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攝政王妃


    思緒起伏翻騰了片刻後,心境,便逐漸歸於寧靜。


    鳳瑤動作極為平緩輕微,但也是幹脆十足,剪起腐肉來,也是毫無猶豫,果斷幹脆。


    整個過程,顏墨白並未言話,眉頭緊蹙,麵容繃得極緊,奈何便是疼痛至此,卻也不曾悶哼一聲。


    腹黑深沉,定力十足之人,自也是不容易輕易卸下滿身的厚重與從容,甚至於,這顏墨白曆來對自己極狠,這點,她也是清楚,是以見得這顏墨白仍是在強行忍耐疼痛,鳳瑤心底深處,也終歸是生了半縷冷諷與複雜,別無其他。


    待得將他傷口的腐肉與爛肉全數剔除,鳳瑤才開始為他仔細的上藥包紮。


    待得一切完畢,室內沉寂,氣氛空幽,而顏墨白那緊蹙的眉頭,也終於是鬆懈下來。


    “痛?”鳳瑤淡然無波的開始收拾榻旁的剪刀與紗布,而後,便開始就這一旁的帕子擦手。


    雖一切言行都平靜無波,但目光,則靜靜落在顏墨白身上,無聲無息的朝他仔細打量。


    顏墨白麵色蒼白,倒是與身上大紅的袍子對比鮮明。


    然而縱是唇瓣也幹裂了,但他卻還能朝她自然而然的勾唇一笑,隨即薄唇一啟,平緩無波的出聲道:“自然是痛。”


    這迴,他並不曾拐彎抹角,迴答得極是幹脆。


    然而語氣雖平緩無波,但卻是嘶啞短促,竟像是,大驚大難過後,突然的鬆懈下來,連帶脫口的嗓音也變得嘶啞微緊,沙啞難耐。


    痛,自然是痛,又如何不痛。


    畢竟,這廝雖曆來從容淡漠,但也終歸是血肉之軀。隻不過這廝尋常,就是太過腹黑,太愛偽裝了。


    鳳瑤心底明然,也無心再就此多言,僅是稍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低沉嘶啞而道:“既是還知疼,竟說明攝政王還並非太過無心無情,如此,倒也是好事。“


    顏墨白朝她微微一笑,卻是並未立即言話,待默了片刻後,才平緩而道:“長公主這是在讚微臣,還是在損微臣。”


    “攝政王如此精明,想來自也知曉本宮之意。”鳳瑤興致缺缺,淡然出聲,奈何這話一落,卻見他並不言話,反倒是右手微伸,竟開始將滑至手臂的紅袍再度提著往肩膀上套。


    瞬時,鳳瑤眼角一挑,指尖下意識的一動,當即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一時,二人兩手皆僵在本空。


    顏墨白神色微動,靜靜朝鳳瑤望著,“長公主何意?”


    鳳瑤瞳孔一縮,淡漠無波的道:“本宮剛將你傷口包紮好,攝政王便要繼續肆意的惡對傷口?你這錦袍,已是被血染透,不可再穿,甚至今日,攝政王也得好生在這屋中休息,莫要披外袍,以免再度觸及傷口。”


    這話一落,鳳瑤下意識的抬眸朝他望來,然而顏墨白卻神色微動,反倒是轉眸朝不遠處的雕花窗外掃了一眼,而後便迴神過來,平緩無波的道:“此際離黃昏已是不久,夜宴也即將而開。是以此際,微臣定得好生著袍,好生梳發,出席夜宴。是以,微臣今日許是無法應長公主之言,好生休息,待得今日過後,便望長公主準微臣兩日假,微臣再好生休息也不遲。”


    這話一落,指尖微動,瞬時便已掙脫鳳瑤的手。


    鳳瑤瞳孔越發一縮,頓時再度抬手而下,緊緊將他按住,低沉而道:“夜宴之事,本宮一人出席便可,攝政王而今傷勢嚴重,再加之今日又飲酒過度,還是在屋中休息為宜。”


    顏墨白眉頭極為難得的皺了起來,“大婚之禮不可廢……”


    “不過是逢場作戲之禮,何來生畏。攝政王還是好生顧及你身子為好,免得,再觸及傷口,使得傷口越發感染,別說你這條胳膊,便是你這條命是否保得住,都是未知。”


    這話,鳳瑤說得極為幹脆,嘶啞之中,也不曾掩飾的卷出了幾許威脅。


    顏墨白靜靜望她,那雙深黑平和的瞳孔,靜靜將鳳瑤的所有反應收於眼底。


    他終歸是不再動彈,也終歸是極為難得的全數安靜了下來,待得周遭氣氛也隨之沉寂了半晌後,他才稍稍將目光從鳳瑤身上挪開,突然間薄唇一啟,平緩幽遠的問:“微臣這條命在長公主眼裏,可是,也有些價值?倘若微臣突然間暴斃而亡,長公主對微臣,可會覺出半點的可惜與心疼?”


    猝不及防的,這些話層層入耳,再度讓鳳瑤目光一顫,心底也跟著跌宕起伏開來。


    她著實不知這顏墨白為何又開始說出這樣的話,甚至一日之內,竟也莫名其妙的將這略微迷糊而又幽遠的話言道了兩次,如此,不用多想,也知這廝定心中有事,甚至是,棘手的大事。


    隻奈何,這廝雖腹黑,但也極為倔強,方才無論她旁敲側擊,還是威逼利誘,都不曾在他嘴裏套出半點話來,是以便是此際,明知這廝心中有事,想來她定也是問不出分毫。


    思緒至此,心底之中的複雜與探究之意,也越發的升騰高漲,然而便是如此,鳳瑤卻並未在麵上太過表露,僅是朝顏墨白盯了半晌後,才強行按捺心緒,低沉嘶啞而道:“本宮剛與攝政王大婚,攝政王便言道如此不吉利之言,可是有些不妥?”


    這話,她說得極為委婉,也不曾真正迴答顏墨白的話。


    待得這話一落,她便見顏墨白那深邃的瞳孔之中,突然有極淺的失望之色滑過,而後,他便勾了勾唇,自嘲而笑,微微沙啞的嗓音也頓時染出了幾許常日裏的懶散隨和,隻道:“生死之事,微臣經曆得太多,去那鬼門關外的次數,也是多得數不清。是以,微臣命大,如此言道,倒也並無不妥。更何況,連長公主都說,此番大婚,不過是作戲,是以,長公主明明都不看重,又何必,在意這場大婚,甚至,在意微臣生死。”


    溫潤的嗓音,懶散如常,語氣之中,幽遠淡然,卻已是讓人聽不出他的心緒來。


    待得這話一落,他便稍稍鬆了嘴角的笑意,眸子也稍稍而合,隻道:“既是長公主準許微臣不必出席夜宴,是以,今日夜宴,便交給長公主住持了。微臣醉了,欲休息,便不與長公主閑聊了。”


    說完,他便平心靜氣,徹底不說話了。


    鳳瑤靜靜將他打量了好幾眼,才迴神過來,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而道:“有些話,本宮雖不說,但並非代表本宮心狠。亦如本宮之前說的一樣,本宮並不希望看到攝政王突然暴斃而亡,當然,倘若攝政王對本宮與大旭不軌,居心叵測的話,如此,便又該另當別論,那時,便是旁人不將攝政王的性命收了去,本宮也會親自來收。是以,望攝政王好自為之,倘若攝政王當真一心為國,化佞為忠,本宮對攝政王,也絕不會虧待。”


    這話一落,顏墨白合著眸,卻是輕笑一聲,幽幽而問:“長公主所謂的不虧待,是如何個不虧待的法兒?”


    鳳瑤神色微動,“不辱你,不殺你,不擠兌抵觸於你,可算?”


    顏墨白稍稍睜眼,掃了鳳瑤一眼,突然間勾唇一笑,卻是並未言話。


    待得片刻後,他才止住笑意,斂神下來,目光極為幽遠的落在頭頂上方,極深極沉的道:“算是算,隻不過,長公主忘了,人心,不足。”


    這話一出,鳳瑤頓時皺眉,顏墨白也似是不願多言,再度稍稍合眼,不再言話。


    兩人徹底的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周遭氣氛,似也徹底的僵了下來。


    許久,窗外的天色也逐漸沉了下來。


    而後,不遠處的雕窗門外,突然揚來青桐小心翼翼的嗓音,“王爺,府中賓客已再度陸續入宴,王爺與長公主可要準備準備,赴宴了?”


    這話入耳,鳳瑤眼角一挑,待迴眸朝顏墨白望來,則見他依舊靜靜合眼,靜靜而息,似如當真睡著了一般。


    她神色微動,盯他片刻,隨即也不再耽擱,僅是緩緩起身,踏步朝不遠處的軟榻而去,待在軟榻坐定,她才唇瓣一啟,低沉嘶啞的吩咐,“傳侍奴,本宮,要梳妝。”


    這話一落,門外當即揚來青桐恭敬的應聲,則是不久,便有侍奴速步而入。


    自打入門之後,大抵是迫於鳳瑤麵無表情的威儀與冷冽,侍奴們渾身緊繃,目不斜視,待將鳳瑤的發鬢與頭飾整理好後,鳳瑤便緩緩由侍奴攙扶著起了身,而後便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滿身鳳袍,發飾精貴。


    縱是與顏墨白曾糾纏廝打過,但此時此際,她依舊是滿身榮華,光鮮之至。


    大抵是見她一人出來,立在門外的王能與伏鬼紛紛一怔,鳳瑤淡然朝他們掃了一眼,隨即將目光對上伏鬼,淡漠嘶啞而道:“攝政王醉了,正於屋中休息。伏侍衛需好生在此處守好了,莫要讓攝政王自行出來。”


    這話一落,分毫不待伏鬼反應,便垂眸下來,繼續踏步而離。


    天色略顯昏暗,黃昏已至。


    此際的攝政王府後院,席開數十桌,燈火通明,嘈雜四起。


    眼見鳳瑤盛裝而來,在場之人紛紛噤聲,而後竟當即起身而立,朝鳳瑤恭敬而拜,恭喚,“拜見長公主。”


    奈何這話一出,鴉雀無聲的氣氛裏,那立在前桌的國師突然扯聲而道:“長公主雖為公主,但如今已嫁作人婦,此際定也不該再喚公主,反倒是該唿,攝政王妃才是。”


    攝政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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