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刑監?”

    梁羽仙想了一圈,仿佛才想起這個名稱究竟是在哪聽過,然後笑了:“世子也去領罰了?”

    沈昀神情略不自在:“不,我隻是去見一位故人……”

    梁羽仙不緊不慢地睇去一眼:“可殿下不是說,任何人都不得徇私嗎?”

    沈昀神情微訝,半晌才說:“我隻是送藥,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做。”

    他知道太子一旦放話下去,司刑監必然是往狠裏打,屆時別說是身子嬌弱的姑娘家,身強體健的男人怕是也受不住那樣的二十五大板。

    “流英她……原是東宮的人。”

    “原是東宮的人,”梁羽仙淡淡斂目:“如今卻已經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心腹宮人。不怪乎殿下昨日大發雷霆,教罰狠重。”

    沈昀摸摸鼻梁,沒說太子平日本就是個說話作事對任何人皆不念情份不留餘地的人:“流英原是東宮女官,專侍太子左右,隻不過後來因為某些原因她離開了東宮,才會轉投飛鳳宮的蕭皇後。”

    “專侍太子?”梁羽仙步伐一頓,關注點在這裏。

    其實就是主要侍候太子日常起居的一等宮女,沈昀繼續道來:“流英自幼父母雙亡,是由她一位血親姑母照養長大。她的那位姑母,便是已故前皇後、也就是當今太子的嫡親生母元皇後的心腹女官,常時春常姑姑。”

    “常姑姑?”

    沈昀籲聲:“宮中老人都知道,常姑姑曾為元後統管六宮鞍前馬後,手裏立下無數功勞,是元後跟前極為得臉的心腹女官,在當時幾乎可以稱得上隻手遮過半片後宮。”

    梁羽仙雙眸一轉:“那如今呢?”

    “如今……”沈昀麵露不豫:“如今,她已經不在了。”

    當年元後身染惡疾,殯天不過七日,常時春便被發現死於元後寢宮仙鸞宮的一處配房,剖腹截舌血盡而亡,死狀極其可怖。

    其實後宮裏的齷齪事數不勝數,一名宮人的死活放在後宮或許不是什麽大事情。可常姑姑不是什麽不起眼的小人物,她是元後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女官,而元後病逝才剛剛過去短短七天,她便死在已故皇後的寢宮,並且是以如此形態離奇死去,著實叫人心生猜疑,懼怕個中是有什麽別樣的原因。

    梁羽仙應了聲:“那兇手可是抓到了?”

    “抓到了。元後逝去未過七日便有肖小血染她的仙鸞宮,以聖上對元後的愛重,又豈會放過?”隻是沈昀眉心卻始終擰緊:“隻不過唆使買通宮人暗中潛入仙鸞宮的是乃是一位後宮妃嬪,據悉她對常嬤嬤懷恨極深,是因——”

    是因她曾榮有龍嗣,卻被元皇後身邊的常姑姑以不擇手段硬生生地落下了腹中胎兒。

    腹中孩子沒了,自身元氣大損,從此再無法懷有身孕。明明可以母憑子貴,卻不得不隨著孩子的消失而將她的一生一並葬送在這座孤冷淒清的深宮裏,如何能不恨?

    聖上下令盤查之後,那名宮嬪自知沒有能力欺上瞞下,獲罪的同時也已自我了斷生命。

    然則她的死並非整件事的終結,而是一個開始。

    當年元皇後隻手遮天獨霸後宮,不少嬪妃被壓得隻能低頭苟延殘喘,不僅因為她有聖上偏寵,還因她有太子旁身。

    說來也奇,在元皇後統管後宮的那些年月,後宮無一有出,皇帝膝下唯獨太子一子。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許多年後的元後病逝,豎年,麗妃誕下了二皇子魏雲澍。

    倘若說懷恨殺害常姑姑的那位宮嬪是根導|火|索,那麽二皇子的誕生便是徹徹底底點燃火藥的一把火。

    為什麽元後一死,後宮立刻就有新的龍嗣誕生?為什麽這些年來後宮諸妃無一有出?又為什麽常姑姑會被剖腹截舌殘忍殺害?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昭示一個不可言說的事實。

    “所以?”梁羽仙籲聲:“流英姑姑為此受到牽累了?”

    沈昀歎息,曾經憑借常姑姑的關係能夠為流英帶來多少惠利,那麽出事之後與常姑姑的那層姑侄關係對流英而言就有多不利。

    可想而之突然爆出了這樁事,對流英而言有多打擊。

    “那也不對。”

    梁羽仙沉靜道:“發生這種事情,最受影響的應該是元皇後所出的太子殿下才對。”

    常姑姑不過是個奴才,倘若真有謀害龍嗣的可能,並且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隻能是她的主子元皇後。就算元皇後已經不在人世,但是還有太子。

    太子才是整件事被曝露之後首先受到衝擊的那一個。

    沈昀苦笑:“不,這件事並沒有牽累到元皇後與太子,因為當時謀害皇嗣的所有罪名均被悉數安在常姑姑頭上。”

    梁羽仙心中一動:“也就是說……”

    有人從中周旋,將元皇後與太子從這件事中撇清幹係,然後將一切罪名歸為常姑姑的一已之私。然而常姑姑已經死於殺害,她的雙親不在,亦無夫無子,唯一的兄長夫妻早年亡故,有且隻剩下一名嫡親侄女流英了。

    梁羽仙大抵已經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多少已經弄明白沈昀究竟是個什麽心思。

    無論謀害皇嗣的主使是不是常姑姑,為保元皇後的名譽與太子的地位,她都必須被推出來攬下所有的罪。常姑姑一定不無辜,但她已經死了,而不得不背負前人遺留下來的所有罪果的卻是活著的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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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惻隱,或許是愧對,所以沈昀始終無法對流英不假辭色,置之不理:“流英獲罪收押之後,是當時還是淑妃的蕭皇後為她平反,自此流英便去了飛鳳宮,與東宮徹底斷絕。”

    “哦?”梁羽仙挑眉,“蕭皇後是如何為她平反的?”

    沈昀勾唇,露出淡淡諷刺:“她牽出後宮的另一位李貴妃,最終結果是所有罪名全安在了李貴妃頭上,從此蕭淑妃步步晉升,從淑妃走到貴妃最後坐上了皇後之位。”

    “原來如此。”梁羽仙了然於心,笑眯眯道:“這倒是位精打細算的奇女子,有機會我還真想會一會。”

    “我以為任誰聽了怕是都要退避三舍呢。”沈昀失笑搖頭,深深看她一眼:“真要說起來,你也是位奇女子。”

    梁羽仙眨眨眼,為難說:“縱然有幸成為世子口中的奇女子,到底架不住是血肉之軀,會流血會受傷,一不小心就血肉模糊。”

    說這話時,她不忘亮了亮自己的手背和額頭,好讓沈昀看清楚在他去給別人送藥的同時自己正在流血受傷血肉模糊,一樣很可憐的。

    沈昀咳聲:“……我原以為太子殿下已經接受你了,卻未料想他怎麽突然不分青紅皂白、連姑娘家都打……”

    梁羽仙重歎一聲打斷他:“世子,你又糊塗了。”

    “……”沈昀一臉問號。

    梁羽仙好整以暇地摸摸傷:“你忘了?‘手背這裏其實是我昨日煎藥時不小心給燙的,當時疼得緊,想去藥房找幾味藥搗來個敷貼,哪知取藥時沒留神上麵的格子是沒闔上,一起身就不小心給磕重了。’”

    沈昀沉默半晌,勉強擠出一句同意:“對,沒錯,就是這樣。”

    “世子。”梁羽仙語氣一改,滿是語重心長的不認同:“就因為你們老是胡亂造謠,才會令世人誤解了我們太子。”

    “……我知錯了。”沈昀不得不向她的顛倒是非而低頭。

    梁羽仙滿意了:“不過話又說迴來,我來找你商量的事情正好與此有關。”

    沈昀一聽,緊張道:“什麽有關?與太子殿下有關?”

    “不。”梁羽仙微笑:“世子誤會了,是與侯夫人的病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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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不會無端寫無關緊要的人,本章主要是為主線做鋪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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