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咳嗽兩聲,退入班內。宇文述這麽一說,自己再講豈不是成了埋怨楊堅“裁處不當”?暗暗歎了口氣。若西北一切安好,以楊堅對孟慶的喜愛,這個官無論如何總要升起來;若是動了刀兵,隋軍一個不利,隻怕爬的越高跌的越慘,連張須陀都脫不了幹係。不禁看一眼楊廣,楊廣卻臉有喜色,站得筆直。

    諸事齊備,楊堅退朝,百官自去理事。

    宇文述心中歡喜,出了朱雀門便奔將作寺去,西北的軍需缺項不少,須得盡快完備以便起程。直忙到晚間,一切按步就班,才放心迴府。

    府門前卻早等了一個人。有家人行至轎邊報說:“有個少年等了半日不肯走,隻要親見老爺的麵。好似哪位大人的家眷,小人們有些麵熟,不好驅趕。”

    宇文述下了轎,抬眼看到那人,便笑起來:“公……”兩手相握準備拱手行禮,那少年將頭一扭,竟不理他,主人一般走進門去了。

    宇文述摸了把胡子,雖猜不到這人為了何事前來,但想來不是什麽壞事,當下“嘿嘿”笑兩聲,跟了進去。

    千裏之外,孟慶薛世雄一行已經過了磨羅水。孟慶叫眾軍飲馬歇息,放出斥候。

    到了晚間,斥候來報:突厥糧草到了,前後有一千五百餘輛四輪車仗,護衛軍士約五千人,隊後另跟著大片牛羊,不知多少。

    “五千人麽?”孟慶坐起來,伸個懶腰。“還有多遠?”眼下天色已黑,正到了殺人放火的時候。

    “隻有四五裏路程。”

    “再探。”孟慶扯一下閉著眼假寐的薛世雄。“薛兄?”

    “一千五百輛車,”薛世雄睜開眼,偏過頭。“隻是十萬人六七日的口糧。算上突厥營中的存糧,處羅是想速戰速決啊。”

    “好燒麽?”孟慶關心的是這個。

    “不過五千人馬,以一當十罷了。”薛世雄道。“有孟都衛在,一萬人也擋住了,怕他五千則甚?好燒。”四下裏軍士紛紛稱是。

    “這個,那個,”孟慶得他一捧,有些飄然,不知道如何說話。“咱們便去燒罷?”

    “遵命。”薛世雄跳起來。“整隊!”

    五百個兵登時上馬排成隊列,將腰刀抽在手中,等待孟慶下令。

    這時斥候又報:“二、三裏。”孟慶躊躇片刻,道:“解下酒囊,跟在老子身後。”輕輕在馬臀上一拍,那雪花驄“得得得得”地一溜小跑,慢慢望前。

    天色已黑的定了,突厥糧隊監送將官阿兀卻不敢停留,叫大家燃起火把,連夜趕路。臨來之時處羅曾道:“若有片刻延誤,小心軍法。”處羅禦下向來嚴厲,可不是玩笑話。這一路上緊趕慢趕,車仗倒還沒什麽,算是走的順利,即使有些損壞,敲敲打打的略微修理一下就能上路。隻那一萬一千頭牛羊難以行動,到了晚間更是煩人,趕那隻走這隻便停下,這隻走那隻又往外跑。那些牲畜的背上又多多少少托著草料,卻是不能走散不能耽擱的。阿兀煩躁不已,六千名護送軍倒有一多半被他叫了去趕羊,加上二百餘牧人,一人趕三四隻牲口,才算略好了些。心中不禁羨慕阿史那獻,同是處羅發來監送糧草物品,隻不過官兒稍微高了自己一級,便在康城專門籌備軍需,舒適了何止萬倍……

    正行間,忽聽前頭一陣亂,兵士吼叫,馬兒長嘶,又夾雜了幾下兵器撞擊的聲響。阿兀大怒:行軍之時怎地打起架來!口裏一邊高聲喝罵,一邊打馬往前隊趕。奔出數十步,便見前方一片火光,不知多少糧車正燒得旺。心下慌了,一迭聲地唿喚隨從軍士:“快快滅火!”影影綽綽之間,一人騎匹雜色大馬,旋風般撞開旁人到了麵前。阿兀見了便吼:“哪裏跑!還不快去救糧車!”話音未落,那人手中一物揮將下來。阿兀的長槍尚掛在鞍邊不及取下,忙亂中舉手去隔,“噗”地一聲響,打了個腦漿迸裂。

    黑暗中隻聽得蹄聲紛紛,既不知多少隋軍殺來,也不聞主將命令,幾百輛糧車卻已燒的轟轟烈烈。衝天火光中,但見一員隋將兇神惡煞般左右衝突,手裏的大棒直有人腰般粗,當者立斃。他身後跟了幾個人,有一人左手槍右手刀,左邊的長槍上挑了個血肉模糊的腦袋,上麵飄著一隻斑斕花翎,突厥眾軍自然認得,那正是處羅帳下萬夫長阿兀的頭顱。登時便有人叫了起來:“阿兀將軍……”

    這一陣殺的利落,不到一柱香時間,已變成了隋軍五百人趕著突厥數千人跑。孟慶追了一會,迴過神來,勒住坐騎和薛世雄道:“罷了,窮寇莫追,且去燒盡了糧食。”薛世雄笑道:“孟將軍說的是。將軍此次功勞不小,比之殺了那突厥監軍尤甚,末將先賀喜了。”口中已是自稱“末將”。

    孟慶連道“哪裏、不敢”,心想你是建威郎將,我做個什麽官兒才能叫你自稱“末將”?手底又癢起來,巴不得提筆寫信,告之蕭齊。又將薛世雄槍上人頭取來,係在馬脖下,拔了官翎觀看把玩。

    半柱香時間,七八百輛車被聚作一堆點燃。孟慶命眾軍在牛羊群中來迴奔突,揮刀在牲口臀上擊刺,將一萬多牲口也趕散了。薛世雄在一旁道:“跟隨孟將軍打仗倒如同打草穀一般哪……”眾軍士都笑,便有數人斬牛殺羊放於鞍前,大家紛紛仿效。

    “這裏離康城尚有多少路途?”孟慶問道。

    “倘若急行,四日可到。否則十日。”

    薛世雄答應了,見孟慶思索,忙又說話:“眼下眾軍士並無損傷,若去康城,路途艱難,糧食又不齊備,且突厥失了糧草,必然前後迴兵報複,還是迴安定罷。也不知史都督現下如何了。”

    孟慶見薛世雄提起史萬歲,不由得點頭:“薛兄說的是。”

    當下白天歇息,晚上摸黑趕路,按原途返迴。一路上“咩咩”的羊鳴不知叫了多少次,卻沒見一個隋軍,倒引了幾匹狼來。走了十一天,五百人完完整整地迴到了安定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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