪。


    “我發現你也會煩惱,所以很高興。”啼鶯收了笑聲,卻收不住笑意。


    他很羨慕冷予瑾的瀟灑自在,但是這人也會為了這種小事而認真地感到煩惱,這種自己從來不會放在心上的小事。在這一瞬間,仿佛一直橫亙在兩人之間無形的屏障被撤去了。傳聞中高高在上的神醫,現在也讓他覺得有些親近。


    就在兩人說著這些話的工夫,樓下的廚房已經將冷予瑾點的菜單做好了。店小二端著托盤,在廂房外敲門。


    “大爺,你們的飯菜做好了。”


    冷予瑾朗聲道:“進來。”


    店小二將門推開,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他站在八角桌前,將碗碟一件件端上桌麵,給了筷子和勺子,又放下一壺熱茶。然後小二便拿著托盤退了出去,關上了廂房的門。


    桌上擺著一盤燙青菜,一盤白切雞,都是比較清淡的口味。冷予瑾自己要了一份油辣的小麵作主食,給啼鶯點了一份蔬菜米粥。因為他的內髒受損,要吃些好消化的養胃。


    和一直趕路,定時吃幹糧的冷予瑾不同,啼鶯這會兒真是太餓了。他拿過勺子,迫不及待地就舀起一勺粥來往嘴裏送,卻忘了這是才出鍋的熱粥,燙得他眼淚都出來了。慌忙吞下這口粥,他顧不得形象地伸著舌頭,往裏嘴裏吸氣。


    冷予瑾剛才沒來得及提醒他粥燙,見他已經傷到了舌頭,立即地起身去拿包袱裏的水袋。桌上的茶壺裏裝的是熱水,現在隻能用水袋裏的涼水應急。他將水袋的塞子拔下,遞給了啼鶯。啼鶯倒了涼水入嘴,含了一會兒,又倒入一口含著,這才感覺好些。


    然後啼鶯將含著的水咽下,對他道謝:“射射。”燙得他說話都大舌頭了。他連忙用另一手掩住嘴,偷偷地張嘴吸氣。


    “慢慢吃。”


    冷予瑾說罷,拿過他的粥碗,用原來的勺子一圈圈攪著碗裏的粥,讓空氣竄進翻起的空隙裏,加快米粥的冷卻速度。過了一會兒,他將溫下來的粥碗又放了迴去,這才開始拿筷子攪拌自己的小麵。


    他還記得扶傷跟他說過的話,說啼鶯聰明,學東西很快,可惜被家境耽誤。方才在城門處應付審核通行的士兵,啼鶯的反應也很是機敏,印證了扶傷說的話。不過現在又是突然發笑,又是冒失地被粥燙了嘴,原來也有這樣笨拙的一麵。


    兩人默默地進食,小麵和菜粥都被兩人各自吃完了,而雞肉和素菜倒還剩下些許。啼鶯雖然還是有些嘴饞,但是他現在身體不好,不敢吃太多,怕傷胃,隻能忍下了。之後冷予瑾便拉了門邊的鈴繩,讓店小二上來收走了碗碟。


    “我再給你診下脈,待會兒去藥鋪給你配藥。”


    說著,冷予瑾走到啼鶯身邊,示意他將手腕翻出來。啼鶯現在決定求生,當然是乖乖照做了。冷予瑾將三指搭在啼鶯手腕的脈口處,仔細觸壓,見他脈象並無太大變化,心下定了主意,打算按這兩天想好的療法去配藥。


    他並不知道啼鶯心境已變,隻是昨晚那一場發泄似的大哭,他想對方應該不至於再去尋死了,但也不確定自己的推測是否準確。現在見他並不頑抗,倒也更加放心了些,就放棄了最初打算將啼鶯綁在床上防止他輕生的念頭。


    啼鶯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要被綁在床上了。他吃過飯之後,就覺得有些疲倦,又想睡了。於是冷予瑾將他扶上了床,讓他好生休息,然後才拿著佩劍和錢袋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金銀銅錢與物價,文中設定大致如下(金銀價與物價都會浮動):


    1兩黃金=8-10兩白銀;1兩白銀=1000-1500銅錢;


    金銀的重量單位1兩=10錢=100分=1000厘,比如一錢銀子=100-150銅錢;


    鄉村教師每月收入大約2兩銀子;大米約10銅錢一斤,豬肉約20銅錢一斤。


    對比2017年普通城市物價的話,1銅錢約1-2元的樣子。


    因為我自己看書的時候對這些就不敏感,所以將設定寫出來,方便同樣不敏感的小天使們有個感覺。


    設定中,冷予瑾的思維方式與常人不同,畢竟長期隱居,希望自己能寫好有些矛盾的性格。


    第7章 第七章


    冷予瑾的動作很快,啼鶯覺得自己才迷迷糊糊躺了大約三刻鍾,就聽見冷予瑾推門而入的聲音。啼鶯轉頭看過去,發現冷予瑾抱著一個挺大的竹簍迴來了。


    “怎麽這麽多?”啼鶯說著,爬起身來靠在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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