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兒有些心緒,頓時將小臉埋入顏墨白脖間的墨發裏,不吱聲兒。


    鳳瑤暗自歎息,即便自家這小東西不說話,她也憑她此際這心緒的反應猜出答案來了。終究是千防萬防,不曾防到姝兒會算計她,如今倒好,她終究是誇了她一迴,此番願賭服輸,自然也不能失了大人風範。


    她終究是強行按捺心神一番,淡道:“姝兒,你下來。”


    姝兒將顏墨白抱得極緊,絲毫不動。


    鳳瑤眼角一挑,朝顏墨白凝著。


    顏墨白則是笑得自然,抱著姝兒便坐在了鳳瑤身邊,溫聲道:“區區小事,鳳瑤便莫要在意了。今夜是你的壽辰,正好此際閑來無事,便讓姝兒再給你撫琴一曲可好?”


    鳳瑤不說話。


    姝兒則順著顏墨白的話當即扭頭朝鳳瑤道:“是啊是啊,今日是娘親壽辰,姝兒還想給娘親彈奏一曲。”說著,便急忙從顏墨白身上滑了下來,小小的身子衝過去便坐定在了琴桌旁,笑盈盈的朝鳳瑤道:“娘親莫生姝兒的氣,姝兒今夜為娘親撫琴,不是為了姝兒的那些東西,而是真心實意要給娘親賀壽,想讓娘親高興。”


    她笑容極其的天真純透,脫口的嗓音也是稚嫩而又討好。


    此番瞧著她那小模樣,便是再怎麽無奈,心口也抑製不住的被她此際的乖巧融化。鳳瑤終是全然妥協下來,忍不住道:“那姝兒可得好生為娘親撫琴了,娘親是很嚴格的,平常聽琴,也隻聽你爹爹撫的琴,你可要好生撫琴,莫要比你爹爹的琴聲差太多了。”


    這話本為玩笑。


    姝兒卻當了真。


    她眉頭一皺,有些為難的朝鳳瑤道:“姝兒的琴聲肯定比不過爹爹的,爹爹的琴聲可好聽了,像是天上傳下來的一樣,姝兒聽著都會聽醉的,是以,娘親,姝兒的琴聲不敢和爹爹比。”


    她一本正經的說了這話,更也是在一本正經的拍顏墨白的馬屁。


    鳳瑤終是忍不住笑,扭頭朝顏墨白望來,“你的好女兒倒是崇拜你得很,不如日後,你有空時便親自教她撫琴吧。”


    卻是這話一出,姝兒急忙道:“娘親,不必了不必了,爹爹要上朝下朝還要處理奏折,還要陪娘親,姝兒不敢讓爹爹教姝兒撫琴,免得爹爹沒空陪娘親了。姝兒以後還是跟著悅兒姐姐學琴吧,爹爹陪娘親就好了。”


    她嘴巴極甜,說出來的話也像是小大人一般,隻是她終究是太過年幼,這般話雖說得委婉,但卻道行淺顯,極容易讓人分辨出她話語的意思來。


    鳳瑤也不打算再說她了,僅是慢悠悠的道:“也罷。待得姝兒什麽時候想跟著你爹爹學琴了,那時候娘親再讓爹爹教你。”


    姝兒忙不迭的點頭,隨即也不耽擱,當即抬手探上琴弦,再度開始撫琴起來。


    她手法仍是生疏,撫的琴聲也仍是有些斷續,甚至撫出來的曲子,也仍舊是方才為鳳瑤撫的那首。


    待得她一曲完畢,仰頭朝鳳瑤咧嘴而笑,眼睛裏迸著亮晶晶的微光,儼然是想讓鳳瑤與顏墨白表揚她。


    顏墨白倒是愛女心切,當即就出聲道:“姝兒的琴聲,倒是甚好,爹爹聽得滿意。許是你再與悅兒一道學習學習,日後琴技還要提高。”


    姝兒心情大好,臉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來。


    鳳瑤也象征性的表揚了一句,隨即便讓姝兒早些迴寢殿休息。


    姝兒這才起身站起,乖巧的朝鳳瑤行了過來。


    “娘親,今日是娘親的壽辰,姝兒為娘親撫了琴,但還有禮物送給娘親。”姝兒站定在鳳瑤麵前出了聲。


    鳳瑤猝不及防一怔,著實沒想到她這小小的年紀竟還有東西送給她。


    隻道是今日在禮殿之際,悅兒幾人便已當眾給她送了賀禮,賀禮雖算不上名貴,但都是悅兒幾人千挑萬選選出來的,是以,幾個兒女當中,便也僅剩下姝兒祁兒不曾送禮了,她隻覺姝兒此番撫琴,便算是為她送禮了,祁兒比姝兒還要小一歲,更也沒懂事,自然也不必送禮。


    卻是不曾料到,姝兒突然道了這話,倒是讓她驚愕而又悵惘,隻道是自家的這個讓她操心之至的女兒啊,終究還是暖心的。


    “姝兒快將禮物拿出來給你娘親看吧。”顏墨白麵上也難得漫出幾絲好奇,柔聲喚。


    姝兒點點頭,隨即從袖子裏掏出了一隻錦盒朝鳳瑤遞來。


    “娘親,姝兒送你的,祝娘親與爹爹萬壽無疆。”說著,笑盈盈的將鳳瑤瞅著。


    鳳瑤默了片刻,才略是鄭重的將錦盒接過,正要朝姝兒道謝,未料話還未出,姝兒竟拔腿就跑遠了。


    鳳瑤怔了怔,目光朝姝兒小小的背影瞅著,著實愕然,顏墨白溫潤柔和的出聲解圍,“那小東西該是害羞了。嗬,第一次送鳳瑤東西,倒也不知那小東西會選什麽來送,鳳瑤且打開瞧瞧吧。”


    鳳瑤這才稍稍迴神過來,扭頭朝顏墨白望來,忍不住輕笑開來,“難得姝兒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竟還能想到給我送禮,我還以為她今夜隻是想騙我誇她,故意撫琴,沒料到她竟還給我準備了禮物。”


    她心頭極是寬慰,突然覺得自家那姝兒乖巧起來也是著實讓人喜歡的,許是,她常日裏對她要求的確太過嚴格了,束縛了她的天性,且也因心思太過敏感,一直擔憂姝兒會不學無術,長成個男兒的性子,卻沒想到姝兒也是個心細的孩子,知曉分寸的。


    這般一想,所有對姝兒的擔憂竟是莫名的化為虛有。這大鬆一口氣的釋然之感來得有些突兀與陡峭,但她卻極為受用。


    她也不耽擱了,垂頭下來,便開始伸手將錦盒打開,卻見錦盒內的東西,並不是什麽奇珍異寶,而是一條用尋常珠玉穿成的手鏈。且珠子的顏色極多,花花綠綠的,著實影響了手鏈的美感,頗有幾許怪異突兀的意味。


    她神色微動,默了片刻,將錦盒內的手鏈拿了起來,再度仔細打量一番,隨即便了然的笑了。


    顏墨白也不多說,僅道:“那小東西倒是當真有心了。”


    鳳瑤點點頭。


    是啊,的確是有心了。這手鏈雖花花綠綠得極為難看,但仔細一瞧,便知是姝兒親手所為,且還是自己一顆一顆珠子的穿起來的。說來,她平生之中見過的奇珍異寶也是極多,且大多都已是看膩,如今姝兒突然給她送這手鏈,親手所為,這番做法無疑是觸到了她心底最是柔軟的地方。


    她忍不住將手鏈戴在了手腕,再度打量。


    顏墨白勾唇笑笑,僅是道:“莫要隻顧著瞧這手鏈了,夜色已晚,我們早些迴寢殿去休息了。”


    說完,不待鳳瑤反應,便伸手過來牽上了鳳瑤的另一隻手。鳳瑤也不說話,僅是順著他的拉力緩緩起身,隨即跟著他緩步往前。則是行了不遠,她才稍稍迴神過來,目光朝顏墨白望來,緩道:“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將姝兒寢殿的那些東西全數給她送迴去。”


    顏墨白下意識朝她望來,“鳳瑤也妥協了?”


    鳳瑤故意瞪他兩眼,“這不是你與姝兒打了賭麽?你都與她說了隻要我表揚她,你便會說服我將她的那些東西送迴去,我若不將東西送迴去,你這個中間人豈不是下不了台?”


    顏墨白神色微動,也不說話。


    兩人之間氣氛諧和,一道手牽著手緩緩往前,周遭偶有微風蕩來,風中還染著輕輕淺淺的花香,沁人心脾。


    鳳瑤心頭極為安然,臉上也浮出幾分笑容,不曾消卻。


    卻待剛抵達寢殿外,便見那光影橫斜搖曳之中,祁兒與幾名宮奴正立在不遠,小小的身影依舊單薄得讓人心疼,卻是一見鳳瑤與顏墨白來,祁兒也不如悅兒姝兒那般激動的朝他們奔過來,反而是小小的人兒背著手慢騰騰往前,直至站定在鳳瑤與顏墨白麵前,他開始彎身一拜,像模像樣的朝鳳瑤與顏墨白行了一禮,“姝兒拜見爹爹,娘親。”


    這中規中矩的小模樣,倒是惹人喜歡,隻是卻又太過規矩了,終究是少了幾許孩童該有的天真與爛漫。


    鳳瑤神色微動,當即關心的問:“祁兒怎在這裏,可是有什麽事要與娘親和爹爹說?”


    不得不說,祁兒與姝兒著實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子,祁兒安靜沉寂,無論何時,情緒也不會波動太大,姝兒則激動跳躍,隨時都能大大咧咧的上房揭瓦。她擔心悅兒太過外向,會長成男兒的性子,自然也擔憂祁兒會太過沉悶,太過年少老成。


    卻是這話剛剛落下,祁兒便垂頭下來,極為恭敬的道:“今日娘親壽辰,祁兒是專程過來為娘親送賀禮的。”


    他嗓音稍稍有些稚嫩,但那不苟言笑的小表情淡定得緊。


    鳳瑤忍不住蹲身下來,笑著道:“哦?祁兒也要送娘親禮物?那你要送娘親什麽?”她順著他的話問他,說著,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他也不笑,僅是迴頭朝身邊的宮奴望去,淡道:“拿過來。”


    短促的幾字,卷著幾分大氣與威儀,頗有皇子高貴的風範,且那捧著錦盒的侍奴竟也極為難得的有些畏懼祁兒,不待祁兒的尾音全數落下,她便跪身下來,當即將手中的錦盒朝祁兒捧來。


    祁兒抬手接過,隨即將錦盒遞到了鳳瑤麵前,“孩兒祝娘親壽辰大吉,也祝娘親與爹爹諸事順心,幸福安泰。”


    說完,又極是恭敬的彎著小身板朝鳳瑤與顏墨白拜了一拜。


    鳳瑤麵上掛著笑,心頭卻是極為心疼。


    自家這祁兒啊,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讓她心疼。尋常像他這般大小的孩子,哪個不是嬉笑瘋跑,哪裏會如祁兒這般畢恭畢敬,中規中矩。


    “多謝祁兒了。”鳳瑤默了片刻,才朝祁兒道了話,隨即稍稍伸手過去,將祁兒手中的錦盒接了過來。


    祁兒也不多留,再度與鳳瑤和顏墨白說了幾句祝福之言,隨即便領著宮奴們離開。


    直至他一行人徹底走遠,鳳瑤才眉頭微蹙,扭頭朝顏墨白望來,卻惹得顏墨白抑製不住的笑了,“方才才有意放棄調教姝兒,如今,又盯上祁兒了?”


    鳳瑤怔了怔,隻道是顏墨白著實是了解她的心思,隻是,他這迴卻隻是猜對了一半。


    她的確不太希望祁兒是這般沉悶的性子,但也不打算去幹涉或是改變,她僅是默了一會兒,才歎息一聲,僅朝顏墨白道:“我並沒想過要改變他,我隻是,心疼他罷了。小小的年紀,卻並無孩童該有的朝氣,祁兒的性子啊,終究是,太像你了。”


    說著,緩緩站起身來。


    顏墨白頓時笑了,開始出聲反駁,“我有祁兒那般沉悶?當初在大旭之際,我自然也是玉樹臨風,性情溫潤,且也能與朝臣們全數大成一片,當初的我,豈會心性沉悶?”


    鳳瑤緩道:“還玉樹臨風,性情溫潤?都成了大旭的佞臣了,還性情溫潤。”她順口諷了他兩句,隨即慢騰騰的將話題重新繞了迴來,“祁兒如今,的確有你當初之風,且也的確比你當初還要來得沉悶。隻是,小小年紀太過懂事,著實不是什麽好事。”


    “姝兒不懂事,你覺得她不好,祁兒懂事,你也覺得他不好?”顏墨白輕笑一聲,再度自然而然的牽上了她的手腕,拉著她一道往前。


    “懂事自然沒什麽不好,但你瞧瞧祁兒才多大啊,那麽小的孩子竟懂事成這般模樣,你不覺得嚇人?且方才你仔細看了嗎,他身後那些宮奴,個個都怕他呢,縱是祁兒身份尊崇,但終歸是個孩子,那些宮奴沒必要那般怕祁兒吧?另外,祁兒也不如姝兒那般暴躁,言行舉止極其受禮有度,如此之人,更不會讓人害怕才是,但宮奴們終究是怕他的,這其中緣由,便隻有一個。”鳳瑤緩緩道了話。


    顏墨白神色微動,一切自也是了然,隻是他卻不覺得祁兒如此是件太壞之事。祁兒如此,雖比不得尋常孩童天真快樂,但至少日後也不會遭人算計,而是心性通明,隻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隻是鳳瑤太過擔心姝兒與祁兒的未來,才會如此心緊他二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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