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錢蕭齊都受下來,並不吞沒,而是將其一一造冊,言與楊廣,教上奏皇帝。

    楊堅聞奏大喜,頒旨下去誇讚洛陽官員愛惜百姓,誇讚蕭齊為官耿介清廉,當天便備下酒宴一席,叫蕭齊孟慶兩兄弟進宮陪架。

    這一下又不得了,孟慶大將軍府旋即拜客如潮。孟慶煩不過,躲去張須陀處,由得蕭齊、王安、慕容三藏三人打理府上事務接待客人。蕭齊理事自有條理,凡銀錢禮物交在王安手上的,便是來賀孟大將軍高升開府,收於府庫;交在慕容三藏手上的,便登記造冊,呈於楊廣上奏朝廷,他自己坐在書房中會見來客,並不過手銀錢。

    這件事情鬧了整整一月,待到清淨些,孟慶扯了蕭齊到書房關門私語:“適才王安拿帳單我看,怎地府中突然多了二三百萬銀子?他媽的你可切莫私吞,不是玩的……”

    蕭齊一笑:“豈敢私吞!這些銀子玉玩都是送與你孟元帥的開府賀禮,你且安心受下,不必操心,有些官員連自己的孩兒都送了來……你臉麵大,開府熱鬧。”

    孟慶問:“為何?哪有將自己兒子作禮物送的?老子沒飯給他們吃,不要。”

    蕭齊道:“怎能不要?蒲山公李寬的令郎李密你要不要?唐國公李淵的族弟李金叉你要不要?人家在你府上作府兵,那是高看了你……”

    孟慶咧了咧嘴:“老子這裏廟小,甚麽公都不要……甚麽母倒可以商議。”

    蒲山公李寬乃是後周遺臣,楊堅初登帝位時曾用作戶部尚書的,也是重臣世族。如今孟慶新進,他是在野,將兒子薦在孟慶門下是個結納的意思,以後有事便於互相關照。這樣的士族蕭齊怎能放走?他受了諾大的折磨,好容易現下有了點點轉機,自然要建立自己的勢力。見孟慶不鬆口,叫王安:“取信劄來。”

    孟慶看時,俱是朝中官員的舉薦書信,舉薦子侄的,舉薦好友的,舉薦好友子侄的,李密便有楊玄感的書信。信中說:“密乃玄感刎頸之交,且才兼文武,多有籌算,幹略過人……將軍善待之。”再看李金叉的信,李淵說:“甚慕將軍威武,吾弟已更姓為孟,願為將軍馬前走卒……”孟慶將信放在一邊,道:“罷了。”李金叉變了孟金叉,怎能趕走?

    又看數封——連王韶也舉薦了人。裘福亦有手劄一件,說:“……獨孤羅有勇力,宜為親衛都督。”看見裘福舉薦的人竟然複姓獨孤,孟慶便是一聲長歎:“罷了罷了。這個獨孤羅,就是老子的親衛都督了。”心中清明的緊,朝中複姓獨孤的隻有皇後一族,也不用去查察打探了。對蕭齊道:“你看著辦罷,親衛也好,府兵也罷,都交於你了。老子這幾日去老宅歇息,免得打攪你蕭大爺操勞。”便不管了。

    開府建牙是為官的大事,等若劃地封疆,蕭齊自然要精精細細地籌辦。喚王安慕容三藏近前,交待了規矩——既要辦的簡約樸素以迎皇上龍心,又要鄭重端嚴不失孟慶威風。給付銀錢,排場儀仗便由二人處置,他自己親去排列孟慶親衛、府兵的順序。這個卻要費老大的心思,除了獨孤羅自然便是親衛都督,其餘人等不論如何排列都有不合適處。李密是楊玄感舉薦,也就是楊素舉薦;王珈、辛公儀是楊廣舉薦;柳簡、郭詢是王韶舉薦;孟金叉是李淵舉薦;趙軌、紐迴是楊俊舉薦……又有許多鄉紳富戶連子侄帶金帛一並送來大將軍府的——八百個府兵尚不夠安插。

    忙了六七日,方才妥當了。士族子弟一律親衛,按親疏遠近官職大小排列;其餘富家兒鄉紳子都是府兵,按所獻財帛多寡安插,都無話說。

    孟慶在都衛老宅樂得清閑,隻是時時看見麻叔謀有些不爽。這廝腿腳倒是好利索了,外麵也沒甚麽洛陽大火的風聲,卻不出去,從早至晚在園子裏轉。孟慶本想將列娃弄來這邊玩耍,礙著這廝不方便,隻好作罷。

    麻叔謀不知孟慶對自己不大喜歡,還有意尋孟慶說話,十分討好:“孟帥這幾日這般清閑……”心想你說過的,風平浪靜我便能去你軍中為將,可別忘記了。

    孟慶心下不喜:“你怎地不出去逛一逛?城中青樓盡多……敢是沒錢?”

    麻叔謀道:“有錢。隻是蕭齊公子叫麻謀不要四處撞,麻謀不敢違了公子的話。”

    孟慶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去玩,五六日不迴來也沒甚麽幹係。”

    麻叔謀道:“不去。蕭公子說校場……”忽然住口。

    孟慶道:“校場的事沒甚麽,先拔刀動手也沒甚麽,幾個做官的挨罰。現下蕭公子將百姓安撫妥了,軍中兵將老子安撫妥了,去玩罷去玩罷,皇上不怪罪了。”

    麻叔謀籲出一口氣,喜道:“原來孟帥知曉此事。那麥鐵杖現下能騎馬上陣了麽?”

    孟慶一怔,隨即笑道:“那廝尚在營中養傷,提他做甚。”

    麻叔謀道:“姓麥的還欠著爺……麻謀一千兩銀子——那一日公子吩咐麻某往校場做事,我本待隨便找個漢子開打,卻看見姓麥的……銀子我也不要了,叫他去買藥吃,哈哈,哈哈。”

    孟慶:“蕭大爺叫你毆打麥鐵杖?”

    麻叔謀:“不是。蕭齊公子吩咐在校場打人,沒叫打麥鐵杖。是麻某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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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慶道:“知道了。”伸手拍了拍麻叔謀:“做的不錯,去玩罷,有錢麽?”念及校場死傷的百姓軍士,心下鬱鬱。想這麽大的事蕭齊居然瞞著自己,不夠兄弟。轉而又擔憂起來,麻叔謀這廝口無遮攔,若說出去任誰也搭救不得——便抬眼找麻叔謀,起心殺人,這廝卻已出去了。

    麻叔謀也是命不該絕,孟慶四下找他,他卻去城西尋了一處青樓逍遙。連著五日狂嫖濫賭,到第六日上,兩千兩銀子弄的幹幹淨淨。迴去大將軍府,正趕上孟慶開府宴客,府中往來行走站立坐臥的都是披紅掛紫的朝中官員,連皇帝也遣了個大太監送來甚麽錦繡屏風,站都沒他站的地方,知道不便,又迴去都衛老宅去睡地窖了。

    蕭齊看著麻叔謀退去,實在沒空閑關照他。這一天累的腿腳發軟,從早至晚,拜客不下千人,留宴的也有五六百。他雖是楊廣的人,大家卻是來賀孟慶的,也不理這一條,因此朝中大臣幾乎都到了。虧得有慕容三藏與王安兩人,慕容三藏諳識官體,便在府門跟隨孟慶迎客,少有疏漏;王安統轄數百奴仆婢女,服侍各位大人,又叫樂妓舞姬唱起舞起,十分熱鬧。

    孟慶的心中仍是不樂,也沒向蕭齊提起校場的事,想來蕭齊自有分寸。他在門前板著個臉,直到王韶張須陀等人來訪才好起來,算是略有笑意。

    見王韶老太傅帶來一副字:“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便是自己初至長安時的盜作,現下看來倒是十分貼切,於詠景之外又有了別的意思。孟慶感慨良多:“老太傅,小子甚是感激……”在王韶麵前,他也不去自稱“下官”。

    王韶撚須微笑:“老夫原也料不到孟將軍一鳴驚人哪……”迴頭看張須陀:“比你升官快的多了。”

    張須陀是攜愛女張素前來拜賀的,聞言道:“這黑廝若想再升一步卻難了,雖有皇上喜愛,百官終是難以心服。”

    張素道:“有甚麽難的?平陳時黑廝一馬當先,捉住陳叔寶就會升官了。到時爹爹你隻怕都沒黑廝官大。”

    王韶甚喜張素,連連點頭稱“有理”。張須陀略覺尷尬,都說女大不中留,看來確是如此啊。便不理張素,攜了王韶的手進去飲茶歇息。

    張素看見孟慶自然不走了,留在府門處作門房,唧唧呱呱地說話,給孟慶平添一股皇氣,十分了得。

    這一場盛宴直延至深夜,裘福先走一步,王韶、張須陀等等接著離去,大家便散了,楊勇、楊廣、來護兒幾個倒留了下來。蕭齊叫另擺一桌茶水,在內室敘話。孟慶湊到桌上聽講,幾人議論的是平陳,正在為領軍的將領討價還價,聽了半晌,聽不見“孟將軍”三個字,知是楊堅要自己去遼東,平陳便沒他的份了。張嘴打了個哈欠,道:“乏了乏了,告罪告罪。太子爺晉王爺來元帥且坐,慢談公事……小將睡覺去也。”

    黯生霜刃奇光隱塵鎖星文晦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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