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身手奇佳, 閉著眼睛都能百步穿楊, 實在令下官大開眼界, 不得不歎。”

    想當初太子閉著眼睛都能正中靶心,更別說現在隻是抄起靴子砸向目標更大的許譽了。倒黴催的許譽在富貴心虛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爬起來, 嚴肅正經地扶著腰傷,跟他打商量:“隻不過殿下出手猝不及防,下次是否可以適當先知會一下?”

    “不能。”太子半點悔悟也沒有,反而一臉冷冰冰:“你還想要有下一次?”

    “……”廢話, 他當然不想被再砸再踹這麽一下。

    太子怒拍案:“孤忍你很久了!東宮原本就那麽幾個宮女, 被你染指得七七八八不說,如今你還想染指她?!若非許太師就你這麽個兒子,孤現在就命人剁了你的命根子, 調你去跟富貴打雜算了!”

    富貴雙眼金光閃閃,瞅著許譽的褲襠一眨不眨。

    許譽趕緊捂襠,輕咳一聲:“誤會了,全是誤會一場。我這不是聽說梁姑娘出身青葉穀,大家既然師出同門,本著同門師兄妹情誼,怎麽著也該好好熟絡一下。”

    梁羽仙無聲瞥向許譽, 太子也是一愣:“你說誰跟誰同門?”

    許譽指著自己, 又指了指她:“當然是我和梁姑娘呀。”

    “……”

    太子抬腿就伸一腳:“拿錢收買的掛名徒弟, 你算哪門子同門!”

    別看許譽現在精神好, 小時候可是實打實的病癆子。

    早年宮中有貴人患疾, 特請青葉穀醫師上京治病。正逢那年許譽也在家中生了大病, 眼前唯一的兒子病得奄奄一息,太醫無方藥石無靈,許太師不得不親自入宮求來了這位醫師,這才得以挽迴許譽的性命。

    隻是許譽的反複病重折騰得許太師一家都怕了,就怕那位醫師一走,兒子也要跟著跨入鬼門關。誰知這知醫師可謂人才,看出這一家人的心思,哄得古板迂腐的許太師花大錢買了個掛名弟子的銜號,圖的是將來許譽要是真有不測,就拿這層身份上青葉穀尋醫保命。

    如此便有了許譽那聲‘師出同門’。

    梁羽仙恍然:“我見許大人光彩滿麵氣色極佳,真看不出來幼時竟得這種病。想必定是那位醫師下足苦功調理得當,隻不知許大人指的那位醫師叫什麽,興許日後得遇,還能與他討教一二。”

    許譽掛在臉上的笑意訕然,旁邊太子一聲冷笑:“討教什麽,聽說那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醫棍,擄走的錢財包括許太師送出去的那些銀兩在內不知多少,沒多久就因德性敗壞被逐出師門,人間蒸發得無影無蹤了。”

    所以就連掛名弟弟都不算,更不可能與青葉穀有任何交集,可謂真真正正坐實了‘調戲輕薄人家姑娘’的這一說法。

    眾人側目,許譽打著哈哈,作勢就逃,被太子指使的幾個小太監追著一路小跑。

    梁羽仙瞅著你追我趕的幾道背影,忽聞太子在邊上重重一哼:“許譽這人看似清俊儒雅一臉斯文,實則為人作派十分混賬,尤其在男女關係這方麵,你可千萬要防著他。”

    梁羽仙默了默:“那殿下呢?”

    “孤?!”太子聲音徒然拔高:“孤怎麽了,孤一向修身自律潔身自好,可從來不亂搞男女關係的!”

    在富貴暗戳戳的提示下,太子後知後覺發現反應過激,立刻閉嘴。

    不過這對梁羽仙而言已經足夠了:“我知道。”

    太子雖然看不見,可是能夠聽出她的聲音輕快,便也能夠感受到她的心情應該不壞。太子心情微妙,努力掩飾:“總而言之,孤跟許譽不一樣。”

    梁羽仙莞爾道:“嗯,這樣挺好。”

    太子唇角半揚不揚,克製地抿拉出一個滿意的弧度,可是梁羽仙緊接著說出來的話,立刻讓他的嘴角彎出一個向下的弧度——

    “趁著藥浴的水溫還在,我陪殿下迴去吧?”

    太子的臉一垮。

    默默縮小存在感的富貴聽見她們提‘正事’,應聲附合:“是呀是呀,梁姑娘您是不知道,殿下老遠就說味道難聞,連門都不肯踏進去。”

    “……”沒能及時把賈富貴這該死的嘴碎吊起來狠狠抽打,太子心覺太失策了。

    感受到對方火辣辣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太子老臉一紅,惱羞成怒:“胡說八道!孤怎麽可能因為味道難聞就不敢入浴?!孤不過是對你所用藥材有所疑慮,這才專程折迴來問個清楚明白!”

    富貴瞅著道理堂皇的太子殿下,明明之前還在喊打喊殺說誰也不準把梁羽仙叫迴來,這會兒站在人家姑娘麵前怎就成了專程折迴來找她理論的事情呢?

    雖說主仆兩人口徑不一,不過梁羽仙大抵已經明白這其中到底怎樣一迴事:“泡浴的藥材是我從昨晚開始準備的,今日

    一大早開始熬煮而成,因為所用藥材較多,顏色或許比較深,味道確實不好聞,可是這副藥浴對殿下的身體很有益處的。”

    聽起來準備那一桶水大費周章很辛苦,太子心中的堅持稍弱一些,可是一迴憶起那個可怕的味道,那顆鬆懈的心立馬又堅定起來,狀作無意地旁敲側擊:“孤從未聞過這麽奇怪的味道,你莫不是放錯藥了?”

    專業水平受質疑,梁羽仙果斷微笑:“藥材種類千千萬萬,形色味道各種各樣,殿下不比我熟知得多,不能理解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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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埋頭沉思,繼續找借口:“孤隻是眼睛有疾,又不是身上有傷,用藥當然是用在雙眼上,泡藥浴一點作用也沒有。”

    “當然有用,浸泡藥水能夠活絡四肢血脈與筋絡貫通腦部與雙眼,作用都是對等的。”梁羽仙很耐心:“都說良藥苦口,如今我也不需要殿下服藥,隻需殿下撐過最開始的這幾次藥浴,久而久之習慣了,也許殿下就不覺難聞了。”

    那還不如直接給碗藥汁吧,再苦一口幹完就沒了。可泡浴不一樣,為達效果少說也得耗個半時辰,不被熏暈也怕窒息。

    太子情緒很掙紮,富貴與梁羽仙對一眼,無奈表示愛莫能助。要知道太子強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動,隻要是他不樂意,任誰說啥都不愛聽。

    梁羽仙見此也不著急:“倘若殿下真不願意,也不是說非要用藥浴治療。”

    “當真?”原本都已經打算跟她慢慢磨的太子下意識脫口而出,哪成想她這麽好說話?

    “既然殿下這麽不喜歡用藥浴治療,那我也不願強逼你。”梁羽仙心平氣和,太子反覺心裏忸捏,尤其人家適才還說從昨日忙碌到現在,又是準備藥材又是守時熬藥,結果用都沒用全被他給浪費了。

    她怎麽就一點都不在乎呢?

    換作是自己,命人直接五花大綁扔進桶裏,才不管他願不願意。太子如是想道,渾然忘了那個應該被五花大綁抓去泡藥的人是他自己。

    富貴猶豫著湊到梁羽仙身邊:“梁姑娘,您真不管啦?”

    問這話的富貴倒不是叛主,隻是如果能夠治好太子的眼睛,就算讓自己配合梁羽仙以下犯上,那也是可以好好商量的事情……反正憑誰隻要長眼睛,都能看得出來太子不會真拿梁羽仙怎麽樣。

    正所謂背靠大山好乘涼,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說明富貴比旁人還要有眼界與膽量。敏銳如富貴,心覺適當的時候或許跟梁羽仙站在統一戰線。

    不過,顯然梁羽仙沒什麽想法:“沒事,一個方法不行,那就改用別的方法。”

    因為說話沒有避著他,太子立刻轉過頭:“什麽方法?”

    梁羽仙輕飄飄地環掃一眼,輕飄飄道:“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屋裏來。”

    雖說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不過太子沒有作聲,富貴攙他跟了進去。

    梁羽仙搬來東宮之後,被安排在東南方向的一處霞雲軒。看似規格普通的霞雲軒,離太子寢殿不算近也不算遠,卻有坐北向南的好方位,涼亭水榭山水環繞,還是太子寢殿的必經道,位置可以說是相當好。

    也不知她在做什麽,來迴走動的聲音頻頻出現。太子一落坐便心生不安,刻意頤指氣使地抬下巴:“你打算怎麽做?”

    “沒有刺鼻的味道,也不需要喝藥,殿下隻需躺平就好。”

    聽上去確實比之前的藥浴好,隻是太子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尤其是‘躺平’二字:“……然後呢?”

    “然後?”梁羽仙微微笑,太子看不見,富貴還是打了個哆嗦:“然後,還請殿下寬衣。”

    “……”

    太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寬什麽?”

    “寬衣。”梁羽仙氣定神閑,半點不害臊:“意思就是,請殿下把衣袍脫下。”

    太子的第一個反應是貞|操不保:“你你你你放肆!!!”

    還沒靠近的梁羽仙平靜地站在原地:“殿下平日更衣是由富貴公公一手操辦的吧?那便有勞公公了。”

    富貴還在愣神,欲言又止地偷瞄他們的太子殿下:“這……奴才力氣沒有殿下的大,倘若真要把殿下脫光架去泡藥,恐怕還得再找幾個幫手才行。”

    “反了你了!”太子陰著臉,顯然這是真動怒了,富貴隻好不吱聲。

    梁羽仙歎息:“殿下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殿下不願使用藥浴治療,我想也許可以試試針灸。”

    說罷,梁羽仙意欲執起太子的手,可是卻被甩開了,顯然太子正在氣頭上,怒氣未消。

    “殿下,我原是打算等殿下泡過藥浴,再施行針灸,屆時效果會更佳。隻如今殿下不願使用藥浴,那我便改變方策,直接行針。”梁羽仙說著,輕輕觸碰他的手背:“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讓殿下知道,我已將針具展現在您麵前。隻是殿下看不見,我便帶著您。殿下把手伸出來,否則很可能會不小心戳傷。”

    太子心裏堵著一口氣,特想掀桌翻臉不治了的,可是梁羽仙的聲音太過小心翼翼,以致於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對她發脾氣。

    既然麵前都是針,那就不會亂掀了,否則又會傷到她。

    太子找到合適的理由按下脾氣,便不再拒絕梁羽仙的觸碰:“針灸?”

    “是,貫通九竅靈樞,破血祛毒去邪氣。”梁羽仙眉眼一舒,欣然道:“我的技術還不錯,絕不會紮傷殿下。”

    太子的手被執起,指腹所觸碰之處是一根根薄細鋒利的銀針,確如她所言那般,麵前排著一排針具:“……孤知道了,你先放開。”

    梁羽仙沒有放:“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現在?!”太子背脊一直,有點緊張:“這麽快?”

    “本來是要等殿下泡過藥浴再行針,現在省了藥浴,當然是要開始行針了。”

    說話之間,她的手壓在太子的衣襟上,驚得太子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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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羽仙動作沒有停下:“剛剛不是說過了嗎?行針首要先寬衣,既然富貴公公生怕按不住殿下,那就換我來吧。”

    “……”

    富貴再弱好歹也算半個男人,他都說了按不住,換她來就按得住?!太子氣急敗壞地護住胸:“富貴!快、快拉走她!!”

    “……”富貴機警地接收到太子投出來的暗示,直覺應該是這樣:“奴才這就出去給您倆守門?”

    太子差點沒被氣死:“你個吃裏扒外的臭小子給孤滾迴來!!!”

    富貴悻悻然收迴邁出去的一隻腳,他就想不明白,人家姑娘身嬌體軟易推倒,殿下就是真想推又不是推不開,何必墨墨跡跡呢?

    太子當然不是推不開,可也不是在矯情,他這是怕又像上次那樣一推一撞頭破血流,害得人家姑娘又破相了怎麽辦?!!!

    求援無果,太子不得不致力反駁:“你一個姑娘家能不能矜持點?!”

    梁羽仙一臉淡然:“在性別之前,我還是一名大夫。”

    太子登時黑臉:“難道隻要是病患,無論哪個男人在你麵前脫光都無所謂嗎?!”

    梁羽仙眨眨眼:“那倒不是,能讓我親自動手的,大抵隻有殿下吧?”

    “……”

    太子漲紅了臉:“你、你別亂動,孤不要富貴幫忙,孤自己脫還不行嘛!”

    “行。”話雖如此,她的聲音卻透著一絲絲失望,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

    他好不容易掙紮開了梁羽仙,立刻背過身去不讓她看。

    看著他倆消停了,富貴悄無聲息退出門外,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室內一下安靜了,除了沒有緩和的急促唿吸,就隻剩下寬衣解帶的悉悉索索。梁羽仙手頭一下閑了,幹脆將注意力集中在太子挺直的背脊上,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這麽靠近的距離,以及這樣背身的人,讓梁羽仙有些出神,仿佛一下子迴到曾經過往:“……殿下。”

    太子擰緊眉心,分神迴她:“嗯?”

    “是不是腰帶的九闔扣解不開?”

    太子臉上一熱,立刻否認:“才沒有……”

    後方裙裳悉索,坐在後方的人漸漸靠了過來,身子欺近,彎下腰身。太子先是一僵,漸漸地嗅到垂落發絲的芳香,她的味道並不濃鬱,但是清爽,隱隱有種誘人的甘甜芬芳,使人心靜神馳,不覺放鬆下來。

    梁羽仙正在為他解扣,她的動作輕巧,不稍多時就將太子死活解不開的九闔扣給輕鬆解開。可太子並沒有因為解決一個大難題而鬆一口氣,他麵露狐疑:“你是怎麽解開的?”

    梁羽仙眉心一動,抬眸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皺著眉:“孤記得九闔扣專屬司衣局洪尚宮訂製,目前隻在皇宮小範圍推廣,宮外應該還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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