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是否包容


    顏墨白神色依舊溫潤,麵容也俊美如常,給人一種極是賞心悅目的雅然之感。


    他也並未立即言話。


    待得半晌後,他才慢騰騰的道:“姬妾入府,可非微臣自願。若非朝中各位大人強行相送,強行要拉攏微臣,送來女兒後便不聞不顧棄在微臣府門外挨凍受餓的話,微臣,自也不會念及那些女子無處可處,從而收在府中養著。”


    依舊是懶散無波的嗓音,條理分明,仍舊是讓人挑不出任何刺來。


    鳳瑤麵色陳雜,神色在他身上深沉流轉。


    他端然而坐,淡定自若,麵上的笑容也恰到好處的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溫潤雅致,著實給人一種溫潤卓越,氣質清洌。


    鳳瑤不再言話,待得片刻後,便已垂眸下來,兀自靜默。


    顏墨白勾唇而笑,“長公主之惑,微臣也仔細的為長公主解釋了一番。而今,微臣也有一事,想求長公主解答。”


    鳳瑤眼角微挑,“攝政王想問什麽,直說便是。”


    顏墨白並不耽擱,悠然出聲,“微臣聽說,當夜長公主來微臣府中強看微臣沐浴之前,竟還,帶著皇上隨許儒亦出了宮,看了燈會?”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鳳瑤臉色頓時一沉。


    當日她冷氣重重的衝入攝政王府,自是因當日那異域女子之故。而今倒好,當日之事她本不打算再與這顏墨白追究,卻是不料這人竟猶如毫不知情的人一般再度舊事重提了。


    思緒翻騰,鳳瑤目光也跟著沉了不少。


    她再度抬眸朝顏墨白望來,則見他滿麵溫笑,俊顏風華,但那雙朝她凝來的瞳孔,卻幾不可察的卷著半縷深沉。


    “本宮當夜,的確是帶著皇上與許儒亦去京都東湖看了燈會。”鳳瑤極是沉寂無波的迎上他的目光,慢騰出聲。


    話剛到這兒,她嗓音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隻不過,當夜東湖雖是熱鬧,但卻發生了不愉之事。”


    “哦?”他故作驚愕。


    鳳瑤淡道:“先是京都府尹的女兒上演了一場墜湖,後來,則是突有異域女子膽敢在本宮麵前害人。”


    顏墨白眼角一挑,懶散而道:“微臣本還以為,當夜長公主與許儒亦出巡,定是心生愉悅,甚至郎才女貌得都被人誤作是夫婦攜子出遊,天倫而樂了,卻是不料那夜,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鳳瑤淡眼觀他片刻,隨即便垂眸下來,低沉而道:“攝政王倒是好生厲害,竟連當日本宮與許儒亦被人誤認之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如此,攝政王可該給本宮一個解釋?”


    顏墨白懶散道:“微臣知曉這些,並不奇怪。想來京都城的人,也都是知曉長公主與許儒亦有些曖然的。當夜長公主看花燈,不止被人誤認,還被許儒亦母親當做了許儒亦的心上人,大肆宣揚,更還認定長公主如此巾幗之女若能入得她許家,自是她許家之幸。”


    說著,輕笑兩聲,嗓音一挑,“長公主花燈之夜,有意與許儒亦同船而遊,月明之夜,也算是花前月下,如此,微臣倒是想問問,長公主如此青睞許儒亦,可是想日後,下嫁於他?”


    下嫁?


    鳳瑤眼角一抽,著實不知這顏墨白這話究竟是調侃還是隨意的誤解,為的便是看她猝不及防的驚愕反應。


    縱是心底生了幾許複雜與冷意,但鳳瑤並未在麵上表露太多的情緒,整個人也淡定依舊,隻是再度抬了眸,沉寂無波的目光凝向了顏墨白,隻道:“攝政王也是聰明之人,但如此不經推敲的問話,可是有些太多膽大,甚至,以下犯上了?”


    顏墨白分毫不畏,依舊笑得清雅溫潤,“長公主還未迴微臣的話。”


    鳳瑤淡道:“許儒亦乃皇上的皇傅,本宮與他,自是君臣之係。百姓不知其中深淺,隨意揣度便也罷了,但攝政王你,卻也如此揣度與中傷,可是全然未將本宮放於眼裏?”


    顏墨白稍稍收斂了麵上之色,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一抬,順勢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與那些懶散披著的墨發,悠然而道:“微臣,也隻是擔憂長公主被許儒亦迷惑罷了。而今長公主本有巾幗之名,便也望長公主潔身自好,莫要壞了自己名聲,從而影響我大旭整體名聲才是。再者,百姓有此懷疑,也莫怪微臣也有此懷疑,畢竟,長公主在宮中藏了個柳襄,又在朝堂上不經科舉便提拔了一個許儒亦,如此之為,倒也是曆代曆朝的公主之最了,是以,長公主行事特殊,便也莫怪旁人會如此認為了。”


    依舊是冗長繁雜的話,被他以一種極是雲淡風輕的口氣說出,似在勸慰,又似在苦口婆心的中忠告,奈何仔細而聽,卻也不難發覺他語氣中的幾許揣度與諷刺。


    鳳瑤神色再度沉了半許,待得片刻後,她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大旭與本宮的聲名,本宮自會注意,也無需攝政王多加揣度與提醒。”


    她低沉無波的說了這話,也算是力挽狂瀾的將這話題做了終極,待嗓音落下,眼見顏墨白意味深長的朝她笑,她神色微變,再度道:“本宮曆來知曉,攝政王身邊黨羽無數,手底下的暗線,定也是四通八達。本宮不追究你為何會將本宮之事知曉得這般清楚,但本宮如今再度問你,當日和燈節時,攝政王你,可有出現在東湖?”


    顏墨白笑得平和溫潤,無波無瀾的道:“微臣上次便與長公主解釋過了。微臣正病在府中,如何去那東湖。”


    鳳瑤低沉道:“雖是如此,但本宮那夜突來攝政王府,卻在你浴桶邊,看到了細碎水草。”


    說著,瞳孔一縮,“本宮本是要撿起為證,奈何攝政王突然過來,光腳剁碎,你如此之舉,可是怪異了些?”


    “當夜,光影昏暗,長公主許是看錯了。微臣的浴桶邊又怎會有水草,便是當真有,怕也是府中小廝在抬熱水過來時腳底踩著的雜草沾在浴桶邊了,想來也非水草。”


    是嗎?


    鳳瑤無奈,垂下了眸子。


    證據被他消滅,是以也拿他不得,便是此際她如當夜一般對他咄咄逼問,定也是問不出什麽來。


    鳳瑤暗自吐了一口氣,強行放寬心神,不願再就此多言,免得心底再度添堵。


    奈何她不言,顏墨白卻朝她勾唇而笑,“長公主不說話,可是認同微臣之言了?”


    鳳瑤眉頭一皺,淡漠觀他。


    “攝政王的臉皮,倒是當真極厚。”


    他眼角一挑,“長公主可是在辱微臣?”


    鳳瑤挪開目光,低沉而道:“本是不願多說,奈何攝政王竟仍是得理而威。此際,本宮便再問你幾句,先不論當夜水草之事,就論那京都府尹的女兒,你可認得?”


    他淡定自若,微微搖頭。


    鳳瑤瞳孔一縮,“當日東湖之上,就走那異域女子的,也並非是你?”


    “微臣當夜,並不再東湖。”他仍舊是這話。


    鳳瑤點點頭,陰沉而道:“攝政王今日之言,本宮便記下了。倘若有朝一日本宮知曉你與京都府尹的女兒相識,甚至與那異域女子相識相救,那時候,便望攝政王像個男人一樣,再莫要找理由來搪塞過去了。”


    這話一落,顏墨白瞳孔幾不可察的一身,未言話。


    鳳瑤也垂眸下來,麵色淡漠幽遠,心底深處,則略生起伏,冷意磅礴。


    一時,周遭氣氛再度沉寂下來,無聲無息,壓抑重重。


    燭火搖曳,光影重重,沉寂幽謐之中,倒也襯得屋外夜蟲的亂鳴越發的清洗入耳。


    待得半晌,府內小廝送來了熱騰騰的晚膳,待見鳳瑤與顏墨白氣氛不對,分毫不敢多呆,待將膳食放在桌上後,便紛紛恭敬告退,並在外極輕極輕的合上了屋門。


    許久後,沉寂無波的氣氛裏,顏墨白終於緩緩出聲,“若是,有朝一日,長公主雖知曉微臣騙過你,但卻從不曾真正害過你,長公主對微臣,可否容忍與原諒?”


    他嗓音極為難得的透著幾分幽遠與沉寂。


    待這話落下,他也抬了眸,略微認真的望向了鳳瑤。


    鳳瑤心口莫名的緊了半許,卻是並未抬頭,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而道:“你若當真騙了本宮,本宮,自不會放過你。”


    他瞳孔幾不可察的一縮,“即便,微臣雖是騙你,但卻從不曾傷你性命,長公主對微臣,仍是不會放過?”


    鳳瑤滿麵沉寂,“便是你不傷害本宮性命,但你若是覬覦本宮權勢,貶低我大旭帝王,甚至敢覬覦大旭江山,本宮對你,皆不饒恕。”


    說完,終於是抬眸觀他,“攝政王突然問這些,可是想對本宮,坦白什麽了?”


    他依舊略微認真的望著她,麵上並無太多情緒,待得片刻後,他卻突然勾唇笑了,俊美的麵容頓如瀉下了一汪清泉,清洌卓絕得險些要晃花人眼。


    他該是風華卓絕的。


    鳳瑤心底,如此默認。


    隻是,倘若心再好點,或是不再算計,衷心為大旭的話,便是最好了。隻奈何,心底對這顏墨白,雖想信任,但心底深處,總有不詳之感在縈繞盤旋,似是不久之後,終歸會發生什麽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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