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終究不再與墨玄多說,僅道:“順其自然吧,許是順其自然,比你強行控製來得好。”


    墨玄則略是無奈的笑,深眼將顏墨白凝望,“若能真正的順其自然,那便好了。畢竟,稍有外力為阻,在下的孩兒,終究不能順其自然的活著。”


    他這話無疑是話中有話,倒是惹得顏墨白稍稍挑了眼角。顏墨白轉頭朝他望來,目光在他麵上輕掃一遍,輕笑道:“你若有話,不妨直說,藏著掖著可不是你墨玄之性。”


    既是話都說到這程度上了,墨玄自然也不打算委婉了。他僅是極為認真的迎上顏墨白的雙眼,緩道:“也不知是否是在下得來的消息有誤,但若是有誤,還望皇上見諒。在下作為一個父親,著實想護好自己的孩兒罷了,是以若有什麽言語不周的地方,先在此給皇上道歉。”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在下前些日子聽說,皇上似是有意讓在下的孩兒當小皇女的伴讀?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顏墨白神色微動,片刻之際,頓時勾唇笑了,“這話,你聽誰說的?”


    墨玄垂頭下來,僅道:“在下也記不得是誰說的。在下隻問皇上是否有這迴事?”


    顏墨白緩道:“確實有這麽迴事。隻不過,如今朕也已改變主意,不再逼你了。人生在世,需恣意而活,計量太多的話,倒也著實不近人情了,嗬,且你墨玄對朕,自然也是盡心竭力,朕無論如何,都不能太算計你才是。隻不過,以後之事,你我也不能真正算準,但若你兒子長大了有意朝堂,那時候,你可莫怪朕將他放在姝兒身邊了。”


    墨玄稍稍鬆了口氣,麵上也增了幾許不曾掩飾的釋然,“如此,便多謝皇上了。”


    顏墨白勾唇笑笑,不再言話。


    接下來的時日,朝堂風平浪靜,鳳瑤則呆在竹院快要發黴。


    姝兒也一日比一日大了,常日也最是喜歡追著悅兒他們跑了,奶娘等人著實擔憂姝兒摔著,每番都拎著姝兒來迴跑動,每日下來,姝兒倒是精力旺盛,但奶娘等人則是成日疲倦。


    鳳瑤覺得奶娘辛苦,便增了其俸祿,又再讓顏墨白遣了一個奶娘來竹院照顧,奈何姝兒最近認人,怎麽都不讓那新來的奶娘碰。


    鳳瑤也是心生無奈,卻又無可奈何。這些日子,她的肚子也逐漸的大了,每日吃得也比往日多了些,顏墨白每日批完奏折後,便會牽她在院裏院外逛逛,四下走動,鳳瑤則再度要求想外出遊玩兒。


    顏墨白極其心疼鳳瑤,幾番思量之下,終究應了。


    奈何,他仍是不曾帶鳳瑤出得院門,僅是再度領著鳳瑤去了一趟不遠的長河旁,而後泛舟遊河,坐船垂釣。鳳瑤百無聊賴,惱在躺在船艙裏睡大覺,顏墨白則一直坐在她身邊極為難得的一遍遍的說教,聲稱她近肚子大了,不易遠走,且她身子本就不好,加之懷孕辛苦,是以更是不易出門遠走。


    鳳瑤全將他這話當了耳邊風,渾然不曾將他這些說教似的話聽入耳裏。


    奈何顏墨白竟也不生氣,也沒有半點的不耐煩,鳳瑤睡多久,他便坐在旁邊說多久,最終,鳳瑤有些忍不住了,掀開眼皮便朝他道:“你如今倒是當真變性了,說教說得竟也是半點都不含糊。你往日可沒這麽多話呢,如今竟要當個話癆了?”


    這話頗有幾分調侃之意。


    顏墨白則僅是勾唇笑笑,嗓音微挑,“還在生氣麽?”


    鳳瑤將目光極為幹脆的從他麵上挪開,不說話,他則輕笑兩聲,這迴也不說話了,反倒是突然傾身過來朝鳳瑤靠近,鳳瑤猝不及防一怔,戒備的凝他,“你作何?”


    “我隻問鳳瑤是否還在生氣?”他繼續這個話題。


    鳳瑤淡道:“我僅是在竹院呆得發黴了而已。墨白,你著實太敏感,太擔心我了,此番一直將我困在竹院,也不讓我外出走動走動,甚至連國都城都不願讓我迴去,你如此之為,著實是有些緊張過頭了。且墨玄也在你麵前說過幾迴了,說我如今身子也非太弱,每日走動走動本是好事,你如今倒好,竟一個勁兒的將我留在竹院,這兒也不去那兒也不準去,你著實是太敏感太擔心了。”


    顏墨白緩道:“你上次生姝兒的時候,就是因為走得太遠太顛簸,是以在生產之際,才差點緩不過來。如今這迴,我自然不會讓你長途顛簸,在外遊蕩。且墨玄雖說了你每日走動走動有好處,但也曾說過你不可長時在外顛簸遊蕩。”


    鳳瑤終究是全數妥協下來了,心頭的無奈感一重接著一重的在心口浮蕩開來。


    怎就能這般死腦筋了,怎就無法相勸了呢。


    不得不說,顏墨白執拗起來,那也是相當的執拗了,即便她軟磨硬泡,也根本沒辦法讓他改變主意了。


    鳳瑤無心再與他多說,索性合了眼,打算自己消化情緒了。


    顏墨白深眼凝她片刻,緩道:“鳳瑤當真想外出走走?”


    鳳瑤不說話,也不反應。


    顏墨白也終究不再多問,僅是一直靜坐在她身邊,也不再去垂釣了。


    一日的光景,迅速而過。


    黃昏之日,顏墨白便帶著鳳瑤迴了竹院。


    夜色臨近之際,顏墨白再度開始泡藥浴,鳳瑤則斜躺在軟榻休息。此際,屋中僅點了一盞燭火,光影昏暗而又搖晃,氣氛靜謐安然,透著幾分令人心安心定的感覺。則是不久,顏墨白出浴而來,身上僅著鬆鬆垮垮的雪白袍子,濕潤的墨發也耷拉在背。


    他身材仍是極為細瘦,也仍是瘦骨嶙峋,那身袍子穿在他身上也是鬆鬆跨跨,空空蕩蕩。


    也不知怎的,鳳瑤朝他凝了幾眼,心頭頓時就有些莫名的酸澀了,也突然覺得,其實顏墨白根本就沒做錯什麽,且還生著病呢,她怎能讓他帶他外出遠走呢。


    想來這些日子一直在別院裏壓抑煩躁,是覺得顏墨白對她管得太多,敏感得太厲害了,從而被管得太久,自己就突然想暴躁的反彈了,但如今轉而一想,隻覺顏墨白如此之為,又何嚐不是太怕她出事,太怕失去她而形成的自我緊張抑鬱的性子,是以,他想盡最大的全力將她的一切都控製在他能控製的範圍,從而,才會不敢讓她出去,不敢讓她長途顛簸。


    他隻是,太怕太怕她出事而已。


    思緒至此,瞬時,一道道悵惘複雜之感頓時在心頭起伏開來。


    然而顏墨白卻不知她此際的心思,僅是緩步過來,便自然而然的坐定在她身邊,抬頭朝她笑得柔和,“怎還不睡。”


    溫柔入骨的嗓音,像是春風拂麵。


    鳳瑤神色微動,一言不發,僅是稍稍坐起身來便朝他傾身過去,整個人也順勢依偎在了他的懷裏。


    顏墨白怔了怔,抬手將她的腰環住,神色微動,緩道:“鳳瑤,怎麽了?”


    鳳瑤眉頭一皺,沉默一會兒,才低聲道:“近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心緒突然就有些暴躁了,難得你生著病還體貼我,包容我。”


    顏墨白微微而笑,“怎就突然說這些了?你這些日子並未暴躁什麽,一切皆是極好,不曾有什麽需要我包容之處。”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鳳瑤,這些日子我對你也不曾妥協,並非是我不願心疼你,而是太擔憂你安危。你先好生在竹院中養著如何,待你誕下孩兒後,我便帶你遊走可好?”


    鳳瑤深吸一口氣,靜靜依偎在他懷裏,“好。”


    如今外出遊走之事,已是顯得不重要了。


    她的墨白啊,為了她這迴懷孕之事一直擔驚受怕,他明明是極為擔心她會出事,卻還一直強行壓抑心神的在她麵前故作笑容,甚至還要顧及她的感受,帶她短距離的外出遊走。


    且她的墨白啊,明明自己還得泡藥浴,明明是瘦骨嶙峋,卻還要像一座大山似是將她守護。


    越想,所有的心緒越發起伏,翻騰不止,奈何滿心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與顏墨白言道,隻是待沉默許久,才依在他懷裏低低的說了幾字,“墨白,你真好。”


    外出遊走之事,因鳳瑤的妥協而全數終止,鳳瑤不再提,顏墨白也不主動說了。


    十月懷胎,著實辛苦,後些月份,鳳瑤一直呆在竹院養胎,顏墨白仍是不放心,還專程從宮中挑選了兩名禦醫前來守著。


    而待鳳瑤真正臨產的前幾日,東臨蒼也領著楊嫻來竹院了,這迴,兩人臉上都是洋著幸福的笑意,且楊嫻的身子也比往日豐潤不少,墨玄的娘子一問,才知楊嫻也是身懷有孕,則待怔了兩下後,連忙朝楊嫻說恭喜的話。


    此事也迅速在竹院傳開。


    鳳瑤側躺在軟榻朝顏墨白笑道:“東臨蒼那小子動作倒是快。這才成婚沒多久,就將孩子要上了。虧得那小子以前總是裝作一副不近女色的清高模樣,實則,男人都是一個樣,見了女人都容易把持不住的撲上去。”


    因著此番隻與顏墨白在屋中,並無他人,再加上又是玩笑的話,鳳瑤便稍稍說得有些誇大其詞。


    顏墨白則慢騰騰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扭頭朝鳳瑤望來,“這自然得分人的。就如,不是你喜歡之人,無論如何,都是把持得住的。但若是你喜歡的人立在你麵前,縱是神仙,自然也得跌落神壇,醉入溫柔之鄉。”


    鳳瑤正了正,噗嗤而笑,“那你呢?從神壇跌下來了?”


    他笑得風華溫潤,魅惑之至的道:“自然。”


    他那笑容太過明豔,嗓音也太過磁性,整個人活生生一副勾人模樣。


    鳳瑤極為難得的不爭氣的紅了眼。


    則是六日之後,鳳瑤臨盆。


    自打鳳瑤陣痛開始,顏墨白便早已是坐立不安。這日,他差伏鬼入宮將滿宮的禦醫全數遣來了,也差伏鬼將前些日子早已找好的數十名穩婆全數接來了竹院。


    隻是這次,鳳瑤知顏墨白會極為擔憂她,是以也努力忍耐,不願讓顏墨白對她太過緊張,隻待後麵疼得忍不住時,才抑製不住低哼兩聲。


    奈何這可急壞了顏墨白,又是吼禦醫又是吼東臨蒼,整個人越發的坐立不安,鳳瑤心生無奈,疼痛之中還得抬頭朝顏墨白道:“墨白,我當真無事。這麽多人盯著我守著我,我也會有壓力的。你且領著禦醫他們出去吧,此處僅留一兩個穩婆便是。”


    這話無疑是從牙關裏冒出來的。


    顏墨白卻滿目發緊,不應她這話。


    待得鳳瑤急得要吼他之際,他才終於妥協下來,領著禦醫與墨玄東臨蒼等人全數出得門來。


    卻待將屋門合上,顏墨白便一直站定在門外,來迴徘徊。


    墨玄的夫人忍不住道:“皇上莫要擔心,皇後娘娘這是第二胎,該是比第一胎容易,且此際已是開始陣痛,許是不久,孩兒便要出來了。”


    顏墨白毫無心思聽她這話,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鳳瑤則一直緊咬牙關,不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半分聲響,隻是她的確太疼太疼了,額頭早已是冷汗直冒。


    卻是不知過了多久,兩個穩婆突然緊張起來,當即扯著嗓子讓她用力。


    她憋足了勁兒的用力,不久,一道嬰兒的啼哭明亮而又脆然,頃刻之際,不遠處的屋門也被打開,滿麵蒼白的顏墨白衝了進來,大喊了一聲,“鳳瑤!”


    此番誕下的,方巧是個皇子。


    鳳瑤也因生產而元氣大傷,這迴竟在竹院足足休息了兩月才稍稍緩過來。


    因著鳳瑤執意要求,東臨蒼與墨玄對顏墨白再度仔細檢查了身子,雙雙朝鳳瑤保證,顏墨白舊疾已是完全控製,往後隻要不太過動用內力,便不易複發。


    鳳瑤終是放心下來,專心留在竹院休養身子。


    隻是偶然一日,閑來無事與墨玄的夫人聊天,才突然知曉顏墨白之前執意要留在竹院養病,最初是因每日清晨咳血嚴重,不願讓鳳瑤知曉,便想留在竹院避避,卻不料鳳瑤後來也執意隨他在竹院住下,逼得顏墨白隻能趁她熟睡之際出門猛咳幾聲,待咳血完畢之後,再迴到她身邊躺著。


    直至幾月調養之後,他咳血之症才稍稍好轉,但也仍是危險重重,隻要一旦咳血加重,便絕對有性命之危,幸得後來東臨蒼也來了這別院,一道與墨玄商議治療法子,兩人一道努力與探究方法,才極為不易的將顏墨白的舊疾控製下來。


    知曉這些,鳳瑤心中震撼不已,對顏墨白雖有埋怨,但更多的則是心疼。


    她從未料到,顏墨白前些時候還故意背著她咳血,隻因不願讓她擔憂。她就說怎好好的宮中不住,非要來別院住著,後來,她隻覺這別院空氣新鮮,且又無紛無擾極是清寧,極適合養身,卻終究不曾料到,顏墨白來這別院養病的初衷,竟然是為了不讓她發現他每日一早要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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