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去見皇帝陛下, 可在吳德馨的引領之下, 梁羽仙走向了預想不到的方向——飛鳳宮。

    因為太子啥也看不見,梁羽仙隻能和富貴心照不宣地互視一眼。

    自從上迴梁羽仙被皇後接走惹來太子大鬧行宮, 最後還把太子當場氣暈驚動了聖駕, 蕭皇後在皇帝麵前活成了個受氣包,隻能戰戰兢兢委屈求全,生怕一不小心再次受到皇帝磅礴怒火所波及。哪知這波事沒完,那廂太子遇刺一事一經查證牽扯到了宮裏的人,蕭皇後再次腹背受敵,隻差沒往飛鳳宮的牌匾掛換成冷宮。

    當然,蕭家背景過硬, 一時半會沒有證據,一時半會皇帝也不會去動蕭皇後。

    隨著這陣子太子在東宮自我消化,帝後夫妻的關係有了近段時間的磨合,加上蕭皇後乃至其背後家族的頻頻示軟與示好, 皇帝對她總算有了些許緩和的態度。

    這日中午皇帝正在蕭皇後的飛鳳宮用膳, 酒足飯飽正適合感情交流,於是在蕭皇後的多番挽留之下,皇帝又在飛鳳宮睡完了午覺, 這不一覺醒來, 便聽說了城門口的‘聚眾鬧事’。

    起初皇帝很是費解,但也沒有特別上心。可這事落在蕭皇後耳邊, 立馬嗅出別樣意味。

    在蕭皇後的推波助瀾之下, 皇帝派去了心腹忠仆吳德馨, 頂著太子大發脾氣的壓力下,終於還是把梁羽仙引渡至飛鳳宮。

    甫一進門,梁羽仙便瞧見帝後一左一右端坐正前方的主位之中,站立兩側的宮人不多,除了迴到皇帝身邊的吳德馨,蕭皇後身邊就隻有流英一人。

    審視的目光自上而下在梁羽仙身上打轉個遍,她不動聲色收迴視線,恭恭敬敬行了宮禮。

    “民女叩見皇帝陛下、皇後娘娘。”

    在梁羽仙跪拜之始,富貴早已熟門熟路跪地叩禮,隻剩太子還端著臉半晌不動地站立著。

    皇帝首先看向自己的兒子,表情稍微柔和一些:“來人,給太子上座。”

    賜座之餘,便是允了富貴禮,讓他趕緊攙扶太子方才落座。而同樣跪在地上的梁羽仙則不那麽幸運,始終跪在涼絲絲的的地麵,未能得免。

    “不坐。”太子抬袖揮開富貴代筆傳話的手,虎視眈眈地微眯壓根看不見的雙眼,說話冷冰冰:“有事快說,說完她得跟孤迴東宮。”

    太子一發話,吳德馨立刻擠眼示意富貴寫字,可富貴苦著臉表示愛莫能助,太子不讓碰,沒法寫怎麽辦啊!

    皇帝若有所思地捋著嘴下半長不短的一綹胡須:“太子不讓人碰,那就你來寫。”

    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原本安安份份跪在地上的梁羽仙身子微頓,不過她沒有遲疑,很快撐膝站起,一步步走到太子跟前。

    奇的是太子明明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卻在梁羽仙靠近之前眉宇鬆動,仿佛提前知道靠近自己的是誰人,直到梁羽仙牽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四個字:稍安勿躁。

    在場所有人包括皇帝與蕭皇後,都清楚看到了她在太子手心寫下的這幾個字,而打進門至今一直處於躁動不安的太子迅速反攥住她寫字的手指,就這麽簡簡單單地被安撫了。

    類似的情況在上迴武安侯府親眼見證,皇帝和吳德馨都不至於太驚訝。倒是蕭皇後與流英對過一眼,眼底閃過了明暗不定的精芒。

    雖然情緒稍稍被安撫,但太子緊抓住她的手不放,這令梁羽仙有些動容,也有些無奈。雖然她知道太子這麽做的目的是在迴護她,可在皇帝麵前卻極可能造成反效果,就好比上次在武安侯府那般。

    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皇帝明顯對她抱持針對之意,似乎是在忌憚她。

    “城門口的那些人是你找來的?”皇帝聲音慵懶,加上午覺剛過,像是有些漫不經心,可眼裏的精光未減,如若應答不對,恐不能輕易擅了。

    要知道方才宮外傳遞至東宮的事,可從頭到尾沒提過梁羽仙的。

    梁羽仙莞爾,柔聲道:“這事說來,還是太子賢明,心懷天下。”

    “……”???

    眾人聞言,滿腦問號地看向橫眉豎眼一臉兇的太子殿下。

    “當初民女暫居東宮,曾與殿下閑聊民生,無話不談,偶然間便提到了民女遊方四海義診之時的所見所聞。且說咱們大魏國泰民安人富力強,偏生走到哪處卻總能遇見看診難吃藥貴的苦處,有的生生耗掉活命的機會,皆是人間疾苦。”梁羽仙感慨萬千,忽而振作:“太子殿下為人心善,聽聞此事極受觸動,還主動跟學栽種藥草,並說將來收割必將全部貢獻給有需要的藥販藥農……”

    梁羽仙笑眯眯:“城門外的那些民眾,正是為此而來。”

    “……”

    “不久之前,太子與民女齊心協力所栽下的藥草在東宮進入大範圍收成時期,太子殿下不豫浪費,特讓民女從民間尋來草藥商販前來收取,低價送往各地分銷供給,從中壓低價格以及降低製藥成本來緩和市麵經濟,幫助那些買不起成品藥及草藥的老百姓度過病痛折磨的苦難,從而更好地恢複身體。”梁羽仙憧憬的雙眼爍爍發亮:“不僅如此,殿下還表示積極響應,提倡務農栽藥,從事這一方麵可減賦稅,並且由朝廷注資開辦學坊,改善學醫環境之餘,大力推廣各地義診,從根本上改善大環境,再改善大環境所造成的窘境。”

    一方麵促進經濟、一方麵是助人為樂。太子此舉意在惠民,倘若百姓知悉,定不吝誇許,尤其梁羽仙這次還糾集了這麽一大批民眾聚在城門,這事很快就能轟動半片京師,妥妥給太子造了個大勢,獲取民心。

    就連富貴都聽懂了,喜出望外頻頻側目。

    這事聽起來特別靠譜,可就特別不像太子能做出來的靠譜。

    皇帝捋了捋胡須,高深莫測的目光在梁羽仙與太子之間來迴掃蕩。蕭皇後看在眼裏,十指蜷縮,下意識握緊。

    “太子有心,朕深感寬慰。”皇帝稍稍放鬆後背,往墊子倚了倚:“隻不過梁姑娘的出現,還是令朕很詫異。”

    梁羽仙心頭微緊,鄭重地抬起頭,對上皇帝審視的目光。

    “當日朕說過的話,不知梁姑娘可還記得?”

    梁羽仙暗暗深唿一口氣,恭敬說道:“當日陛下說過,先把武安侯夫人的病治好,再想想怎麽替太子殿下根治隱疾,民女不敢怠慢,從未忘記。”

    “哦?”皇帝托腮:“所以你都做到了?”

    “托陛下的福,民女近來總算為侯夫人揪出病因並調配出能夠完全清除積毒的藥方。”梁羽仙謹慎道:“也正因為無需分心他想,民女能夠專注應對太子體內的盅毒。”

    “而今民女已經掌握了控製病變並且清除盅毒的的法子,民女鬥膽,或可一試。”

    “試?”皇帝聲音徒然降溫:“朕要的是十全把握,太子安危,豈容一試?”

    眾人摒息噤聲,都看出來皇帝發火了。

    梁羽仙顰眉,沉住氣道:“沒有任何人能確保清除這般兇險的盅毒能夠一次成功,可如果不試,那就是連治愈的機會都不可能。”

    包括吳德馨在內都以為皇帝將會大發雷霆,他冷聲反問:“你在威脅朕?”

    梁羽仙默然:“民女隻是覺得,攸關太子性命之事,還是應該聽從當事人的本意才是……”

    “讓太子做決定,豈不正中你的下懷?”

    蕭皇後掩唇搖頭,“太子近況不佳,身有不適,就怕小人趁虛而入,對其蒙蔽。倘若你為蓄意,接近太子意圖不軌,此事就更應該由陛下把持作主。”

    梁羽仙蹙眉,皇帝笑笑,雙眼掃過不明情況依然虎視眈眈的太子,然後才迴落至梁羽仙:“你想借太子之幫你?可惜你的主意打錯了,太子幫不了你。”

    皇帝一聲令下,從外門湧入宮人迅速包圍梁羽仙。

    太子就是再遲頓也能明顯感受到周遭環境的變化與混亂,他警醒地左顧右盼,偏生富貴顫巍巍地死拽住他,不知誰人衝撞桌角,砸碎了太子麵前的那杯茶,哐啷一聲。

    “不要吵!”

    太子吼聲一出,屋子裏的人全被驚住了。有些宮人並不知道太子壓根聽不見,聞言嚇得跪地不起。可知道的人卻一臉古怪,因為太子本不該被屋子的動靜所驚動,因為他聽不見。

    可太子擰緊眉心,狠狠揉了下耳朵,才冷冷開口:“誰都不許碰她,她是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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