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翻騰,一時之間,心底通明。待得再度抬眸朝贏易望來時,則見他眉頭緊皺,那雙蒼白且略微稚嫩的麵容上,聚滿了憂慮與緊張。


    鳳瑤凝他兩眼,便故作自然的垂眸下來,隻道是,事到如今,有些事自然無需再瞞,甚至要瞞,自也瞞不住攖。


    更何況,這贏易並非愚昧懵懂之人,有些事,他自然也是看得清楚。


    “自打經曆大盛太子的情劫之後,我也以為,我不會再對任何人動情。但如今,那顏墨白,保我護我,且與我心意相通,若說動情,想必如今,我該是對他動情了。”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你對顏墨白,不喜?”


    贏易瞳孔皺縮,麵色複雜幽遠,眉頭,也越發皺得厲害。


    他朝鳳瑤搖了搖頭,矛盾重重的猶豫片刻,低聲道:“臣弟並非不喜攝政王,而是,不敢喜歡。攝政王迴大旭京都時,聲名大噪,又以赫赫軍功讓父皇不得不特例封他為攝政之王,年紀輕輕便可官爵蓋過在朝的元老,平步青雲,就論這點,攝政王的心思與精明,自是常人難以相及。再者,攝政王在京都鼎盛的那幾年,皇姐正與國師在道行山上清修,不知攝政王之事。但臣弟當初在京都卻是知曉得清楚,甚至當時攝政王大權在握,春風得意,母妃與舅舅皆想拉攏攝政王,但母妃與舅舅皆不曾料到,待得幾番努力與示好後,母妃與舅舅皆不曾拉攏攝政王,卻被攝政王捉住了軟肋,反過來被攝政王要挾,從而不得不誠服於他。”


    說著,嗓音越發幽遠沉寂,“皇姐也是知曉我母妃與舅舅的性子的,如他們那般傲氣之人,又如何能真正誠服於一個外姓王爺,而臣弟舅舅對攝政王的態度,皇姐也是清楚的,那般如牆頭芝草,肆意順從阿諛的姿態,絕非臣弟的舅舅所喜,不過是因,不得不誠服,也不得不討好與順從罷了。”


    冗長的一席話,被他以一種極是嘶啞的嗓音道出,這話語的語氣也極是厚重,厚重得一字一句全數如重錘般錘入了鳳瑤的心口,隱隱的,有些發緊,甚至發痛。


    隻是即便如此,心底,終歸還是堅信,堅信著顏墨白對她,並非逢場作戲,而是真正的情義延綿償。


    畢竟,生死都共許過了,還能有什麽,能比掏心掏肺甚至執意與她一起逃一起死而來得震撼與刻骨銘心。


    再者,她的感覺,不會錯的,縱是也有失誤之際,但對顏墨白的感覺,不會錯的。


    鳳瑤沉默片刻,發緊的心,逐漸開始稍稍釋然鬆卻。


    則是片刻,她便將目光幽幽的凝在不遠的燭台上,一點一點的盯著那搖曳的火苗,平緩無波的出了聲,“大旭朝堂上的人為何會誠服於顏墨白,這點,我已是知曉。顏墨白也曾與我說過,他掌握了朝中各大朝臣的軟肋與罪證,是以才令得各大朝臣與他討好恭順。這些,他都與我說過。”


    這話一落,神色微動,轉眸過來凝他。


    贏易猝不及防的怔了怔,麵上略微卷著幾許愕然,似在懷疑,又似在不懂。


    或許在他眼裏,如顏墨白那種腹黑深沉的人,行事小心謹慎,又怎會任由他自己對她動心。隻是,有些事雖為玄乎,但終究還是有句古話,互相磨合,日久生情。而她與顏墨白,便恰巧是不鬥不相識,從而,再一點一點的延伸而遠,互明心意。


    甚至還有一點也可以此來證明,那便是,她姑蘇鳳瑤便是經曆了司徒夙的情劫,但也非全然無情,而顏墨白雖腹黑精明,行事步步為贏,但也非,無心。


    “贏易,你如今不過十五,不曾經曆情愛,是以不知有些動心與動情,是會在心底控製不住的滋長蔓延。任由你是無心無情,但若遇到那個人了,所有的絕情冷狠,都會因那人而丟盔棄甲。”


    “所以,皇姐對攝政王,當真心儀之至,丟盔棄甲了?”


    贏易眉頭一皺,猶豫片刻,緊著嗓子問。


    鳳瑤眼角一挑,神色略微起伏,待得沉默片刻,點了頭。


    贏易蒼白的麵色越發的悵惘歎息,但那緊皺的眉頭,仍是不曾鬆懈半許。


    “皇姐既是對攝政王上心了,臣弟也不可再說些什麽。隻是還望皇姐對人,多小心提防,便是對待攝政王時,也不可全然相信。如攝政王那般人,終不是平水閑逸的人,臣弟知曉的,他心有角逐,心有天下,他是想,做這天下的霸主。”


    鳳瑤神色微動,嗓音一沉,“這些話,你從何處聽來的?”


    “或多或少,是從母妃那裏聽來的,且臣弟往日在京都城裏,便也聽說過攝政王私自練兵之事,隻是當初大盛舉兵來犯,父皇與太子皇兄皆為戰事焦頭爛額,是以無暇真正處置此事。甚至當初大旭而危,連皇姐都登上城樓拚命了,攝政王也依舊躲在府中,分毫不參與戰事,就論這些,攝政王對大旭,皆無善意。而今,攝政王都已當上了大周帝王了,卻與皇姐恩愛兩合,臣弟隻是擔心,擔心如攝政王那般冷血傲然之人,心中本是無情,也害怕皇姐你被他騙了。”


    鳳瑤歎息一聲,“你也說了,他已成了大周皇帝,且還有角逐天下之心,如此,他既是滿心算計步步為贏,一旦他計上了大旭,大旭早晚,都是他囊中之物。甚至於,他若當真想要大旭,往日在京都時,他便可全數收了大旭,甚至將我與幼帝全數趕出皇城。畢竟,京中各大朝臣,皆討好仰仗於他,他若想得到大旭,不過是,稍稍伸伸手就足矣了,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的與我接近,甚至於,為了我拚死而搏。”


    贏易麵色微變,後話噎住,一時之間說不出來了。


    鳳瑤抬眸掃他一眼,無心再就此多言,緩道:“有些事,無論擔憂還是防備皆無濟於事,畢竟,實力太過懸殊,便是防備也防備不得什麽。你如今身子不適,便也莫要再考慮其它,好生放鬆心緒修養便好。”


    這話一出,贏易並未立即言話,待得沉默半晌後,他才低聲道:“臣弟知曉了。”


    “嗯。”鳳瑤低應一聲,話鋒一轉,“你今日執意想讓我夜裏過來,便是想勸我防備顏墨白?”


    他再度點點頭。


    “也罷。顏墨白之事便先到此為止了,你可還有其餘之言與我說?”


    “沒了。臣弟如今最是擔憂的,便是擔憂皇姐被攝政王利用。而今既是已然說清楚了,臣弟便也無話可言了,皇姐也該是累了,便也望皇姐好生去休息吧。”


    他放緩了嗓音,嘶啞平緩的出了聲。


    鳳瑤靜靜凝他,沉寂幽遠的目光肆意將他打量,待得半晌後,才緩道:“將你伸出來,我為你把把脈後再離開。”


    贏易並未拒絕,極是乖順的將手從被褥裏挪了出來,鳳瑤當即抬指而起,兩根指腹恰到好處的落在了他手腕的脈搏。


    卻待仔細把脈一番,則覺贏易的脈搏依舊虛弱無力,似如生氣全然耗盡了一般,僅是吊著一口氣罷了。


    雖明知把脈會是這般結果,隻是心境,終是悲涼四起。


    她急忙故作自然的縮迴手,垂了眸,一舉一動皆故作表現得淡定從容,全然不願贏易將她眼中的悲涼之色盯了去。


    “脈搏稍稍有力了,倒也是好征兆。你在此多加休息,待得悟淨方丈將解藥調製出來了,亦或是我與顏墨白在大盛公主那裏得到解藥了,自會即刻讓你服下。”


    僅是片刻,鳳瑤平緩的出聲寬慰,嗓音從容淡定。


    贏易神色一變,滿麵悲涼幽遠,卻是並未將鳳瑤這話聽入耳裏。


    他僅是強行按捺心神的朝鳳瑤點頭,也不打算拆穿鳳瑤這番寬慰之詞,僅道:“臣弟會聽話的。皇姐讓臣弟好生休息,臣弟好生休息便是。隻是,生死有命,臣弟都已看開了,也望皇姐,莫要對臣弟之事太過費心費神。”


    這話一落,不再言話,整個人似如累了一般稍稍合了眸。


    鳳瑤再度垂眸朝他掃了兩眼,無心多言,僅是沉默片刻後,便開始緩起身,一言不發的踏步離開。


    有些話,說得太多倒也顯得虛然無用。贏易是聰明人,他身子骨如今究竟如何,他也是清楚。


    是以,便是她姑蘇鳳瑤有心寬慰,也無從下手去寬慰。


    如此,也罷。


    也罷了。


    命運本是如此,既是奈何不得,便也隻有聽之認之,任由命運還權衡贏易的生死了。也隻望,老天不會待贏易太過薄情,會稍稍憐惜,畢竟,贏易終歸是個可憐人,無論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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