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男女授受不親的偏執, 太子死活不讓梁羽仙在他泡浴之時共處一室, 堅持將她‘請’了出去。

    苦逼兮兮的奴役富貴特不舍得梁羽仙離開, 他心覺隻剩自己麵前太子的怒火,怕是會被燒成炭。這會兒一邊給太子加洗澡水一邊頻頻瞅向門外的富貴跟他打商量:“殿下, 奴才心怕侍候不來,不如再叫梁姑娘迴……”

    ‘來’字沒有說完,富貴就被撥了一臉。

    好在此前太子雖然強烈表示不滿與抗拒,最終還是勉勉強強克服恐懼, 將大半身軀一點一點浸入池裏。

    霎時間, 除卻水流的聲音,室內一片悄然清靜。

    守在屋外的梁羽仙仔細傾聽,片刻之後終於滿意地點下腦袋, 緩緩步出宮廊外。

    在此之前,梁羽仙原是打算在太子進行藥浴期間,大家各作各事的。哪知太子憑白鬧出拒不入浴的小事故,如今好不容易把人哄了進去,她不放心,打算一直守著。

    可這一泡少說要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什麽都不幹總不現實, 可她又不能擅自闖入, 就怕會惹太子惱羞成怒。那究竟應該如何消耗等待的時間呢?梁羽仙偏坐宮廊的倚欄處, 離太子沐浴的屋子距離不遠, 她默默尋思一小會, 就等來了富貴小心翼翼摸出門。

    富貴闔門抬眼一瞬間, 在見到梁羽仙立時笑成一朵花,然後屁顛屁顛湊過去:“梁姑娘,奴才正想去找您呢。”

    梁羽仙若有似無地瞄了瞄那扇緊閉的房門:“富貴公公怎麽出來了?莫不是殿下有什麽吩咐?”

    殿下哪有什麽好吩咐的?這不是肉軀金貴的太子殿下生怕有人門外偷窺,特意差他出來守著麽。富貴訕笑:“沒,殿下正在靜心浸浴,一時半會應該沒有別的事。”

    聽說太子沒啥事,梁羽仙登時有些意興闌珊:“哦,那不知公公找我有何事?”

    富貴眉開眼笑:“其實奴才也沒別的事,就是想說這迴真多虧有梁姑娘在。今日若非有您勸服殿下,恐怕這事還成不了。”

    梁羽仙一笑置之:“這本是我的份內事。”

    瞧這寵辱不驚的模樣,富貴嘖嘖稱好,越看越覺得能把人留下來真是太對了。

    說來真不可思議,一開始放任梁羽仙與太子單獨相處時,富貴不過是抱持死馬當活馬醫的試一試態度,他其實並不覺得梁羽仙真的能夠說服太子。

    可人家就是這麽好本事,也不知兩人關起門來說什麽,再出來就把太子給說服了。

    “您是不知,這幾年殿下的脾氣越漸收不住,眼看就連聖上都有些管不了,如今也就您說的話還能讓殿下聽進一二。”故而機智如他早已察覺風向變化,早早跑去獻狗腿,態度一天更比一天熱乎熱乎。

    此等心熱人善說話又管使的好姑娘,富貴心想再找一個都難了。

    梁羽仙眼珠一轉:“我見殿下氣性挺大,也不知在陛下麵前是否亦是如此?”

    他們太子的氣性何止大?能把孩子縱成這副脾性,十成八九都是家長的問題。一言難盡的富貴隻得含蓄說:“陛下本是仁善溫和之君,亦是慈愛寬宏的父親,加上已故元後娘娘的那份舊情,待咱們殿下還是挺好的。”

    梁羽仙約莫還是聽懂了:“聽聞聖上與元後娘娘伉儷情深,可惜元後娘娘去得早,不過陛下至今能待殿下如此,也算情意兩全。”

    富貴點頭活腰好一陣,忽而猛搖頭,艱難開口:“陛下已經年過半百,歲數大得能當爺。還是咱們殿下好,脆生生的年紀正是朝氣勃發驍勇之時,且有更多未來性,實實在在,更前途可期。”

    “……”所以他這是想對比啥?

    富貴說了一陣陣好話,見梁羽仙沒有給出太多反應,不禁有些不確定……

    不過話又說迴來,梁姑娘心裏不是早就有人了嗎?

    如此想到的富貴一時鬆懈,很快又繃緊神經,暗暗發愁。表情變化之詭妙,梁羽仙實在不明所以:“富貴公公?”

    富貴抹臉幹笑:“話說迴來,奴才還挺好奇梁姑娘是怎麽說服殿下的?您是不知殿下之前得有多抗拒啊。別說這會兒泡浴,就是多邁一步都不行。”

    提及這個僅屬於她與太子才知道的小秘密,梁羽仙眉梢一動,好心情沒有說出來:“每個人都有不能與人道之的難言之隱,殿下固然也有他的思量與顧慮,如今一旦解開了,自不是什麽大問題……”

    富貴的笑僵在臉上,漸漸被凝色取代:“殿下已經全都跟您說了?”

    梁羽仙心中一怔,隱隱感覺哪裏不對,不過她掩飾得很好,並沒有將心中疑慮表達出來:“嗯,我們聊了很多。”

    富貴神情莫測了好半晌才緩過來,一臉複雜地看著她:“沒想到殿下連這種事都告訴了您,看來他是真的對您敞開了心。”

    不是說就連富貴也並不知情?如果富貴其實知道,那麽太子為何要千叮萬囑就連他也不告訴?要麽富貴一直都知道,隻是太子滿以為他不知;要麽,彼此說的壓根不是同一件事。

    富貴一句‘敞開了心’恰恰刺中了梁羽仙,她眸光閃動,溫聲道:“我看這個問題一直困擾殿下很多年,難道就從來沒有想要嚐試著改變……或者克服嗎?”

    “若能這麽輕易克服得了,哪會生生磨了這麽多年?”富貴搖頭:“解鈴還須係鈴人,元後娘娘早已不在了,奴才原以為殿下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元皇後?

    梁羽仙眉心輕顫,她垂下眼簾……看來,彼此所指的方向果然不同:“可那畢竟是他的生身之母,如今多年過去,斯人已逝,何苦耿懷至今?”

    富貴輕扯嘴角,似諷非諷,似笑非笑,最終黯然凝在唇角,是無奈,也是惆悵:“正因將他按入水中險些溺斃之人是生身之母,才會令他至今耿懷於心,不能釋然。”

    同行的腳步聲驀然消停,富貴走著走著才發現,他不解迴頭,看向不知不覺停下腳步站在後方的梁羽仙……

    “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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