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的二字,威儀磅礴。


    嗓音一落,曹公公已是怔在當場,驚愕的朝顏墨白凝望,一時之間忘了言話。在場大周兵衛紛紛騰身下馬,紛紛要朝前方奔去,卻是正這時,那皇陵的院門之內,再度有人迅速出門,大喝一聲,“你敢。”這話來得極為突然,震怒冷冽,言語極為氣勢,煞氣騰騰。


    在場大周兵衛微微一怔,紛紛下意識抬眸朝前方院門望去,則見一抹滿身明黃之人正領人出了院門,又待定睛一觀,才見那人穿的是一身明黃龍袍,袍子奢華大氣,那人的雙眼也怒意重重,煞氣不淺,似要殺人一般,隻是,縱是滿身氣勢,奈何卻是滿頭白發,整個人看著略是蒼老頹然,活生生將滿身硬烈之氣減了幾分。


    大英太上皇。


    大周兵衛們皆已猜到那人身份,心思略緊,仍打算繼續往前去打翻那些燈籠肆意點火,卻是這時,顏墨白已漫不經心的出了聲,“退下。”


    依舊是短促的二字,仍是無波無瀾,隻是若是細聽,則不難聽出語氣中交織著的深沉與清冷。大周兵衛們頓時應話,紛紛收勢朝後方退去,隨即全然站立一旁,一動不動。


    “你要燒了這皇陵?皇陵內,乃大英百裏一族的列祖列宗,你是要一把火徹底焚了這皇陵?”似是有些不信,大英太上皇陰沉沉的凝著顏墨白,略是質問的道了這話。隻是這話入得鳳瑤耳裏,倒是有些怪異莫名了些,隻道是大英皇陵內的百裏一族列祖列宗,與顏墨白又有何關係,便是顏墨白當真火燒這大英皇陵,雖此舉對逝者不恭,但又何嚐不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天下規矩,旁人便是對此舉略是譴責,對顏墨白來說自然也無傷大雅。


    顏墨白娘親的死,可是這大英太上皇一手促成,更也是這大英太上皇的先父親自擬的和親聖旨,大英皇族於顏墨白而言,終究是仇人,如此,便是顏墨白燒了這皇陵,自也輪不到這大英太上皇如此傲然煞氣的猙獰質問。


    思緒至此,鳳瑤麵色也越發冷沉開來,並未言話,目光也繼續在大英太上皇身上逐一掃視,最後落定在了他那滿頭的白發上。


    印象之中,大英太上皇雖已稍稍上了年紀,但麵上卻無太多皺紋,又或許是大英的山水氣候極為養人,是以大英太上皇身上也無太多歲月的痕跡,反倒是仍是硬朗得緊,如今倒好,這才半月不見,此際再見這大英太上皇,他竟已是滿頭白發,滄桑得像個老翁。


    “還以為太上皇已然孱弱,不料倒還能走得路。”正這時,顏墨白突然漫不經心道了話,說著,嗓音也微微一挑,“朕無心焚這大英皇陵,不過是太上皇有意與朕作對,逼得朕焚這皇陵罷了。倘若太上皇早些出來迎接,便會什麽都不會發生,皇陵也會安在。”


    “你來大英皇陵,不親自進來,竟還有意讓孤來親自迎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領兵而來占據國都,便當真能在大英目中無人?”大英太上皇陰沉沉的道,語氣冷如刀鋒,似要血淋漓的割人。


    顏墨白淡然凝他,“朕曆來不會行目中無人之事。倘若朕當真目中無人,這座皇陵,早已被焚,而太上皇你,自打出門之際,也早已喪命。”


    大英太上皇冷哼一聲,“毛頭小兒,倒是好大的口氣。”


    顏墨白眼角一挑,清俊的麵容逐漸漫出半抹起伏,黑瞳幽幽的望著大英太上皇,漫不經心的輕笑,“毛頭小兒?嗬,此生之中,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稱唿於朕,看來,太上皇仍還不知如今局勢,滿身得瑟與傲骨。不過沒關係,等會兒不久,太上皇便會折斷你的骨氣,甚至會如一條喪家之犬似的……在朕麵前告饒求情。”


    幽長散漫的語氣,不曾掩飾的卷著幾分輕賤與戲謔。


    這話入耳大英太上皇耳裏,頓時令他怒不可遏。


    “顏墨白,你……”


    他麵色驟然鐵青,抬手指著顏墨白便猛吼,卻是後話未出,他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及時噎了後話,眼珠子轉動兩圈,也順勢平了怒意,隨即勾唇朝顏墨白冷笑,陰測測的道:“月牙的兒子,倒真如月牙一樣,口齒伶俐。隻是在這世上啊,有時口齒太過淩厲,便容易招得禍患,當初你母親月牙,便因口齒伶俐而遭了罪,如今輪到你顏墨白了,孤倒是不願你走月牙的老路呐。”


    “月牙二字,太上皇喚著竟不覺瘮得慌?你當年如何對她的,太上皇莫不是都忘了?她最終走向和親,走向大楚,誰是罪魁禍首,太上皇莫不是記不得了吧?對了,太上皇該是不知的,她在青州河裏亡的時候,猛烈掙紮,她那般想活著的,隻可惜,終究沒活下來,她還有諸多心願未能達成,當初顛沛流離四處躲避之際,她甚至都滿懷希望的想要迴大英,隻可惜,青州的河水,徹底葬了她性命,她那般想迴大英,卻是迴不成了,許是這會兒,她的靈魂,便也該在天上看著,在這大英,看著,既是人不能歸來,但靈魂,總是能歸來的。”


    顏墨白脫口的嗓音,也突然變得清冷陳雜。


    大英太上皇臉色微微一白,雙瞳震顫,整個人都抑製不住縮了縮,卻又是片刻之際,他強行鎮定,當即朝顏墨白怒斥,“她都已經亡了十幾年了,你還提她靈魂作何!她那般良善之人,亡了定會及時投胎,怎會成孤魂野鬼還來這大英盯著看著?你休要隨口胡言!”


    說著,嗓音越發尖銳,“反倒是你,你此番領軍圍攻大英,算計國都,算計孤,月牙若知曉你如此對待大英,對待孤,定會……”


    不待他後話道出,顏墨白已清冷著嗓子出聲打斷,“太上皇。”


    短促的三字,威儀十足。


    太上皇下意識噎了後話,顏墨白幽遠平靜的道:“往日之事,說來話長,此番站著鬥嘴倒也非朕所喜。大英太上皇若願意,便差人搭個帳篷,你與朕好生敘敘舊,談談往事。這麽多年了,你我雖從不曾見過麵,但也是明爭暗鬥過,如今終於見麵,終還是要同桌而坐,喝杯茶的,你說是吧?”


    太上皇滿目複雜的凝他,冷笑一聲,“你不是恨死孤了麽,如今還會與朕同桌飲茶?”


    顏墨白無波無瀾的迴道:“朕對待將死之人,曆來寬容。”


    在場大英兵衛紛紛麵色陡變,滿目驚愕震撼的朝顏墨白望來,而那立在大英太上皇身邊的曹公公,已是被顏墨白這番大逆之言驚得倒吸了一口氣,麵色也起伏洶湧,卻又努力鎮定,終究是稍稍穩住了心神。


    “將死之人?”大英太上皇卻似如聽了笑話,冷笑兩聲,隨即稍稍停住笑聲,目光朝顏墨白打量一番,陰沉道:“誰允你如此與孤說話的?你雖為帝王,自信與傲骨雖是重要,但終究還是莫要太過自信為好,孤再怎麽無為,也是你之長輩,這‘將死之人’的話,自也不該從你顏墨白口中說出。”


    他這迴極為難得的不曾盛怒,僅是朝顏墨白冷諷了幾句。


    說著,神色微動,瞳中有微光滑動,卻也無心與顏墨白就此多言,僅是話鋒一轉,繼續道:“也是了,這麽多年來,你與孤的確是第一次相見。那些前程舊事啊,的確需好生聊聊。你且隨孤入這皇陵來,待入了皇陵大殿,你想聊什麽,孤皆奉陪。”


    鳳瑤眉頭一皺,滿心緊然,忍不住越發將顏墨白的腰身環緊。卻不料此番動作本是弧度極小,那眼尖的太上皇卻是瞧見了,目光也順勢朝鳳瑤落來,冷笑一聲,“大旭長公主也一起入得皇陵主殿去坐坐。”


    鳳瑤眼角一挑,冷眼凝他,並未言話。


    顏墨白漫不經心的道:“太上皇莫不是未聽清朕方才之言?朕說了,讓太上皇差人在此搭箭帳篷,你與朕在帳篷內敘話。”


    “搭什麽帳篷,礙事得很。你小子莫不是不敢隨孤入得皇陵主殿吧?”大英太上皇滿麵鄙夷,冷笑著問。


    “皇陵內四麵都埋伏著暗衛,一旦入內,定遭流箭與蠱水襲擊,大周皇上三思。”正這時,不待顏墨白迴話,一旁的百裏堇年已緊著嗓子出了聲。


    他這話說得略微有些虛弱,隻是語氣中的陰狠冷怒之意展露無遺。


    太上皇冷聲嗬斥,“孽子,你莫要胡說。你已將大英毀了一次,如今還要坑父害父不成?”


    百裏堇年麵色一僵,雙眼頓時發紅,整個人似如癲了般揚天悲戾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坑父?你是我父親麽?這麽多年來,我都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如今你殺我母後,對我用蠱,你將我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如今竟還在我麵前自稱父親?你是麽?配麽?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不知我真實身份?你以為我百裏堇年還會一直對你認賊……”


    “此際再怎麽惱怒,都得憋著,保存體力。若不然,等會兒哪有力氣握刀殺人。”不待百裏堇年後麵幾字道出,顏墨白已恰到好處的出聲插話。


    百裏堇年終是下意識噎了後話,那般即將而出的幾字卻被他全然噎在了喉嚨,悲涼惱怒的嗓音也戛然而止。


    鳳瑤越聽越是心緊,思緒層層翻湧,一種即將唿之欲出的真相陡然在心底大肆的揣度蔓延開來。


    百裏堇年說的是真實身份。


    難不成,他大英帝王的身份,有虛?甚至這大英的太上皇,也非……他父親?


    正待思量,大英太上皇已渾然不理百裏堇年,僅朝顏墨白再度出聲,“前程舊事,如今你顏墨白想知曉什麽,孤都會一點一點講給你聽。孤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如今你與孤已是相見,且連揮軍攻城的勇氣都有,卻沒勇氣隨孤入得皇陵坐坐?”


    顏墨白清冷觀他,“不是沒勇氣,而是,不喜,不願,不恥。”


    大英太上皇神色微變,“若孤執意要你隨孤入這大英皇陵呢?”


    顏墨白並未立即言話,僅是淡漠平靜的迎著他目光,沉默。待得片刻之後,他才微微勾唇一笑,從容自若的道:“看來,大英太上皇的確沒有要聊往事的誠意。如此也罷,那些往事,朕便無心再聽了,也沒工夫與太上皇在此耗了,這座皇陵,以及太上皇的這條命,朕便不等了,此際便全然收下了。”


    嗓音一落,修長的指尖慢騰騰的抬起,有意要朝身後大周兵衛揮手示意。


    大英太上皇眼睛稍稍一眯,“若是,公孫一族性命,皆攥在孤的手裏。甚至此時此際,公孫一族之人,正在皇陵內翹首期盼你入殿去營救他們,如此,你小子也不願隨孤入這皇陵?你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正於皇陵內盼著見你這個外孫,你不想進去看看?”


    顏墨白舉在半空的手頓住。


    大英太上皇嗓音微挑,繼續陰測測的道:“月牙本性良善,對雙親曆來孝順。便是當日和親之時,也在雙親麵前長跪不起,難舍之至。如今,月牙一生惦念著的雙親,惦念著的公孫一族,你顏墨白,當真不願見,不願救?孤若是沒記錯的話,月牙以前在世時,可在你麵前幾番提及要迴得大英振興公孫一族,不讓雙親受得四大家族排擠,受皇族之氣?如今呢?你領軍而來,雖對公孫一族並無維護,但當真要狠心不顧他們性命?”


    冗長的一席話,陰沉磅礴,語氣中交織著的威脅之意分毫不掩。


    鳳瑤心口抑製不住的發顫,扣在顏墨白身上的指尖越發僵硬冰涼。心緒抑製不住的起伏搖曳,總也覺得周遭的風也越發大盛,寒冷入骨。


    她終究還是忘記了,顏墨白的娘親雖是亡了,但大英公孫一族卻是還在的。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在擔憂顏墨白,一直都在與東臨蒼百裏堇年這些人糾纏,甚至也與東臨老夫人接觸過了,卻終是疏忽了剩餘的公孫一族,更也因顏墨白從不曾在她麵前提及,是以,緊張來擔憂去,但卻獨獨忘了提醒顏墨白要顧著點公孫一族,免得公孫一族會被大英皇族利用著來對付顏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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